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浑浑噩噩地来到队长的房间,然后敬了一个礼,听候队长的发落。
“四十九号,你是一个优秀的士兵,可是你不能继续待在部队了。”队长的声音低沉,透露出一丝惋惜。
“是,队长。”对于这样的结果,李牧早有预料。枪杀俘虏是部队,尤其是维和部队的禁忌,若不是队长申请了精神鉴定,现在等待着他的就是军事法庭上的裁决了。
李牧的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队友残破的躯体,敌人被俘虏后不屑的笑容,以及自己射进他脑袋的子弹。
现在看来一切都非同寻常,李牧无疑是最优秀的士兵,参军以来令行禁止,没有一点违背规矩的行为——这也是队长为什么保他。队长太了解他了,少年得志,却不恃才自傲。
但那天仿佛被什么东西支配了一般,身体的动作完全不能自我控制,只能凭借着本能行事。这种如同梦魇一般的痛苦,加之战友牺牲在自己面前的绝望,一切将李牧推到了爆发的边缘。
恍惚之间,李牧仿佛到了军事法庭,法官的锤子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那些暴民的家属扯着李牧的衣领子质问为什么要杀害已经投降的人。行刑的士兵狞笑着开枪,李牧看见自己的脑袋被打的稀碎却还能思考。
一下子惊醒!
李牧才发觉原来自己还睡在酒店里面,退役时的场景不过是一场噩梦。虽然想来那天自己出乎意外的举动与平日表现完全不符,但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正叮铃铃地响着,李牧伸了一个懒腰,才慢悠悠地接起电话。
“我说大哥,你到哪儿了,快来吧,这边都要开始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李牧哑着嗓子回道:“我马上到。”说罢也不管对面反应,挂掉电话穿好衣服才出门开车往目的地去。
退役走的是违规退役,换而言之就是清退。部队里不会给李牧找一个职业,反而让他背了一个大过。李牧在部队学的都是杀人的本事,难以适应这个已经越来越快的社会,只能帮人打黑拳维生。
今天的对手是一个黑黑矮矮的壮汉,看着有些本事,脾气也大的不行。待李牧紧赶慢赶登上擂台,那壮汉对着李牧歪着嘴笑了一下,蔑视地打量了两眼,没有说话。李牧也没理他,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比赛开始。
很快,裁判敲响比赛的钟声,那大汉扭了扭脖子,登上擂台,脱下袍子,然后双手高高举起,对着擂台下面大吼一声。
李牧上了擂台,舒展舒展身子骨,然后等待着开局。
裁判吹响哨声,比赛开始。那壮汉看也不看李牧,一个直拳挥了过来,李牧忽然行动,一个上勾拳打在他的下巴上。那大汉受了如此重击,头脑顿时不清晰,晃晃悠悠地就躺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李牧无视满场的唏嘘,径自走了下台。边走边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下次别找这样的垃圾了。”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来,说道:“牧哥儿,有人找。”
来人不算高大,中等的身量,穿着一件及地的长风衣,头发挺长,能到肩膀,梳成一个中分,头戴一顶帽子,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觉出来,这该是个男的。
“功夫挺厉害。”那男人夸奖道,同时一伸手,示意李牧坐下。
“谢谢。”李牧回道。
“你功夫跟谁学的?”他问道。
“自己瞎练,也没人指导,不想多说。”李牧回了一句?
“就靠这个挣钱?”他指了指李牧的拳头,然后问道:“能养活自个儿吗?”
李牧双拳碰了碰,说道:“勉强凑合,这样也几年了。”
“做这一行也见识了不少了吧。”他问道。
“挺多,走走看看也认识不少人,见过不少事儿。”李牧有些疑惑地回道。
“我说怪不得。”他说道,语气有些笑意,虽然看不清楚,但李牧还是能感觉出来。
“怪不得什么?”李牧疑惑问道。
“怪不得你身上有咒印?”
“什么?”李牧问,声音有些惊奇。
“咒印。”那男人伸出双手,比划了一下,然后说道:“就是方家术士的那种。”指了一下李牧的后背说道:“就在背后,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是不是仇家弄得?”
