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正盯着面前新出现的尸体发呆,是的,一具全新的,凭空出现的尸体,就在五分钟前,扑通一声落在了篝火旁边。
死者是个中年男性,金发方脸,浓眉高鼻梁,修饰整齐的胡子绕嘴一圈,配合抿紧的嘴角,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非常严肃的家伙——如果他的表情没那么扭曲的话。
主要问题出在了眼睛上,一般我们碰到这种人对眼睛的形容如果是眸如深潭眼似水,那他肯定是个帅哥王子美大叔;要么是双目如神眼似电,那他八成是个法医侦探驱魔师;最不济也是炯炯有神大眼睛,这是小学女生的同桌。
言归正传,死人当然不会出现以上几种情况,一般而言,人死后眼睛会出现瞳孔扩散,过不了多久角膜就会出现斑块状混浊,伴随着诸如双目无神啦,看起来无法聚焦啦诸如此类正常的现象。
所以当一具尸体睁大了双眼瞪着你的时候,情况就会显得有些不同;如果这是双长在极深眼窝(你大可以想象成连续通宵加班七八天的程序员脸上的那种)里的血红双眸,那稍微胆小点的人此时估计已经走不动路了;而再配合上脸部双颊极度上扬的肌肉,这种看似狂喜的神态,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我们也可以肯定他死前一定没配上啥好事。
尽管死亡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但在国度里有一大把比死要可怕的多的事情,既不资深也不专业的猎魔人肖恩都能给你列举出至少27种。
鉴于肖恩已经给他灌了半瓶圣水——当然是量产的版本,之后又捅了对方脑袋和心脏十几剑,死灵生物的可能性暂时可以排除了。
尸体身上套了件制作精良的锁子甲——按穿越者的行内话来说——梆硬!(这词一般用来形容至少+3以上的精金类制式铠甲)。
可惜的是他碰到了更强的对手,致命伤在胸口心脏的位置,三道平齐的贯穿伤——间距大约两指宽,几乎是瞬间肖恩就想到了岑曾经用来烤肉的那把三叉戟。
“这可真够恶心的”他嫌恶的吐了口唾沫,一想到那把武器上也许还有人肉的残渣,他想找个机会揍那个装神弄鬼的鱼人一顿的欲望就更强烈了。
想揍人(鱼),就要先找到他。
难道对方真的会飞天遁地隐身术,就悄悄藏在旁边杀人,不仅如此,静悄悄的杀完人后,他还要丢具温热尸体出来吓自己?
虽然从那鱼人的古怪性格来看,对方也许真是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但在魔法横行的世界里,肖恩更倾向于另一种解释。
在发现这具尸体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之前那诡异感到底来自何处。
血液!这些尸体的体内都没有血液!
看到遍地狗头人尸体的时候他就奇怪为何没闻到血腥味,但暴雨下了一夜,加上检查尸体时他判断出对方死亡时间至少过去了一天,于是并没有特别在意地面上没有血痕的情况。
毕竟杀人的那把武器炙热且锋利,那么干净利落的动作下流出的血液肯定不多,而伤口在高温下会瞬间萎缩,并不会出现血浆四溅的情况。
但在发现帐篷里那具尸体时他就该想到了,毕竟就算出剑在怎么迅速,心脏这种地方被穿透,也会有一点血迹溅到衣服才是。
奈何当时正陷入好不容易发现有用线索的狂喜中,加之对方尸斑居然正常出现,让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这种可能性。
直到眼前这具尸体出现,还温热的尸体和被洞穿的心脏,配合毫无一丝血迹的异状,想不注意到都难。
结合这些情况,发生了什么便不难推断出来。
一天前,有个很厉害的家伙来到这个营地,砍瓜切菜般干掉了一票狗头人和帐篷里的那个倒霉蛋,当时他的三个随从也许不在,也许侥幸逃过一劫,也许就是帮凶。
之后发生了一场仪式,或者是邪神的祭祀,又或者是空间的特殊性,将这帮可怜家伙的血吸了个一干二净,从尸斑的情况来看,这事就发生在不久前。
