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衙门张贴布告:全县所有女性务必于五月十二日上午,位本县校场参加操练。如无故不至,罚银一百两,按偷盗库银罪论处。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是多么美、多么诗意、多么神往的景象。可是穿花而过,微雨双飞的燕子,在陈县令眼中却毫无诗情画意可言,只有那满满的仇恨。他规定本县各户必须捣毁堂前的所有燕巢,检查发现如有存留,按云里燕子帮凶罪论处。
燕巢被捣毁,燕蛋被烹食,雏燕被扑死。一群燕子整日在衙门屋檐前,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申诉它们无底的冤屈。
鸟穷则啄。一日,陈县令在衙门闲庭漫步时,忽然黑压压的燕群飞来,让陈县令淋了场粪雨后,“扬长而去”。
陈县令气急败坏,带着一帮无精打采的衙役追赶着燕群,拉断了十几张弓弦,却未射下来一只燕子,倒又淋了一身鸟屎。声上鸟屎味弥久不散,引得近人纷纷掩鼻侧目。
五月十二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校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女性,有嗷嗷待哺的女婴,有风姿少妇,有白发老妪……这些女性当然都是一些普通的,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的女性。有权有势,有背景的家庭即使不来,稍微打点打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古时,规定从来都是给弱者制定的,强者才不会给自己制定“樊笼”。
陈县令、豺狼双煞亲自排查了数日,也没排查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陈县令倒趁机揩了不少少妇的油。
这些女性虽不全是骂街泼妇,但她们大多却暗中把陈县令、豺狼双煞祖宗问候了千百遍。如果鬼也能自尽,那么他们祖宗听到这些问候的话语,想必也会尝试尝试。相传人自尽了会变成鬼,那么鬼自尽了会变成什么?这个问题应该只有阎王爷知道。
夜,又是漆黑的夜。漆黑的夜里当然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雄鸡叫醒太阳,旭日散开薄雾。何老实媳妇正欲穿新衣回娘家时,才发现她昨晚刚做好的新衣,已经被人提前穿走了;刘有福菜快炒熟,正欲放盐时,才发现昨日刚买的一罐盐不翼而飞;李不缺荷犁正欲犁田时,才发现牛舍已经空空。
接连数晚,数家被盗,人心惶惶。被盗东西大小不一,价值各异,但被盗各户都会留下一只燕形飞镖,这是云里燕子的独门标记。不明真相的被盗各户纷纷咒骂起云里燕子,主动参与到官府搜捕云里燕子的行动中。
云里燕子变了,变得不仅偷官,也要偷民。她失去了群众基础,也失去了她偷盗的初心。
云里燕子目标转移到寻常人家,县衙接连数日未曾失窃。陈县令开心异常地与男煞庭院小酌道:“岳丈大人,此计果然是妙,小婿敬上一杯。”
男煞是一个爱自己动手的人,一杯一杯自喝不停,说道:“贤婿不必客气!”
陈县令举起酒杯道:“这酒我必须得敬上岳丈大人。”
男煞打着酒嗝道:“好,好……自饮无趣,今日,我们把酒言欢。”
陈县令一饮而尽道:“岳丈妙计一出,云里燕子果然收手,真救小婿于水火呀!”
男煞轻捋银须,笑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陈县令陪笑道:“要不是依岳丈之计,怎能让人来帮我们咒骂和搜寻云里燕子?”
男煞“哈哈”大笑道:“贤婿只要照此行事,抓住云里燕子,也只是早晚的事。”自饮一杯后,又道:“贤婿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说?”这个问题,问等于没问,因为一是表明问者想说,二是听者不能拒绝。
陈县令正色道:“岳丈大人直说无妨,小婿洗耳恭听。”
男煞满脸绯红道:“我伏在人家屋顶,偷听到人们咒骂你比那云里燕子还多,有时还连带到了我。”
陈县令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现在那个百姓不骂官,有时我还想骂当今皇帝老儿。他骂他的人,我做我的官。岳丈大人不必介意。”
男煞笑道:“贤婿如此胸襟,真乃宰相肚里能撑船呀。”
陈县令笑道:“其实,有哪几个宰相肚里真的能撑船?官越大,权利越大,颐指气使惯了,反而胸襟倒很狭小。”
男煞说道:“贤婿妙论,老夫未曾做官,但贤婿此言,老夫深表赞同。”
陈县令说道:“官场也如江湖,人人都想往上走,下面人都骂我,别看我搜刮了不少银子,但大部分都打点给了上面,自己倒落了个骂名而已。”
男煞哈哈一笑道:“谈远了,谈远了。”
陈县令正色道:“现在只想抓到云里燕子,报尚儿之仇,以解我心头之恨。”
男煞道:“此仇不报非君子!”虽然他完全谈不上君子,但是即使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们也都会自评为君子。
陈县令道:“目前,每晚还得继续辛苦岳丈、岳母二位大人出去假冒云里燕子那厮。”
男煞道:“这样收入颇丰,鱼和熊掌兼得,谈何辛苦?”
陈家尚自从发现自己不能那个后,整日哭哭啼啼缠着陈县令和豺狼双煞给他报仇。此时,他见二人不出去寻云里燕子,却在院内把酒言欢,公子脾气大发,夺过二人酒壶摔至地上道:“我都被害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饮酒?”
陈县令对这个独子从小溺爱异常,笑道:“我儿不必生气,这云里燕子狡猾得很,我与你外公日夜都在谋划如何抓住她,为我儿报仇。”
陈家尚拽着陈县令胡须道:“报仇,报仇!都一个多月了,连云里燕子一根毛都还未找到,怎么报仇?”
男煞见陈家尚太不懂事,怒火攻心,一掌掴至,骂道:“孽畜,怎能如此无礼?”
陈家尚被打了一个耳光,转身回屋,哭道:“我无礼,我无礼,我自宫当太监去好了。”
经陈家尚这么一闹,陈县令、男煞正欲散去,忽闻屋内传来一阵惨叫声。
陈县令大惊道:“不好!难道尚儿真的自宫了么?”
陈县令、男煞冲进屋内,见陈家尚鲜血淋漓的下体,顿时气晕了过去。
陈县令、刘莲花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溺爱异常,连重话都未曾对其说过。他要往东,就不会往西;他要摘月亮,二人就不会给他摘星星。对儿子的千依百顺,姑息迁就,哪知却养成了他如此脆弱、蛮横、自我的心理。
阉割是一项技术含量极高的“手艺”,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危险,更何况自宫。古时,不知有多少人因阉割时,未贿赂好操刀师傅,就还未来得及做皇宫的公公,就到了阴间做了阎王爷的公公。
经过一番紧急施救后,陈家尚勉强才算保住一条性命。在嘘嘘时,他才为他的冲动追悔莫及,但已为时晚矣。这就是溺爱,纵容,姑息迁就孩子的后果。现实生活中,对孩子无限度的爱,最终只会造成无限度的害。
一语成谶,陈家尚自宫成功后,正赶上皇宫扩招公公。他负气,瞒着所有人,真的进宫当了一名公公。这个陈公公一心想干点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最后还真是一位传奇的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