彻底撞上枪口,我郁闷地更紧的捏住了面具,转念,反正好久也没吃到原来喜欢的食物了,就当慰劳自己吧,于是展颜。
昆罗兴奋地叫仆人牵马来,想起当时去坝上草原骑马的惨痛经历,我连忙摆手说:“我不会骑马,也讨厌骑马,走着就好了。”
昆罗有些奇怪:“那日见你对驯马头头是道,又敢接近尚未驯服的天马,还以为你是个骑马的好手。”
我没好气地说:“说是一回事,做是另外一回事嘛。”
昆罗语中带笑:“那好,我们走过去好了,也不算远。”说着他带我走向集市的入口,随从并没有跟来。
今天只吃过一点点早饭,五脏庙早已严重抗议了,我脚下的步子自然迈得急。昆罗望了我一眼,很配合地加快了脚步,也就半个小时,我们走到一个非常古朴的建筑前,要不是巨大的幌子,我还以为到了民宅呢。
昆罗说:“这是中原人不堪忍受他们的皇帝统治,跑到月氏安家,在这里开的酒家,所以建筑与我月氏截然不同。”
我点头,这里竟然就是2000多年前的建筑哦,坚实古朴,又清丽实用。推开虚掩的大门,扑鼻的酒香与饭菜香气袭来,馋虫立即爬了出来。
虽然是月氏的女儿节,这里的食客还是很多,好在还有一个空桌,伙计让我们坐了下来。这里的伙计长得果然是我熟悉的面孔,好有亲切感。
昆罗点了几道菜,我也懒得计较,毕竟我不知道2000多年前的菜是不是好吃,只求赶紧上来就好。
不一会儿,面前的方桌上就摆上了几碟精致的食物,昆罗让我来尝尝,我拿起筷子夹起菜放进面前的小碟中,验看是什么,昆罗则笨拙地使用着筷子笑言:“你竟然能把他们的筷子使用得如此熟练!”
我笑:“我也用得不好,夹不了圆的东西。”看不出来碟子里的东西,我问:“这是什么菜呢?怎么看不出是什么?”
昆罗说:“这是安乐菜,虽说是野菜,但中原人做得很好吃。那个是柳蒿芽,也是野菜,味道很特殊。”
我笑了:“你怎么也喜欢吃这些?”
昆罗面色凝重起来:“虽然我是一国之主,但我不能因此就去享乐,我的责任比任何一个官员都要重大,天冷的时候要担忧会不会有人和牲畜冻死,天热的时候又要担忧会不会引发干旱,使我的民众受苦。尤其是去年的沙暴使我月氏的民众损失惨重,所以今年,野菜成了民众的主菜,虽然好吃,但我还是很痛心啊。”
我抬眼看看昆罗,眼前这个忧郁的君主让我有了新的认识。
昆罗继续说:“然而这些都还比不上恐怖的战争,匈奴与乌孙连年的挞伐早已让月氏厌烦又空虚了,如果可能,我真想让我的月氏远离战争,远离灾难。”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凝视着众人面前里高不可攀的君主,此刻的昆罗,看上去也不过是一个神思忧郁的平常男子。高处不胜寒,作为一个君王,他的身份固然是尊贵无比,但心中的孤独却也比平常人更深一层。我冷静地又同情地说:“权利与拥有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歇,有时可以控制战争的走向,可以决定战场的胜负,却无法阻止战争的发生,甚至无法决定战争的结束。不过,战争可以有很多理由,反抗侵略无疑是最容易激起斗志的理由,所以永远不要去当侵略者。”
昆罗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也是这样对冒顿说的吗?”
我一愣,继而回答:“他从不和我讨论这样的话题。”
昆罗不再言语,他的眼神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然后他缓缓地说:“其实,我知道,你的心不在这里,我会让你走,因为我不想让你和我一样不快乐。”
我的心情也复杂起来,看着他落寞的眸,我轻声说:“我并不会安慰你什么,因为这样对你才好,没有开始就不会受伤。原谅我的狠心,这样对你才好,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更不会绝望。而且我们也不会有友情,但求没有仇恨就好了。”
昆罗苦笑:“我真心希望能有你这个朋友。”
我低头,无法回答,虽然月氏的历史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我还是知道最后的月氏被匈奴与乌孙联合灭国了的。我开始在心中祈求:不要是在昆罗的手中就好……
吃完这顿野菜宴,他送我回馆驿,路上正遇到冒顿与青娅,我与冒顿四目相对的时候,都是一种超然的坦白,他继续冷漠,我继续无语。
在馆驿前,告别了昆罗与青娅,冒顿淡淡地说:“有何感触?”