期间岑来到了这个营地,他莫名其妙的消失,同时和眼前这个家伙起了冲突,鱼人显然技高一筹,倒在这的尸体便是明证。
而这种吸血的仪式目前仍在继续,这种诡异的情况让肖恩想起了一些往事。
事情发生在六年后,DR1876年的双月共耀之日,风棘城,阙森塔内强大的贸易城市,联盟对整片东大陆渗透的桥头堡,当时超过80%的出口物——包括但不限于落后的枪械、带着强烈副作用的药物、各类精美的奢侈订制品在这中转,然后流向恩瑟、穆尔霍兰德、东夏亚等地,同时换回大量赛恩斯内部奇缺的人口。
可惜的是繁花盛景就如过眼云烟,一夜之间,那里便成了一片人间地狱,连带着引发了赛恩斯和恩瑟之间的战争。
到却是应了那句“法老在大地上无所不能”的寓言,那是赛恩斯对外战争的第一次失败,也拉开了联盟久经不息的内斗风波。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为时过早,他并不清楚当时的内幕如何,只知道风棘城也发生过和目前类似的情况。
一场超大规模的血祭,超过六百万人的血液凭空蒸发,召唤出了一个可怕的怪物——“血神”,这是当时联盟内部的代号。
关于“血神”的资料大多语焉不详或者是超出了他的权限范围,但通过可以公开查阅的部分,他找到了这么一段话:
“死亡在疯狂蔓延,活人凭空消失,亡者从天而降,猩红主宰了这片大地,别流血,千万别流血!”——军情七处特工代号J,DR1876年6月20日,晚18点45分27秒,最后一次全频道通讯。
想到此处,他便不再犹豫,轻轻一剑划过指尖,血开始滴落。
血液流出的瞬间,既没有天旋地转,也没有头晕目眩,但世界却换了一个模样。
空气变红了,正是字面上的意思,仿佛眼前蒙上了一层红色面纱,四周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朦胧的红色。
眼前所见也不再是之前遍地尸体的营地,现在他正站在一个房间的角落。
房间不大,中间一张三尺见方的小床便占据了大半空间,床上方吊着一盏破风灯,火光微弱闪烁,但足够照明。
被褥上一片深红,已经干涸的血迹一路延伸到门外,除此之外,这一览无遗的小房间中再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门外是个典型的赛恩斯式会客厅——椭圆形的长桌、陷入墙中的方形壁炉和复杂装饰的大吊灯都能突显这一特色,而60尺的黑暗视觉让他多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围绕着长桌摆放着十二把宝座般橡木雕花的椅子——两头各一把,其余整齐的放在两侧,雕花的图案繁复不一,最远处正对着他那把上雕着的正是之前在那个死人身上见过的标志。
对应每把椅子面前都放了一套餐具,形式各不相同,有三刀两叉的,有四双筷子的,还有干脆就是一口小锅的,但所有餐具上的图案都和椅背上的相同。
在他见过的那个标志的椅子前,只放了一个沙漏和一个高脚杯。
沙漏中装的并不是常见的黄沙,而是鲜红的液体,血液正慢慢滴落,上层的已所剩不多。
除了沙漏外桌上其余东西全都空空如也,之前发现的血迹在房内散乱的洒了一地,对方似乎在此徘徊了一阵之后才选择离开。
他没有选择立刻追寻血迹前进,而是随意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静静的等待沙漏滴完。
谈不上有什么特殊目的,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自己那颗小小的该死的好奇心罢了。
好奇心这种东西虽然危险且致命,但眼前这种情况,其实到哪都差不多,他宁愿选择可能获得更多情报的选项,何况只需要等上最多五分钟。
毕竟沙漏这种东西,是需要翻转来计时的。
当血液滴完的时候,果然出现了两个人,准确的来说,是半个人和一具尸体。
尸体的形象比较简单粗暴——一个狼人,就是那种六七尺高,四五尺宽,膀大腰圆,毛茸茸,狼头人身,交错的恐怖牙齿间还经常流出恶心口水的那种,当然这只死的不会流口水就是了。
