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沉默了半响,转头见四下无人跟随,便拿马鞭一直被甩在身后的马队的旗帜问杨重:“这旗子你可看出什么蹊跷?”
杨重回头望去,只见身后马队头顶一面面龙旗全都是杏黄颜色,火红的滚边上绣着五彩祥云,在阳光下格外的眨眼。
杨重一看便知这是镶黄旗,于是说道:“这都是镶黄旗,在八旗中属于上三旗,有什么不妥?”
李卫一笑说道:“算你识货。”
说着压低声音接着说道:“镶黄旗都是太子的人马。”
杨重对大清八旗制度略知一二,这八旗中分上三旗和下五旗,上三旗分别是:正黄、镶黄和正白;下五旗分别说:镶白、正红、镶红、正蓝和镶蓝。在清朝入关之前,太祖太宗皇帝原本只统领正黄和镶黄两旗,其它六旗均各有旗主。到了顺治朝多尔衮摄政,他所辖的正白旗崛起,与两黄旗并立。待多尔衮死后,顺治将多尔衮的养子过继给了当时的豫亲王多铎,这样多尔衮名义上后继无人,他手中的正白旗也就顺理成章地归了顺治管辖,自此清朝皇帝才开始亲领这上三旗的兵权。
杨重听李卫说镶黄旗是太子的人马,以为李卫是在编故事,于是笑着将八旗制度以及上三旗的事情略说了一些,最后说道:“太子虽尊贵,怎么会统领上三旗人马,李兄莫不是跟我玩笑吗?”
李卫见杨重一个要饭的出身却对这些皇家事务以及前朝历史如此熟悉,不免心中暗暗吃惊,眼见自己已然开了头,于是也就接着往下说道:“兄弟有所不知,康熙三十八年,圣上降旨,镶黄旗事务一体均由太子节制,说来这事已经快十年了,镶黄旗如今可不都是太子爷的人马,刚才那带队的凌普就是太子的嫡系。这八旗人马都是各立山头,朝里的亲王郡王还有公爵贝勒们都喜欢用自己所属旗下的奴才,对其他各旗的人都是敬而远之,咱们四爷是正白旗的人,不搭理凌普也没什么奇怪。”
杨重又问道:“既然是四爷是皇上派出的钦差,那皇上为何不用正黄或是正白旗人马,非要用太子的镶黄旗人马护送呢?”
李卫说道:“如今咱康熙爷年事已高,不太亲理朝政,朝中都由太子监国,这次也是太子奉康熙爷的令,命四爷下江南查看灾情,太子署理镶黄旗,自然是要派镶黄旗人马保护四爷。”
杨重微微一笑说道:“恐怕是监视吧。”
李卫正色道:“兄弟,可不能胡说,四爷是最忠于太子的人了,要让四爷听见这话是要挨板子的。”
杨重不再多问,心想:“历史小说里胤禛虽是太子一党,可只是面和心不合,李卫虽然说的不多,但从字里行间里透露出的信息中自己也能猜出一二,看来那些野史趣闻并非全是杜撰出来的。”
他转念又一想:“现在是康熙四十六年,眼瞅着第二年大清朝就要发生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那就是太子胤礽将会第一次被废,这件事无论正史野记都大书特书,而且版本都有不同,自己如今身处当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己就当个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搬个马扎看戏。反正最后的胜利者是胤禛,自己已然投到他的门下,算是买了保险,也就没什么忧虑了。”
自胤禛的钦差队伍出了杭州就一路向北,此时正值初秋时节,江南之地山花烂漫,绿树成林,江河小溪有如蛛网密布于大地之上天野之间,看上去真恰似进入了古人的诗画当中,直看得杨重如痴如醉,尤其是过长江的之时,只见滔天的江水滚滚东流,江面之上千帆林立,渔歌唱晚,真是应了那句李白的七言古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过了长江,再向北数百里就马上进入了山东地界,钦差队伍一路饥餐渴饮,晓行夜宿。