我头也没回地说:“昆罗是个好人。”
冒顿冷嘲:“未必。”
我不再言语,回到屋中,静等明日昆罗来解题。
次日一早,昆罗就让莫西昆来了,接我与冒顿进宫。
我带上“戈迪亚斯之结”的大麻绳球,坐进了马车,望着窗外王庭的车水马龙,一语不发。
进了王宫,青娅跑了过来,好奇的掀开盖在“戈迪亚斯之结”的绸布,看到这个大球时,拉着我的手臂问:“这就是题目吗?”
我点头:“能否解开它是关键。”
青娅拿起来看了半天,有些沮丧,昆罗走下王座,拿起这个麻绳球端看半晌,叹气道:“果然是个难题,看来我真的无法让你留下了。”
听到他落寞的话语,我抬眼望向他:“离开和留下有很多种,这次的离开是责任,也许会有下次的留下,为友情。”
昆罗点头,示意仆人端出礼物,对我说:“你的题目我留下了,我的礼物希望你能留下。”
我只拿了一个镂空墨玉球,淡笑不语,他亦笑,只是有些苦涩。
这时一个侍从跑上殿来,对我们说:“有个叫叶护的少年在馆驿等冒顿王子,说是……”
侍从的话还没有讲完,冒顿就冲了出去……
3.9 噩耗
青娅也跟着冒顿跑出王宫,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心下思忖,叶护?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啊!那不是冒顿的弟弟吗?那可是他恨之入骨的人啊,怎么会跑到月氏来找冒顿呢?
疑惑在我脸上,忧郁又从回昆罗的脸庞,他对我说:“这几日已经在准备青娅的嫁妆,过不了几天你们就可以上路了。”
我点头,然后向他告退,他凝视着我不语,我转身走了好远,依旧感觉得到他的目光,无奈与歉然在我心底扩大,直到隐隐作痛,他是我伤害的第一个男人吧,但愿也是最后一个。
我走出了王宫,才敢回头一望,碧蓝的天空下,是晴朗的一切,希望昆罗也能经常沐浴在阳光下。祈祷过后,我快速向馆驿走去。
到了门口,看见青娅在冒顿的房间外焦急地来回踱步,我轻唤了她一声,她连忙跑过来,对我说:“姐姐,怎么办?怎么办好呢?”
我拉她进了我的房间,问她:“到底怎么了?”
“冒顿的母亲没了,就在3天前,他的弟弟叶护跑来告诉他,结果冒顿还对叶护大发脾气,甚至还和叶护打了起来,要不是这里的伙计拦着,他还抽出了刀……”青娅的眼圈都红了:“我想劝冒顿,他甚至还对我挥了刀,我从没见过那么凶狠的目光,我从没听过那么悲痛的凄号,我!我好害怕……”
我连忙问:“那冒顿现在怎么样?叶护呢?”我的心也沉到了谷底,虽然知道怎么做都是徒劳,可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那么痛。
青娅拉紧我的手说:“叶护已经走了,冒顿在屋子里大发雷霆,谁也不许进去,包括我。”
我拍拍青娅的手,冷静地说:“你快回王宫去和昆罗辞别,我们可能一会儿就要回匈奴。”
青娅点头,跑出馆驿,骑上骏马一路绝尘而去。
我来到冒顿的房间门口,贴在门缝处细听,里面却是安静得无一丝生气,我站直身体,想敲门的手提起又放下,想想,还是再等等比较好,刚要转身,房门却哗啦一下在我面前打开,冒顿惨白着脸,嘴唇上尽是牙印,还流着血。
我默默地看着他,安慰的话一句也说不出,也不敢说,因为他讨厌,而我也知道,任何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
此时,我从冒顿的眼中读不到冷漠,而是一种决绝,一种无望,还有一丝无助。想了想,我还是转过身,向自己的房中走去,并问:“为什么是叶护前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呢?”
他摇头:“虽然我是他的大哥,可我讨厌他,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喜欢粘着我、讨好我。这次也是这样,但我不会买他的好,不会因为他的善良,就忘记他母亲的劣行,不会因为他的讨好,就忘记我母亲所受到的所有痛苦,更不会因为他是我弟弟,我就去接纳他,喜欢他!”
我不由得站住,心下一片凄然,回去!就将是一场杀戮,那个可怜的叶护不论怎样做,都温暖不了冒顿这颗凄凉冷硬的心。
无法安慰,也无法再探究,我只好对他说:“现在就走,赶回去看个明白,总比在这里道听途说来得好。”
他捏住我的手臂,将我的身子转过来,一字一顿地说:“你会帮我的,是吧?你一定得帮我。”
我抽出手臂,点头,然后回到房中收拾行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不过是几件衣裙,那个黑陶面具还有昆罗的墨玉球。收拾好这些,我坐在床边,一边等着青娅回来,一边思索,从挟持到恳求帮忙,冒顿到底会让我怎么帮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