李牧有些惊讶,语带疑惑:“我后背是有个胎记,不过那是我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是后来有的。”
“嗯?”这下该轮到那男人惊讶了,说道:“你们家就你一个人有吗?”
“那倒不是,还有我爸爸也有。”
“嗯。”同样的音节,不过这次却是沉思:“这就不对了呀,这咒印分明是川南那一块独有的,怎么你们家两辈人都有?”
李牧心中警惕,觉得这人有些古怪,说不准是个骗子,不知从哪里得知自己有块胎记,还知道自己是川南人,就来行骗。于是站起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咒印,这胎记是我从小就有的,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还工作呢。”
那男人看李牧要走,急忙拦下道“别急,你再讲讲你那胎记的事儿。”
“你谁呀,我也不认识你。”李牧有些气恼。
那男人恍然大悟,一笑说道:“原来你以为我心怀歹意呀。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孙知兆,是个风水先生。”
“风水先生?”李牧有些惊讶地问道。
“对,风水先生,就是那种给人堪舆定地,择宅选期的那种。”
“不好意思,我不信这个。”李牧愈发肯定心中的判断,这人就是个骗子,不然也不能说出这么荒唐的职业来。
“不信没有关系,这么些年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每晚睡着总感觉有人叫你,明明一个人住在一个地方,却感觉周围有人在窥探你一样?”孙知兆问道。
李牧听到这话,有些奇了,这种感觉父亲和自己都有,但随着自己的出生,父亲越来越少感觉到了,原以为是遗传性的神经疾病,没想到其中还另有隐情。忽然猛然想起,自己在部队里突然失控,或许与这个咒印有关系也不一定。
若果真是有这样的关系,李牧一定要弄清楚了,免得自己不明不白地就栽在这个上面。
“你怎么知道的?”李牧问道。
孙知兆见李牧被自己吊住,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然后说道:“你身上这个,是川南一家风水家特有的路引,专门用作标记地点,为亡魂引路,这对你们来说可能难了一点,可我们,仅仅凭着你身上的气息就能知道了。”
李牧听了这话,心中已经信了八成,但还是有些心里不安,说道:“这东西,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玄乎吧,我和我父亲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不也没事儿吗?”
“没事儿?要是没事儿就不算咒印了!”孙知兆笑的有些轻蔑:“气机引动之下,阴鬼邪祟都会来找你,你还说没事儿?从小身体就不好,容易生病吧?”
“这倒是真的,按你这么说,有没有办法能解除这个东西呢?”李牧有些着急了。
“解除倒是能解除,但这个代价……”孙知兆阴侧侧的说了一句:“你能不能付的起?”
“需要多少钱?”李牧现在反倒不怕了,这么些年自己也没干别的,就替人打拳了,身上也没有多少钱,打定了主意不和家里要钱,反正被骗也骗不了多少。
“这可不是钱的事儿。”孙知兆笑的有些诡异,接着说道:“给你们家下咒的人能力很强,一个咒印能持续好几代,我不能平白地得罪了他。这种事情,就算你给钱也不会有人干的。”
李牧反劝道:“你主动来问我,然后说出我身上的东西,怕是想要引我上钩,现在我也上钩了,你就直说吧,你要什么东西?”
孙知兆反而没料到李牧如此直率,反倒惊了一下,接着说道:“倒是个爽快人,这样吧,你若是答应替我去取一样东西,我就出手给你解了这个。”
“取什么东西?去哪里去?”李牧问道。
“一个只有你能取出来的东西。”孙知兆开口说道:“你知道僰人悬棺吗?”
“知道。”李牧点点头,说道。僰人悬棺是川南僰人的一种墓葬形制,将死人棺材放到悬崖陡壁之上,也算是奇特。其实也不算独有,多地的少数民族都有悬棺葬礼,比如福建的船型悬棺就很有名。最主要的,李牧家离那里不远。
“知道就好,我们就去那里取。”孙知兆嘿嘿一笑,语气有些说不出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