沿途之上,杨重看出这四皇子胤禛果然是个冷面王外加性情古怪,一路之上就没见他露过笑脸,总是眉头紧锁,对身边的人话也不多。
更有甚者,在离开杭州之后,连行踪都不透露,撤掉钦差旗帜,将卫队甩在一旁不顾,扮作富商车队静悄悄地顺着乡间小道北上。路过州城府县,也不进城,经常在城外小镇打尖住店,往往是每到一地先拍人马打前站,包下一处客栈等着后边的大队人马前来。
这可愁怀了李卫,这山野之中,哪有什么像样的客栈,能住下这许多人就不错了,有时房间不够,只能是将就着胤禛以及手下有头有脸的人,还有女眷才能住客栈,其他人等全都露天而睡。
胤禛对杨重还是颇为照顾,从没让他在外边睡过,每每留宿之时,总能有单独一间房屋,再不济也能和李卫挤一间客房睡觉。
这一路走来,杨重和李卫已然成了莫逆之交,可以说无话不谈。李卫不但对自己,而且对妙果母女二人也是格外照顾,没让她们受半点委屈,这让杨重心中着实的感激不尽。
而雍郡王胤禛自打出了杭州就再没跟杨重说过一句话,虽然投到其门下也有一段时间,可胤禛从没吩咐杨重做任何事情,一直是以客待之。偶尔目光相对,胤禛也只是一笑罢了。这让杨重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自己也刚刚重生到清朝,一切风土人情,生活琐事还不甚了解,也就没放在心上,只是在随行中不断观察众人的一言一行,以了解其中的复杂关系,他知道只有回了京城是福是祸才能见分晓。
经过观察,他发现在胤禛的钦差队伍里,除了李卫为首的王府佣人听差的以外,还有一支大约五十人的队伍紧紧地环绕在胤禛周围,这些人以那个红脸大汉为首,各个彪悍体壮,身配兵刃,而且沉默不语,每晚借宿期间,总有数名卫士紧紧把守住胤禛的卧房,寸步不离,任何人没有四皇子的点头都不得入内。
杨重心想:“这些可能是胤禛真正的贴身卫队,绝对忠诚于他的死士。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混到胤禛的身边,也许自己是个初来乍到的,还没有完全取得这位冷面王的信任。”
这一日,队伍进入了济宁府境内,在离府城四十里外有座镇店,名曰,流苏镇,由于地处交通咽喉,眼观上去也颇有规模。
早有前哨人马安置妥当,将镇中最大一家客栈包下,里边的客人全都给了双倍的房钱请了出去。等到胤禛天黑前达到的时候,已然打扫干净,就等着钦差入住。
杨重进了客栈后,发现这家客栈规模着实不小,三进的大院,东西还有跨院,最好的房间是后院的阁楼,马厩茶房一应俱全,他四处观看,心想今日这一对人马百十号人全都能住下了。
他被李卫单独安排了个房间,屋子虽小却干净整洁,被褥都是新的,散发着晒过之后的味道煞是好闻。妙果和她娘被安排在西跨院跟女眷们一起。
杨重吃过晚饭,到妙果的屋子里和母女二人说了会子话,还讲了几个不入流的笑话,逗妙果开心。
他眼见这一路母女二人衣食无忧,心情又好,妙果娘的气色好了许多,饭量也大了。尤其那妙果欢蹦乱跳,一双纯净的眸子更加的闪亮,双颊绯红,透着诱人的沁色,直看得杨重心乱如麻。
俗话说,饱暖思**,之前在破庙之中,连饭都吃不上,面对妙果也只是纯精神上的依恋,可如今每日吃饱穿暖,他便开始活动了心眼,看着妙果焕然一新水灵灵地站在自己面前,犹如一只鲜嫩无比的蜜桃,他的心中总是涌起一阵阵的冲动,他很想去拉拉那只小手,抱一抱那具娇小柔弱的身躯,也许在上辈子现代社会,就凭两个人这样的关系,估计早就一被窝斗蛐蛐小蝴蝶双双飞了。可如今是在礼法森严的清朝,虽然妙果总是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这姑娘的小心思自己也懂得,可是这男女之防还是有的,既然身处这个时代,就得收这个时代的规矩,不敢越雷池半步。
