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城外,田埂小道上,一阵微风拂过,空气中沉淀着远近飘来的馥郁稻香,熏人欲醉。
云然脸上噙着一抹温暖的微笑,目光温柔,打量着拦路的樱灵,好像是在欣赏一件精致的瓷器。
樱灵虽是妖族,却与人类十五六岁的少女无异,一颦一蹙之间,颇有几分与年龄不相称的妩媚。
但见樱灵的怀中,抱着通体洁白的灵妖狐。
灵妖狐依偎在樱灵那微耸的柔软胸脯间,神情极为享受,探出半个脑袋,灵眸转动,凝视着云然和龙涵,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樱灵公主,有何贵干?”云然笑道。
樱灵冷眼一瞥,骄横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是白家后人?”
樱灵贵为妖族公主,平时只在南渊出没,虽也常与人族交往,但绝少履足帝境,因此帝境中人,大多都不认识樱灵。
但是,云然却一眼识破了她的身份,却如何不让樱灵起疑。
“白家后人,又不是什么秘密,为何我不能知道?”
“你别故意曲解本公主的意思!”
云然又是一笑,道:“樱灵公主是什么意思?在下委实不懂!”
“就连秦雅都没认出我来,偏偏你却认出来了!”樱灵哼了一声,“难道说你这个小娃娃的见识比秦雅还多?是不是这个老头儿告诉你的?”
说着,樱灵伸出玉葱般的手指,一指云然身后的龙涵。
龙涵笑道:“镜吾大帝如此宽厚,白素也是那般温柔,想不到他们却有这么刁蛮的后人!”
原来,所谓白家后人,乃是镜吾大帝和狐妖白素的后人。
镜吾大帝原本是一介武夫,二十一岁便成为迦舍古国武状元,某天入山打猎,偶遇狐妖白素,两人迅速坠入爱河。
相处之下,镜吾大帝发现白素痴迷于戏文里狐妖和书生相爱的故事,因此弃武从文,发奋读书,考取功名,七年以后,终于成为了才华横溢、盛名满京的文状元。
然而,就像戏文里的故事一样,白素之父又嫌弃镜吾大帝出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故而将白素幽禁,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往来。
镜吾大帝受此羞辱后,立誓登坛为帝,遂找到了传说中的星魂古帝,拜其为师,刻苦修炼,最终如愿,迎娶白素为妻。
当年之事,云然和龙涵无不历历在目,回想着镜吾大帝真情之坚,颇为动容。
原本妖族并无姓氏,在镜吾大帝和白素的大婚之上,云然乃是证婚之人,遂赐姓为白,新娘称为白素。
由于妖族之姓,始于星魂古帝,所以后世妖神一脉,都自称是白家后人,以此区别普通妖族,彰显尊贵身份。
樱灵柳眉一竖,娇叱道:“老头儿,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
从樱灵的眉宇间,龙涵似乎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叼着狗尾巴草的少女,不由得暖暖一笑。
樱灵俏脸含霜,愠道:“我分明听见你说了我白家先祖的坏话!”
话音未落,当即一掌飘然拍出,强悍的灵炁化作一道匹练,暴射向龙涵的胸口。
龙涵突然仰天大笑。
只是眨眼的工夫,云然和龙涵的身影突然不见了,好像遁地了一般。
“我是什么人,暂时不能跟你说!你回去的时候,记得给妖神带一句话!”虚空之中,传来云然的声音,“证婚人回来了,迟则一月,必来拜访!”
——证婚人?什么是证婚人?
樱灵碎玉轻咬,琼鼻微哼,道:“你叫本公主带话,本公主就带话?想得美!小默,你说是不是?”
小默舒服地趴在樱灵的怀抱里,早已闭目养神,不再理睬樱灵了。
横渡虚空,犹如是开辟了一条虫洞,不过转瞬间,云然和龙涵已至曦梦斋的竹林外。
风穿竹林,木影摇曳,虽然骄阳似火,但翠竹却愈加苍劲了。
风流爷孙俩头顶着炎炎烈日,笔直着腰背,仍然跪在原处,连一句话也不说,纹丝不动。
两人就这样,已经跪了三天三夜。
有些事情,一旦冲动了,必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风流不是小孩子,他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云然远远看见风流爷孙两人,皱了皱眉,道:“他们怎么还跪在这里?”
“老奴这就撵他们滚!”龙涵剑眉一扬,道。
言讫,便欲大步流星地赶上去。
云然摇了摇手,示意龙涵不要动手,两人走近前。
风流猛然听见背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缓缓扭转过头来。
但见他神情憔悴,面带菜色,枯槁般的脸庞皱纹又刻深了几分,嘴唇早已干燥得裂开了口子,翻起了恐怖的死皮,浸出一丝丝血迹。
“你们怎么还跪在这里?”云然蹙眉道。
“古帝尊,弟子有眼无珠,不识泰山,祈求古帝尊降刑责罚!”
目睹云然归来,风流顾不得腰板早就跪得酸痛麻木,砰砰几声,朝着云然磕了几个沉重的响头。
云然还没开口说话,风淳突然也大声说道:“古帝尊,那天对你动手的人是我,对你出口无礼的人也是我,跟我爷爷无关,求你先原谅了我爷爷!我风淳一人做事一人担,愿意长跪于此!”
说完,也是砰砰的,磕地有声。
云然伸手扶着风流的手臂,见他身体显然虚弱之极,若不是一点心念支撑,恐怕早就晕倒了。
“风三想长老,你这么大年纪,还跪在这里,叫人瞧了去,岂不是让我难堪?赶紧起身吧,进曦梦斋休息一会儿!”
风流闻言大喜,如释重负一般,却不敢让云然扶他起身,于是轻轻一挣,手撑着地面,意欲自己站将起身来。
云然明白他的心思,便站在了一旁。
可是,风流毕竟上了些许年纪,而且跪了三天三夜,期间未进米水,血脉流转不畅通,身体虚弱,所以甫一站起身,身子一晃,差点跌倒在地。
风淳仍然跪在地上,见了此状,赶紧伸手扶住风流。
“爷爷,你没事吧?”风淳小脸上充满了担忧之色。
风流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没事!”
云然情知风流显是因为跪了太久,一动未动,又未进食,伤了元气,倘若如此逞强,恐怕命丧于此,连忙吩咐龙涵将风流搀进曦梦斋中。
风流差点老泪纵横,勉力支撑着身子,冲着云然一抱拳,又想跪拜,哽咽道:“古帝尊,弟子……死罪!”
“没那么严重!”云然笑道,“涵叔,扶他进去!”
龙涵轻轻点头,扶着风流走进了竹林的幽径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