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快来瞧，狗脸上都是血。”三虎搂着狗头看着狗脸上莫名其妙的血，“你哥呢？”二虎娘就往外走，门口并没有二虎的身影，刚子从西面正往上走，“刚子，你不是跟二虎进山了吗？二虎呢？”“啥？进山？说好今天不进山的啊？”刚子如实回答，“坏事了，刚子，狗回来了，二虎没回来，刚子，”
“刚子哥，你瞧狗脸上有血。”刚子听了三虎的话一瞧狗脸上果然是两片血，“不好，二虎哥是遇到啥事了，三虎，你赶紧去前面叫有志哥和俊明他们，我去找铜梁金旺叔。”三虎来不及回应箭一样窜了出去。狗咬着二虎娘往东的方向，“他爹，他爹，快回来。”二虎他爹正在隔壁老姚家拉家常，听见二虎娘的喊声，“嚷嚷，嚷嚷啥呀？”“二虎出事了，你快去。”二虎爹一听，出来看见狗脸上的血，仿佛明白了什么，“黑子，走”狗带着二虎爹往后面跑了，“啥？二虎狗回来了，走，”金旺一听一着急拿起棍子就跑，铜梁铁柱跟着就跑，他们出家门口正好二虎爹也跑过来了，一群人跟着二虎的狗跑着接到信儿的俊明也往后山赶了。
“有志哥，有志哥”三虎在窑洞上喊了起来，“三虎咋了？”“有志哥，你赶紧去后面瞧瞧吧！俺哥好像出事了，光黑子回来了，满脸是血，可俺哥没回来。”三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一边说一边吓的哭了起来，志高志远银贵跟着有志飞奔了上去，老曾也跟着跑出去了，花儿赶紧上窑顶拽着三虎，“三虎，不怕，咱大哥去了就不会有事的。”花儿拉着三虎往三虎家去了，“他婶子，去了这些人呢？咱脚慢，在家等等，啊！”铜梁娘过来安慰二虎娘，后面有贵也跟着跑了过去。
“不对呀！二虎是进山了，狗咋往后土崖跑呢？”金旺觉得不对劲儿，“狗成天跟着二虎，它这是带咱去找二虎呢。”二虎爹边跑边说，“噗通”二虎爹本来腿脚就不好，脚下一块石头上的血把二虎爹滑倒了，铁柱赶紧过来扶，“别管我，我没事，赶紧跟着狗。”铁柱继续向前跑了，路上到处是没化完的雪，没法跑的更快了。二虎爹起来崴脚了，只能一瘸一瘸的走，“叔，你行不？”有志志高他们瞅着人影追了上来，“不碍事，你们赶紧去。”
二虎娘瘫软在雪地上，“婶儿，咱先回家等吧！”花儿和铜梁娘把二虎娘架回了窑里。“汪汪汪”狗终于停了下来，人们顺着狗的叫声来到了二虎身旁，“二虎，二虎？娃儿？”金旺把二虎放到了怀里，雪和泥沾着二虎的血糊了二虎的后脑勺，“二虎？娃儿？”金旺不停的叫二虎，把脸贴在二虎的脸上，二虎的脸像地上的雪一样冰，“二虎哥，二虎哥？”刚子把二虎的手塞进自己的棉袄里紧贴着自己的肚子，他想把二虎暖热，金旺给二虎掐了人中，又摸摸二虎的心脏，什么反应都没有，“娃儿？娃儿？你倒是应叔一声啊？娃儿？”金旺老泪纵横，“二虎哥二虎哥”铜梁刚子们忍不住哭了起来。
“叔，二虎他？”有志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把旁边的人拨开，“二虎，二虎？二虎你醒醒啊？二虎”有志不停的窑喊着二虎“有志啊！咱把二虎身上弄干净些，铜梁铁柱去瞧瞧你叔，把你叔背过来”，刚子和俊明帮着把二虎整理平整了，有志用袖子把二虎的脸擦干净了，志高志远银贵把二虎地上的工具连同蜂窝，刺猬都整理好。
“你二虎哥呢？他咋样了？”二虎爹在铜梁肩膀上不停的问，有贵也赶上来了，“咋样了？吭声啊？”铜梁和铁柱眼泪直流，“下来，放我下来。”二虎爹挣脱着下来，瘸着腿往前跑，又摔倒在雪里，爬着喊二虎，铜梁铁柱和有贵把二虎爹抬到了二虎跟前，“二虎，我的儿，你咋了？”二虎爹边喊边哭，“二虎，你醒醒啊！爹来了啊！”二虎爹把二虎放在怀里，不停的喊不停地哭。老曾终于到了，看着这凄惨的一幕说不出话来，除了眼泪无声的留。
“走吧，把二虎抬回去。”一行人把二虎抬到了村口有贵家后面一块儿地的一孔早一没人住的破窑里，按青石村的规矩上有父母还未成家的人死后是不能回自己家的，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先放着，等阴阳先生选了日子选了安葬的位置才能下葬。“有志你过来。”老曾把有志叫了过来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有志带着志高志远和铜梁铁柱下来了。
“铜梁，铁柱你俩去吧咱婶子接过来，看着她和咱叔，我回去准备些东西。”
天黑了下来，二虎躺在有志拿来的门板上，头前点了一盏煤油灯，昏过去的二虎娘一次又一次被有志娘掐人中再醒过来，有志和铜梁铁柱刚子顺子俊明守着二虎，“有志，把你叔和你婶送回去。”二虎娘和二虎爹百般抗拒，但早已哭的有气没力的俩人终究被赶来的邻居们送了回去。
破窑里散发出的微弱的煤油灯光在夜晚的小山村里格外的刺眼。
“啥？二虎？二虎咋了？”在外面听到消息的冬梅不顾外面天寒地冻，朝着二虎在的地方跑过去，“二虎，二虎”，看着二虎被蒙着的脸，冬梅声嘶力竭，“二虎，你回来，二虎，你回来啊！”冬梅瘫软在二虎的旁边，“冬梅姐，冬梅姐”冬梅倒在花儿的怀里，后半夜冬梅安静了下来，有志把蜂巢拿给冬梅，“二虎从土崖上拿这个时摔下来的，俺们找见他时，他还搂着。”有志一字一句的说给冬梅，以前有志也曾帮着二虎给冬梅找野蜜蜂巢，看见这个他也知道二虎的死因了，“二虎，你混蛋，混蛋。”想着二虎掏蜂巢的情景冬梅傻笑了.
