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火狐原地走了几圈,似是在等待什么,十分焦躁不安。霍启见火狐不理他,弯腰拾起一枚石子,轻轻朝火狐丢去。石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停在火狐脚下。
火狐对此大为光火,俯身叼起石子,“咔嚓”一声咬成两半,抬头龇牙咧嘴地朝着霍启低吼。霍启本来被火狐一口钢牙震慑,看到它龇着一口小白牙耀武扬威的样子,突然想起狐假虎威的故事,不禁扑哧一笑,俯身又拾起几块石子,不轻不重地丢向火狐。
火狐被激得气急败坏,上蹿下跳躲避着石子,饶是它身形灵动,无奈霍启扔的又多又准,还是被砸到不少。霍启见状哈哈大笑,冷不防火狐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扑过来。霍启大惊,被这小东西咬到一口可不是好玩的,连忙向后急退。奇怪的是,火狐扑到一定距离便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朝霍启龇牙,却怎么也不前进一步,好像被束缚在石板周围几米的范围内。
霍启对此屡试不爽,一次次激怒火狐,却在它扑过来时退到几米之外,每次火狐只能怒视着霍启却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卧在地上,任霍启百般调戏一动不动。
霍启玩得无趣只得停手,躺在草地上仰望着星空。夜空如洗,冰轮皎洁,星河浩淼,林子里寂静一片,偶尔有惊梦的鸟儿从梦中啾鸣。不知名的昆虫低声吟唱着,几只萤火虫翩翩飞舞在灌木丛中,好一派美丽安宁的夜景。
林子里忽然起了一阵强风,吹破了本来的宁静,天空中飘过一大片乌云,遮住了月轮和星辰,周围顿时暗了很多。原本深蓝的夜空此刻变为墨绿,低沉的像要滴下水来,云层中电光闪烁,竟是要下雨的迹象。霍启暗暗叫苦,自己出来的匆忙,原也没指望下雨,连把伞都没有,林子又无处躲雨,待会雨势大了可怎么回去。
霍启起身拍拍衣服,正欲回转时,看到原本趴在地上的火狐产生异状。只见那火狐仰头望天,狭长的美目中闪耀着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的神采,喉咙发出一阵阵低低的呜咽声,弯腰弓背,全身的毛发都张了起来,九条火把般的尾巴更是根根竖直,这是攻击的姿势。
云中电光明明灭灭,轰隆的雷声越来越近,一阵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吹得高大的胡杨树也弯了腰,惊起了林子里无数生灵,一时间惊慌四起,奔走逃命,乱成一团。
霍启用手遮着眼睛,已经有风挟着沙子灌进水貂大氅和云缎软靴中,沙粒打在脸上针扎似的疼,稍一张口嘴里便灌满了沙子,人在狂风中站稳都很难,更别提迈步了。现下想走已是不可能,霍启只得拿大氅捂住面部,以防沙子吹进来伤了眼睛,一面却从指缝中艰难地望向石板,找寻那火狐的踪迹。
说来也怪,林子里处处都是风沙,动物们竞相逃命,却不敢踏近那石板一步。那火狐却不慌不忙,只是谨慎地盯着天空,红色的身影岿然不动,仿佛是天地间唯一的王者。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劈将下来,将石板附近的一株胡杨劈成两半,树身立刻起了火,裂口处焦黑一片,冒着白烟。霍启大惊失色,之前喝的酒都化作冷汗,未等他惊呼,又一道闪电打在石板周围,炸开了一个大洞,飞迸的石砾劈头盖脸兜过来。
今日竟要殒命于此吗?霍启一边躲避一边叫苦。
闪电一道又一道打下来,道道都打在那石板周围,火狐口中呜咽变成尖利的长啸,身子剧烈抖动,说不清是因为恐惧还是期待,只那眼中狂热之色更甚。
“噼啪”一声一道闪电打在火狐一条尾巴上,一阵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林中。火狐凄厉地一叫,啸声穿透云霄,令人不寒而栗。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闪电打将下来,最后火狐九条尾巴都被打的血肉模糊,口中叫声越来越痛苦,却仍不肯移动半分。
霍启早被这诡异的景象惊呆了,哪里还想到逃命,呆呆地看着火狐,连石砾打在头上也浑然不觉。
一道闪电银蛇般挟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直直地打向火狐面部,霍启闭上眼不忍再看,可惜自己一介凡人,面对自然就仿佛水中浮萍,随命运摆弄罢了,自保尚且不能,哪里还能伸出援手呢?
闪电在火狐左脸上炸开,这下,火狐再也支撑不住,凌厉地惨叫一声,颓然倒地。
风渐渐地止了,雷声越来越远,云开雾散,皎皎月华笼罩大地,林子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霍启定定地看着被劈得狼藉的胡杨树,想到那只火狐,急忙走过去。
火狐被十道闪电劈中,九条尾巴焦黑一片,秀美的左脸血肉模糊,一道伤痕从眉心月牙标记延伸到左耳,恐怖地向外翻卷着,依稀可见血管和白森森的骨头。
霍启见之前还是那么光彩夺目的火狐此刻如一块破旧的抹布死气沉沉倒在地上,不禁悲从中来,眼中滴下泪来。
泪滴到火狐伤痕累累的左脸上,火狐的爪子微微地颤动了一下,霍启见状,忙摸向火狐颈侧,脉搏微弱,时断时续,好在还活着。眼下只有把火狐带回帐篷疗伤,只希望能保住它一条命罢了。
霍启脱下大氅,小心翼翼包好火狐,抱起来朝帐篷方向走去。
却说霍严那边,派出的家丁迟迟寻不到人,心中焦急,忽见天色异变,电闪雷鸣,狂风骤起,怕霍启遇上危险,也管不了什么教养,对李四破口大骂:“糊涂油蒙了心的东西,谁叫你给少爷酒喝!天气这样坏他一个人跑出去,伤到一点半点看我不剥了你的皮!还不快找去,混账东西!”
李四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他只想逗逗小少爷,怎料发展成这样,老爷对少爷的疼爱有目共睹,要真出了什么事他这吃饭的家伙也不必在肩上待了。其余人等见素来得脸的李四都被骂的狗血喷头,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急急点了火把一路喊着少爷向胡杨林找去。
霍启轻柔地抱着火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柔软的沙地上。沙漠里一天经历四季,白天酷热似三伏,夜晚苦寒如三九。他此刻脱了水貂大氅,冷意丝丝缕缕钻进袖口脖颈中,冻得牙齿发颤。
远处火光依稀可辨,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心里急切朝前跑了两步,冷不防摔了个趔趄。他急忙看向怀里的狐狸,还好,并没有伤着它。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霍启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喊,由于惊惧和寒冷,他的声音听起来细如蚊呐。奋力向前跑了几步,终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