杨重和母女两个人说话到了定更天,眼瞧妙果娘困意渐浓,杨重也就知趣的告辞出来,妙果跟着出来送杨重。
一出门,两个人站在院中四目相对,恰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妙果含羞带臊地低下头娇声说道:“虎子哥,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杨重问道妙果身上散发的少女的清香,不觉心中一荡,丹田之内有道热气在四处乱撞,他深吸一口气,止住了自己的冲动,说道:“你也早些休息,明日早晨我再来看你。”
妙果送杨重到了跨院门口,忽见到头顶皓月当空,美轮美奂,妙果情不自禁地叹道:“好美的月亮,想必那嫦娥仙子此时正在宫中俯视人间吧。”
杨重一那明月对妙果说道:“你比那广寒宫里的嫦娥仙子还有美。”
妙果一听这话,小脸儿羞得绯红,一跺脚,撅起嘴转身就走了,只留下一句责备:“竟说些轻浮的话,我不和讲话了。”
看着妙果消失的背影,杨重直觉有些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往自己住的院中走,路过前院的时候,看见丫鬟彩云正在廊下,将洗好的衣服晾在廊柱间的细绳上,于是便笑着问:“怎么这么晚了才洗衣服?明日还要早起,怕是干不透吧。”
彩云一边拍打着潮湿的衣服一边笑着对杨重大声说:“杨大哥有所不知,只因吃晚饭的时候不小心落上些油渍,便洗了。再说这衣服是绸子做的,搭在绳子上夜风一吹就干了,不妨碍明日穿。”
杨重又和彩云说了几句闲话后,就悻悻地返回自己的屋中,也顾不得洗漱一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打滚,虽然双眼紧闭,却毫无困意。直觉丹田之内那道热气正徐徐凝聚,让他燥热难忍,这有让他想起另外一件事蹊跷的事情。
原先身体虚弱之时,他只觉丹田虚空,四肢乏力,那也行是久病的缘故。自打身体康复之后,他就察觉到体内的异样,那道热气每日凝集,一日强似一日,似乎有呼之欲出的感觉。
他心想,这秦乐原本是习武之人,安武侠小说上说的,但凡习武之人都要内外兼修,只重拳脚而忽略内在修为的只能算是皮毛。难不成这秦乐的内功也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只是自己这个崭新的灵魂进入体内,还不知如何运用于它。
想到这里,杨重翻身坐起,像模像样地盘腿而坐,调动身体感官,试着去感觉那股积于丹田的热气。果然,那道热气像是听到召唤一样登时停止了躁动,犹如一只猎犬般蓄势待发,随时听候杨重的调遣。
杨重将自己的呼吸理顺,又试着通过神经感觉将调动起来,从丹田的部位顺着脉络向上游动,那热气果然随着感觉的引动,从丹田喷薄而出,按照杨重的意愿灌入了左臂。杨重登时就觉得左臂筋络骨骼以及肌肉有暴涨的感觉,恰似随时能一掌击出,打个天翻地覆。
他再试着将这热气又灌入右臂,只觉跟刚才左臂内的感觉一般无二,且收放自如。他心中大喜,趁着窗外的月色,他双眼微闭,静若处子,体内那道热气在他的调度之下四处循环,疏通四肢百骸,浑身经络,尤其是到了尾骨旁的会阴穴时,更是觉得燥热无比,那股****犹如笼中猛兽,狂吠暴跳,似乎随时都要破笼而出。
就在杨重运功之时,突然门外“吧嗒”一声,似乎是有人踩了什么东西而发出的一声响动,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