拖着它前进的家伙形象就比较诡异了,他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穿了件下摆几乎拖地红色大风衣,双手都带着手套,手套上同样绣着那个符号,一顶暗红色大牛仔帽落在头上,挡住了额头之上的所有部分,而脸上带了个鸟嘴面具,只露出一双血红色的双眸。
这种情况下完全看不出对方的身份,但看在对方好歹是个人形的份上,肖恩心中给对方戳上了半个人的标签。
对方完全没有理会正躲在小房间内暗中观察的肖恩,只是拖着尸体来到桌旁,他拿起沙漏放到杯前,不知拨动了什么机关,沙漏下端开了个口子,血液便咕嘟嘟的全数流进了杯中。
将沙漏反转放下,他抓起狼人的头部放在沙漏上方,但见银光一闪,狼人咽喉处便射出一条血箭,直直的落入沙漏之中。
不多时,沙漏便已填满,他将手中同样不再流血的狼人尸体随手一抛,尸体尚未落地,虚空中便出现了一张巨口将其吞下。
做完这些,也不知他如何动作,等到肖恩反应过来时,那张鸟脸已经出现在了他面前。
这时肖恩才发现,这人身量极高,差不多到了6尺7寸(2米),加上他身形消瘦,站在肖恩身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便更为明显。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或者说是对方一直在沉默的观察,而肖恩则在犹豫是开口询问还是果断动手。
对方终于开口说道:“你有病!”他的嗓音柔和低沉,倒是和这外在形象并不相符,可能是由于那个鸟脸面具的缘故,还有些闷。
虽然肖恩很想回对面一句你有药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能选择沉默以对了。
“我知道你并不相信。”对方耸了耸肩:“但没关系,在这总有一天你会需要医生的帮助。”他的目光在肖恩手中的长剑和插在腰间的霰弹枪上滑过:“又一个新猎人,哈,这可真是有趣,拿着这个,小子,总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帮助,一点小小的帮助。”
说完他便将一个圆形的物品丢给肖恩,之后便是砰地一声,对方消失了。
看着手中的东西,肖恩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是个黄铜色的圆形徽记,徽记的图案由一把枪和一把剑交叉组成,枪是那种肖恩见过的老式火铳,剑则是把半手剑——剑柄上有个半弧形的护手。
在徽记的背后刻了几行字,由两种语言书写构成,但肖恩只认识唐文写的部分——“渡鸦之影,暗夜长眠;北辰之鹰,于斯守望”。
下面那行则写着“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关于这文字的讯息他那低级的系统依然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提示。
但这并不妨碍他将徽记小心翼翼的收起,在获得这东西的时候,他能明确的感觉到一股能量流向全身,之前的痛楚和疲惫一扫而空,同时他的系统也抽风似的刷起了屏。
“由于未知原因,排斥反应中止,恢复时间未知,请尽快找到回归主位面的方法。”
“由于未知原因,寄生感染中止,目前感染进度32%,请尽快找到解除感染的办法,由于感染尚未根除,之前的强化仍然保留。”
“由于未知原因,灵能和弦消失,你失去心灵感应和感知加成的效果,同时由于这次冲击太过突然,你接下来48小时内的意志检定都会受到-2的惩罚。”
“由于未知原因,波动干扰消失,你将不再受到体质和伤害惩罚。”
“由于未知原因,你的身体获得额外强化,你的力量、敏捷和体质均+2,但超乎常规的强化让你的思维迟钝,你的智力-4,意志-2。”
几乎全是好消息,但正如岑所说,万物有得必有失,至于代价是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