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撇嘴：“照镜子自然要清晰，要看得明白，优点要清楚，缺点一样也要清楚，才知道缺点是要掩盖还是暴露，毕竟别人的眼里没有那种朦胧美！”
逍遥王听罢大笑：“有道理！”他的手突然摸上我的脸：“你看明白自己的缺点了吗？”
我大骇，毕竟此时的我是男人的模样，围观的人也倒吸了口冷气……
6.9 谶言
我连忙后退了一大步，叶护放下手中的镜子，巧妙地挡在我与逍遥王之间，轻笑：“逍遥王说笑了，如果这镜子您看着喜欢，就送您一块当我们的见面礼吧吧！其实把自己看得清楚没有什么不好！”
逍遥王的猫眼圆睁：“看那么清楚又何必？糊涂一些才好，麻木是一种幸运。”他转身骑上马，俯身对我说：“你的缺点你未必明白！”说完他催马走了。
我愣在原地，围观的人更多被清晰的镜子吸引去了，叶护拉了我进屋：“果然是逍遥王派了那些人跟踪我们，所以他才得了消息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我觉得这逍遥王并不简单，也许我们回去应该问问掌柜的。”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屋子里堆了很多木料，已经有工匠在打磨这些木料了，看来会很快完工的样子，于是我又坐回车上，巴特尔已经睡了，看来这样忙碌的一天，它还不能适应。叶护和额琥向工匠们交代了几句也上车来，在夕阳中，我们回到了客栈。
掌柜的满脸笑容：“姑娘这样还是太俊美了，多贴些胡子会更好。今天还顺利吧，那几个工匠可是最好的，就连王城中有什么需要，都是他们几个去呢。”
我笑笑不语，叶护笑着道谢，然后问：“大叔，我们今天遇到了逍遥王，他告诉我们归他管辖。”
掌柜的继续笑：“是啊，你们是归他管辖，其实我是特意找的西街的门面店，逍遥王可比左贤王要好上千倍。逍遥王本应是我们大宛的王，可是他不喜欢做，就让给了弟弟，可惜他的弟弟前不久被月氏国的王害死了，他又扶持自己的侄子做稳了王位。”
叶护看了我一眼，他的眼中闪动着激动的泪光，原来逍遥王是他的亲舅舅。我对叶护笑了笑，然后我们向楼上走去。
回到客房，我先放下巴特尔，立即去了叶护的房间，额琥也累了，有些迷糊，我让他先去我的房间睡会儿，等晚饭来了叫他，额琥高兴地去了。
就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叶护才说：“原来他是我的舅舅，却从来没有听母亲提起过，母亲只说过当了国王的舅舅。”
“也许她有她的理由，所以才没有提的吧！”我说。
叶护摇头：“母亲很少提起大宛，似乎有很多伤痛蕴绕在心间。”
我在心里同意他的说法，当年不知道妩叶是怎么嫁到匈奴的，只知那时的她已经有了相爱的人。但叶护并不知晓，我也只好装作不知。
“反正我也不会与他相认，就不去烦恼这些了。”叶护笑了，抬眼看向我：“我们还是来筹划一下开张的事宜吧。”
“我似乎明白你不想与这里的亲人相认的理由，但我希望你能坦然面对这些，不然你会有危险。”我无法给他太多的安慰，只能提醒他。
叶护看着我的目光黯然：“其实有很多疑问在我心间，我不明白却又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父亲送我离开匈奴，而这些似乎让我明白的理由更不能让我与这里的亲人相认。”
我点头：“做个普通人反而会活得更坦然，更长久！”
夕阳将西边的天染得如火，我望着那里，突然想起了冒顿，他是否也在看夕阳如血，还是他已经将匈奴用血染过了？
伙计把饭菜端了进来，我过去把额琥叫醒，又抱了巴特尔一起吃晚饭。
吃过饭，我们商量日后的经营策略到深夜，我回到我的房间，突然发现枕边有一方白色的丝帕，我惊愕，拿起，展开，上面是隶书：“子时三刻客栈外。”
而此时，恰恰就是子时三刻，我有些犹豫，似乎我能猜到是谁留下的讯息，却不知用意为何，也许在大宛也不会安宁，心下不禁叹气。
正叹气着，巴特尔突然翻身站起，神情有些紧张，我反而冷静下来，也许约我的人已到门外，于是，我走到房门边，打开屋门，一身紫衣的逍遥王就在门外。
我并没有特别的惊讶，因为看到那方丝帕时，直觉就告诉我是他！我仔细看了他两眼，他保养得不错，或是真的男人到了中年，魅力非凡。
逍遥王微眯着眼，对我说：“并不惊讶吗？”
我抱着巴特尔走出屋子，带上门：“有些，不过，我们约的不是客栈之外吗？”
逍遥王笑着转身走在我的前面，却在楼梯处，突然回身抱起我从窗户跳了出去，我还来不及闭眼，就落了地。他放下我，继续走在前面，我跟了上去，满是疑惑。
