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道白光在索萨眼前闪亮,他的眼睛还是无法习惯眼前的光芒,每闪一次他都要过好久才能恢复,而在这段时间,面前的防线便薄弱一分。现在,大概还剩千人左右仍在坚持吧。
当叛军发动进攻时,索萨还在睡觉,因为常年军队本能使他第一时间醒过来,立即就往公主房间跑去,先叫醒了在外室休息的侍女和菲尔——他都没来得及欣赏菲尔睡眼朦胧的柔美身姿——让她们叫醒公主做好撤退准备。
这只是万一之策,索萨那时还不清楚到底本营能否坚持住,他立即跑到自己大队,让副官去了解情况,然后便去找近卫队长戴尔,但那个混乱的时候哪里找得到人,只有慌忙组织防御的士兵和四处指挥的军官。
“怎么回事!”
他随便抓了个士兵问道,那士兵匆匆忙忙要到前面战斗,突然被一把抓住,差点要直接动手砍人,见是一名少尉军官,才收敛动作。
“南边那些混蛋偷袭过来了,长官!”
士兵说完站着没动。
“好,快去防御!”
见少尉允许离开,士兵才继续执行任务。作为最底层的士兵,是没办法了解整个战局,而此时其实所有军官也没搞明白到底遭到多少部队进攻。
但他们必须守住这里,因为大皇子在这里。
索萨没有找到戴尔,只好回到大队所在,此时侦查大队——现在应该算是公主护卫队——也一片混乱,好几个从前线侦查回来的人在焦急等待长官,见索萨进来便立即汇报。
“长官,山下全是敌人,东边和南边都是,他们都快冲到营口了!”
“长官,我们撤吧!”
“长官,有上面的命令吗?”
一群人围过来,让索萨头大。
“给我安静!”少尉的声音镇住所有人,“一个一个说,到底有多少敌人,有没有人清楚?”
“长官,对方至少两个师。”一个士兵肯定地回道,他们都是侦察兵,对兵力的判断不会出现太大失误,其余从前线回来的人也都点头表示认同,甚至有人认为兵力更多。
“好,我明白了,先待命,我去问下公主。”他现在受公主直接指挥,所以当然要请示公主命令。实际上也找不到其他指挥官了,戴尔不在,自己不可能直接找大皇子殿下。
“少尉,到底怎么回事?”刚一进门便听到公主的质问,现在天空已经一片明亮,显然是敌方开始使用大范围照明魔法准备强攻。
他发现几位女子都换上便于行动的衣服,只有公主还穿着非常不适合山地行走的华丽白裙,那裙子之前没见过,似乎是第一次穿出来。“殿下,是南方军偷袭主营,估计这里守不了多久了,我们必须尽快和大皇子汇合!”
“不,索萨少尉,我们直接往北去米纳!”这个时候的公主却不听话,擅自作出决定,“敌人的目标就是皇兄,我们不要增加他的负担,否则到时候还需要分出兵力来保护我们。”
没想到公主如此深明大义,关键时刻异常坚强,眼中没有流露出惊慌,而是冷静地作出决定。
“殿下……我明白了,还请公主立即出发!”他从少女眼中看到决断,似乎作好了不要皇兄保护独自逃跑的决心,便不再多说。
公主立即站起身,牵着侍女的手顺着索萨让出的路走了出去,外面白光一片,将人都照耀得非常清晰。此时营口已经战作一片,偶尔有魔法弹落到身旁,冒出火焰,又很快在雨里变为浓烟。
少女站定身子,看向前线。
“少尉,你的大队留下来一部分人帮忙防御吧,菲尔姐姐和我再带几个知道路的就好。”
这意思似乎是想尽自己一份力,抵挡敌军进攻。
“可是殿下……”索萨想阻止,却看到少女一双红瞳在白光里盯向自己。
“少尉,你是军人,不是护卫,这是战争不是郊游……”少女这时候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格外成熟地说道,“你听我的命令,守不住就往北面撤,我在米纳等你!”
索萨低头不语。
“还是说你怕死?”
他一惊,没想到公主说出如此重的话,抬起头用力直视公主双眼:“殿下!”
深吸一口气。
“保证完成任务!”
声音即使在喧闹的战场也极其洪亮。
“我会派几名士兵带路,还请公主保护好自己。”他立即迈步大队,最后看了眼公主身旁的女魔法师,在这一眼里,才从战意里露出一丝眷恋。
“你要保护好自己,”路过魔法师身旁时,温柔而充满关切的话在耳边响起,“我等你回来……”
细语让索萨停顿了那么一秒,随后便更加坚定地跑步向大队所在。
“长官,我们这里快守不住了!”
回忆被打断,一个小队长跑过来向索萨汇报。在刚才敌人的那轮进攻中,高地营口附近几近失守,虽然立即夺了回来,不过越来越多的士兵倒地不起,谁都知道,防线被攻破是迟早的事情。
索萨看着眼前这位肩膀挂彩的手下,都不敢用力拍他肩,看了看营口的情况和撤离的一团,发现一团还有一些士兵没撤退,皱皱眉狠下心。
“再坚持一会儿,让大皇子殿下安全撤退!”
尽管一只手已经无力挥刀,但这个小队长还是坚定地点点头回到前线。
很快便淹没在一片魔法爆炸中。
高地营口在半小时后终于失守,潮水一般的南方军从东南两个方向涌入本营,二团的士兵虽然英勇,奈何兵力悬殊,几番拼死战斗后便没剩多少。
索萨带领他的残部按照公主意思,并未往西撤,而是直接往北边米纳方向跑去。
“长官,有一队士兵追上来了!”