“你个孬种，为什么啊？”冬梅痴痴说笑着往外走，“冬梅你去哪儿？”有志问，她不回答，有志和铜梁跟着她，她径直往后面走，有志拖住了她，再往后有一口旱井，有志知道她要干啥，“冬梅，二虎和咱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这样他怎么安心呢？冬梅你听话，俺们心里也难受，可你忘了大虎哥没了，咱叔咱婶现在又没了二虎，咱以后得替二虎孝敬咱叔咱婶，再说你要有啥事你爹你娘也就学了咱叔咱婶子了，你想想啊冬梅。”“有志哥”冬梅终于不再做傻事了。这一夜青石村无法睡眠，小孩儿害怕，大人抹眼泪，整个青石村笼罩在了悲伤里。
“九叔，给二虎打一口棺材，钱我来出”有志来找木匠九叔，“说啥呢？二虎是咱村的好娃，俺东边那孔新窑还是二虎和他爹帮着挖的。这娃的棺材谁也不用跟俺抢，你们给我锯棵好树来就行了。”“行，九叔”没有过多的客套，棺材由九叔一钉一木打出来。
“啪啪”二虎娘朝着二虎的脸扇了上去，“你怎么忍心就这么走，你让娘怎么活下去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在场的人无不动容，全村几十口人都来送二虎，二虎，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在长者面前他是随手就去帮忙的好晚辈，在平辈面前又是他们的好伙伴，二虎的离去让青石村笼罩在一片悲悯的气氛之中.
二虎被安葬在了他家祖坟地里的地头上，因为青石村的规矩是父母健在者不能入祖坟，安葬完二虎的邻里乡亲都纷纷离开了，剩下有志，铜梁，刚子，俊明，哥几个，“先死为大，给二虎磕头”有志边说边带头朝着二虎的坟磕头，磕了三个头，拿起酒在二虎坟前洒了一圈，“兄弟一场，二虎的家就是咱兄弟们的家，二虎家里的事儿就是咱的事儿，以后都要关照二虎家，”一双手摞一双手，四双手紧紧地摞在一起。他们是年龄不差上下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这坟前的誓言从此陪伴了四个小伙伴的一生，他们用自己最朴实的行动回报了曾经亲密无间的友情。
金旺在窑里躺着，两行清泪无声的流到枕头上，自己眼皮下长大的二虎就这么再也回不来了，“叔，我来。”路过他的地头，看见他正要扛犁回家，二虎一把抢过金旺手里的铁犁扛在肩上，金旺挖窑洞，路过的二虎看见就进来帮着挖......“这么好的娃儿就这么走了，我要带着他们去打猎咋还会有这事儿呢？”
“你们俩看好三虎，叫他好好学。”有志安顿志高志远，“哥你就放心吧！”志高懂事的应着有志。
有志整整在炕上躺了两天，不出门，什么也不想做，他在想二虎，想他们一起长大的时光，想着小时候和二虎爬树磨破裤裆，二虎爬上树掏鸟窝他在树下放哨......想着和二虎青梅竹马长大的就要出嫁的冬梅，心里隐隐的痛，这种痛来自于二虎吗？他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二虎临走前的无奈，放弃冬梅的无奈，如果不是因为身居穷山僻壤，二虎也不至于放弃自己心爱的姑娘，没放弃自己心爱的姑娘，也就不会有这样的凄惨下场，想着想着泪流满面，他的好伙伴好兄弟永远的离开了。
“有志哥，俺要跟你学，有志哥，俺想让三虎能像志高志远一样识老多字儿。”有志躺在炕上想起了二虎笑意盈盈的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他现在终于明白了那日二虎辞别时自己的不舍，忍不住再次潸然泪下。
“得让小家伙们好好念书，得让乡亲们挣上钱，人家有的马车俺们移民户也得有。”二虎的离去给了有志沉重的打击，更让有志有了深深的思考。一翻身想起了炕角下压着的小毡帽来，伸手拿出来，翻下边看见月仙的名字，想到了即将远嫁的冬梅，突然觉得自己远不如二虎那么幸运，冬梅和二虎情投意合很多年，在一起开开心心相伴，可是月仙还没明白自己的心意呢？也许这毡帽根本就不需要送出去了，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月仙怎么会看上自己这长在山里住在窑洞里的小农民呢？越想越沮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