深夜的街头，一派宁静，星光璀璨，只是夏夜的这里有些闷热。没一会就到了他的街，这里的热闹与其他街道的宁静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让我感到更热。
来到西街最繁华的花楼门前，我抬眼望去——逍遥楼，又是逍遥，难道他真的那么逍遥吗？
逍遥王回头看了我一眼，而我眼中的不屑一定让他捕捉到了，他嘲弄地笑笑，继续走在我前面，进了逍遥楼，立刻有婢女上前递上冰凉的毛巾擦汗、净手，果然闷热的感觉去了不少。
九转八弯的，我们来到了逍遥楼中一个僻静的地方，仿佛不属于这等烟花之所，这里装饰得很有中原文化的味道。
在坐塌前，逍遥王示意我过去那里坐下，他取了很精巧的两个酒杯，我并不想深夜与他饮酒，刚要拒绝，他抱了一个小木桶放在小桌上，说：“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葡萄酒。”
这到勾起了我想尝尝这千年前的葡萄酒滋味的欲望，只是那在黑暗中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酒杯有些让人诧异，于是我说：“这酒应该用夜光杯来饮用才好！”
逍遥王摇头：“那是俗人们才用的方法，这酒杯可不是一般的墨玉研磨雕刻出来的，而是由黑水晶雕制的，这酒杯自有一种寒气，倒上这酒，喝起来最是美味。”
我伸手去碰那酒杯，果然寒气逼人。
逍遥王打开酒桶，一股沁香立即充满斗室，他又用木质的酒勺舀出一勺，分别倒入黑水晶酒杯中，那优雅的姿态仿佛是在做一项祭祀的典礼，容不得半点马虎。
他拿起酒杯，也示意我自取，然后他就自顾自的喝起来，我端起酒杯，沁凉加沁香让人醺醺的，我泯了一口，竟然比现代任何一种高级红酒的味道都要香醇浓厚。
正沉浸在酒的美味中，逍遥王突然说：“傍晚我对你说的，你可明白？”
我一愣，他笑：“你不会明白，你来大宛来得早了，而你离开大宛的时候，你的幸福就再也没有了。”
我惊愕地看向他，他的猫眼中闪烁着光芒：“我知道你是谁，精绝国的凝烟公主，与你同行的我也知道是谁，我的外甥叶护。而你们来这里来得早了，你们只会有短暂的幸福，日后的痛苦会排山倒海。”
这又是什么谶言吗？我凝眉不语，他继续说：“我虽然是个闲散的逍遥王，但天下的事没有一件瞒得了我的，就连我的外甥是头曼的双胞哥哥的孩子，还有你，虽是凝烟的身子，魂魄却不是，我亦知晓。”
我惊骇得捂了嘴，他又倒上酒：“这酒的味道如何？”我无语，他大笑：“这只是风浪前的宁静，你应该好好享受才是，否则日后的你可再没有这样的机会！我今天来找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你的缺点就是命运不济，成为众人争相抢夺的女人，你太可怜了！而你的优点却恰恰也是这命运不济，因为你这命运，让你成就了一番别人无法企及的霸业！”
我惊颤，大脑停止了运转……
6.10 开张
许久我才缓过神来，逍遥王似乎很享受我的惊诧、无措、失落、难以置信，他一直端着酒杯看着我，巴特尔蜷缩在我的膝上，不安地看着我，我将黑水晶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心神具凉。我收起疑惑、不安等一切的情绪，看向逍遥王：“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秘密中的秘密？”
“这个世间有什么是秘密的呢？早晚都会让人知道！”他又给我添了酒：“看来你的承受能力很强，如此晴天霹雳的事情，你却能短时间内恢复镇定。”
其实他错了，我的心底早已慌乱不堪，甚至惊恐到麻木；其实他错了，如此晴天霹雳的事情我经历得太多，甚至已经学会逃避；其实他错了，去哪里都没有早晚之分，幸福也没有早晚之分，只看你是否把握得了；其实他错了，真的错了，可我一点都不想和他争辩，因为他的话还是深深地刺痛了我。本来以为离开是幸福，原来哪里都是不幸。
我的脑中犹如千军万马，有些疼痛，低着头抱起巴特尔，而我冰冷的指尖让那个小东西也是一颤。
逍遥王站起来：“其实我是谁又有什么重要，你要知道自己是谁，认清自己的路才重要，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
我亦起身：“夜深了，我要回去！”
逍遥王突然站在我面前，猫眼中透出精光：“你在这里只会有4个月的时光，放下一切，享受一次，就不会遗憾了！”