往后看,一个大队的士兵应该是看见这边后撤的士兵追了过来,长箭也射向这边。
“快走!”他没有下令就地防御,这时候虽然只有一个大队追击,但自己不能被留下。他一把将一个快被箭射中的士兵推倒在地,指挥士兵让他们快撤。
站起身,索萨挥刀将一个追击过深的敌兵砍翻,赶紧冲进黑暗里。就在这时,熟悉的白光再次闪亮。
“有魔法师!”
居然有一个魔法师在追击部队中!
索萨眼睛一白,根本看不见路,仅凭自己的记忆往树林方向冲去,即使什么都看不到,脚步也没停留,生怕被身后敌人追上。
耳边响起箭羽的啸叫声,数枝长箭擦着耳朵插进附近的树桩,但也正好为索萨提供躲避的信息。他和几个士兵亡命北跑,根本不知道跑了多久,或许只有一分钟,但看不见任何事物的恐惧使他们丧失时间观念,身后的追击声还在,谁也不敢回头。
“啊!”一声惨叫在身边响起。
索萨一愣,也就在这时,他的视野恢复了,正好看到身旁多年相处的战友被长箭贯穿头部,顺势便滚下山坡,再也看不见人。
也正是因为视野在这时恢复,而身体还保持向前奔跑的姿势,在视觉和空间的不对称中,一只箭射中大腿,他一脚踩空,竟摔倒在地。
身后的敌人追击而至。
“一个不留,全部杀掉!”残酷的命令从远处传来,索萨艰难翻过身站起来,抬头便看到一把长刀闪着光芒挥舞下来。
‘要死了!’他产生这个念头,同时本能地将身体往后仰,企图躲开这明知道根本躲不开的一刀。
脑海里闪过菲尔柔美的脸庞,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回来……”
菲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这就够了……’
他露出满足的微笑,等待刀落下的那一刻。
“轰”的一声,耳边一阵燥热吹过。
等待许久的刀迟迟未落下,却发现敌兵已经倒在地上冒起黑烟,他后仰的身体被一只手接住,随后几个火球呈扇状落在敌方士兵阵营里。
‘得救了?’
索萨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发现自己是被手下一个小队长接住的。
“我不是让你们带公主回米纳吗?怎么在这里!”没有感激,先质问这些失职的手下。
小队长带着索萨继续往北跑,还要留意暗箭,根本没工夫解释。
“是公主的命令,她到了黛谷说可以认路,便让我们回来接应你们。”熟悉的,刚才还回忆起来的温柔声音突然出现在耳旁,再多的不解和生气也在这声音里平息。
“菲尔!”他的激动溢于言表,同时也看到对方虽然冷静地解释,但眼里丝毫不掩饰对他的关心。他奋力地往女子身旁跑去,奈何箭插在大腿上,踉踉跄跄根本走不快,在山路上几乎要摔倒。
索萨失去重心。
“小心!”女子的惊呼声在耳边响起,接着鼻子里飘进甜美的香气,然后索萨便倒在软软的身体上。
抬头便看到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睫毛上挂着雨水。索萨笑起来,他不知道这个样子和傻笑没有区别,伸手想将女子眼睛边上的雨水擦拭掉,借着微光,能够看到女子耳根微红,却没有阻止他冒失的动作。
“你没事吧?”女子轻轻把他扶住。
“我没事,一点小伤,快走吧!公主那里是不是没人保护了?”
这不是倾诉情肠的时候,索萨一咬牙从菲尔身边站直起来,指挥为数不多的士兵往黛谷撤。幸好菲尔过来接应,对面那个大队见有魔法师出现,不敢深追,竟撤回去呼叫增援。
这才让索萨部队成功逃脱。
黛谷是一片风景秀丽的山谷,但在凌晨四时的黑夜里,她的美无人欣赏,无心欣赏。逃到此处的索萨怎么也不会想到,昨天才到的地方竟会如此快的重临,黑暗里的黛谷安静沉睡,就算士兵沉重地脚步也未能惊醒她。
“公主殿下人呢?”这里并不大,环顾四周却未发现人。
身边的女子倒是很镇定,一边搀扶索萨一边猜测道:“公主殿下说她认得路,应该不会在原地等我们,可能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有道理,那我们赶紧追上公主吧。”索萨也猜测是这样,赶紧招呼士兵继续北撤。
风吹动黛谷的树,发出簌簌的声音。
特里坐在刚攻下的莫里本营会议室里,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此时只剩下局部清理工作。
“长官,莫里大皇子往北跑了!”一名第一师的传信兵刚跑进屋便立即汇报。
坐在正座上的林克头也没抬,继续研究地图。
“是往哪里逃的?”
“报告长官,往第五十高地旁的山谷逃去。”传信兵走到军团长跟前,在地图上一指。
林克看向所指之处,良久没有作声。
“长官,师长说他已经派了一个团继续追击,希望长官派部队两边堵截。”传信兵继续说道。
林克这才抬起头,微笑着回应道:“你去告诉你们师长,北面已经有安排,让他多留意,别放过任何人!”
“是!”
传信兵立即离开。
特里看见军团长手还放在那处位置,他也凑过去,发现五十号高地旁还有非常细小的“黛谷”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