我也瞪了眼睛：“怎样才叫享受？怎样才是幸福？一直以为幸福在远方，在可以追逐的未来。其实，那些握过的手、唱过的歌、流过的泪、爱过的人，所谓的曾经，就是幸福，就是享受，遗憾会有，但并不会因为享受了，遗憾就不再。而你所说的享受，我似乎明白，但我拒绝。”
他微微一笑，猫眼变得慵懒：“我的提议一贯长效，你随时可以改变主意，今天确实晚了，我送你回去。”
我说：“不必！我一身男人的装扮，在这样的夜晚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外加你不是也会派人跟踪的吗？”
“好！我喜欢你这样的直白！那就不送了，你的店铺我会照顾，也欢迎你随时来找我喝酒，这桶酒只为你保留！”他说完坐了下去。
我抱紧巴特尔，转身离开，僵直着身体走出了逍遥楼才垮下来，顿觉脚步凝重！
一路上，脑中竟然是一片空白，星空也有些黯淡，亦如我的心情。终于走回了客栈，伙计有些奇怪：“这么晚才回吗？”
我点了点头，就向楼上走去，回到客房，抱着巴特尔合衣躺下，它躺在我的臂弯中，睁着漂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叹气：“跟着我，你什么也学不到，怎么回到狼群中呢？怎么成为一代狼王呢？”它凝视着，眼中竟然也闪过黯然。
翻来覆去，我怎样也无法入睡，可想不明白的事情又太多，头疼欲裂，我又一次选择了放弃思考，有时逃避是一种幸运，就像鸵鸟，也宁愿是鸵鸟。
清晨如约而至，我起身，一夜无眠让我倍感疲惫，可我们的店铺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且不管怎样，我在这里还会有四个月的时光，不管是幸福还是悲哀，我都应该承受，因为我必须活着，且幸福和悲哀谁又说得清呢！
没过一会儿，叶护和額琥也起来了，我们为店铺开张各自忙碌着。
5天过后，一切都准备妥当，我们的店铺终于可以开张了，这天上午，我们来到了铺面，鲜花装扮了店铺，红色的绸布遮着匾额，一派欣欣向荣。
逍遥王优雅地走了过来，站在门前：“你们的速度还真是快，这样短的时间就弄了这么个精致典雅的店来。”
叶护微笑：“这还要多谢逍遥王，让我们如此顺利，今日的剪彩仪式，您可是主角。”
逍遥王斜睨了我一眼，微笑：“我答应过要照顾你们，所以我会说到做到。”
額琥端上一杯花果茶给逍遥王，他接过，细细品了一口：“这茶有些独特，只是有些酸涩，难道是谁的心情？”
我知道他的话所指为何，却故意装作没听见，去摆弄那些瓶瓶罐罐，逍遥王又说：“整个店铺里都是花草的香味，女人的味道太重了吧。”
叶护笑笑：“我们正是要把这些东西卖给女人，自然要把整个店铺都弄得符合她们的心情。”
“只是女人的心，海底针，你们真的猜得到吗？而且花无百日红……”
我有些不耐，打断了他的话：“正是因为花无百日红，女人的青春易逝，所以我们才弄了这些花花草草来让女人们保持容颜，恢复自信。”
“自信？”逍遥王看向我，许久，他点了点，微笑，带着嘲弄，不再说话，继续品茶。
时辰到了，因为逍遥王的面子，宴请的宾客都到了，鼓乐齐鸣，满天飞花，红绸被逍遥王和叶护揭开，“清水芙蓉”4个漂亮的隶书映入眼帘，众人掌声响起，我终于放下心来。
门一打开，立即涌入一群女子，她们早已得到了額琥发出的邀请，前来免费试用的，站在一群女人中，叶护和額琥突然有些无措，逍遥王笑着站在旁边，我面前明亮清晰的镜子正好反映出他的笑容，那笑容复杂神秘。
我不想去探究他的复杂，忙着去照应那些什么都觉得稀奇的女人，只是小小的试用，让她们感受到了皮肤滋润的感觉，纷纷掏钱购买，只一会儿，货架上的东西就销售一空，没有买到的女人叹息连连，叶护连忙对她们说：“明日一早会有新的到，请大家明早再来。”
在叶护和額琥的劝说下众人不情愿地离开了，逍遥王悄悄走到我的身边：“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规矩，你不能在这里，今天是开张，例外！”
我笑：“我自然记得，也清楚的知道，不能坏了你的规矩。”
正说着，一个紫色的身影飘了进来：“看来我又来晚了一步！”当她看到逍遥网的时候，连忙垂下眼帘：“叔父也在啊！”
逍遥王笑着走过去，却看着我说：“连紫墨也忍不住来看热闹了？看来我要帮你向这里的老板讨个人情，送给我大宛的紫墨公主一瓶最好的东西喽？”
紫墨不好意思的抬起头，看向我，突然大叫：“我在梦里见过你！”
……
注释：
【1】：指今内蒙古河套以南地区。
【2】：就是薰衣草，中国古代人对它的称呼。
【3】：海子就是湖泊的意思，神女海子，就是神女湖，在今罗布泊境内，已经干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