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一棵柳树下,一个八岁左右的女孩子,衣服整齐,脸色乌青的被放在树下,一块平整的石板上.
石板前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拿着梳子,一下,一下,轻轻的梳着她女儿的头发,她的泪早在当家人死时,就流尽了,现在,她只想让女儿,漂漂亮亮的上路.
站在一旁的二婶柳王氏擦了擦眼角的泪,真是作孽,年前,大哥刚死,没过几月,这女儿又出了这种状况,她叹了一口气,走到女人的身旁,抱着女人的头,轻轻的说着,"大嫂,要哭就哭出来吧!"
女人没理她,依旧轻轻梳着女儿的头发,都怪她,要不是她无能,两个孩子怎么会跑到河里去捉鱼吃?她的女儿才八岁,她还没嫁人,还没生娃呐!
柳王氏也不忍看大嫂如此,她一把夺过女人手里的梳子,将她的脸扳向自己,厉声说道,"大嫂,小丫已经死了,不可能在活过来了,虎子还小,你还要为虎子而努力的活下去."
也许是柳王氏的话起了作用,女人转过头看着站在一旁茫然的虎子,虎子才五岁,根本就不知道,死,对于一个人来说,倒底意味着什么,他只是茫然的看着,围着姐姐那些容情伤心的大人.
女人向着虎子招了招手,虎子听话的走到娘亲的身前.
女人轻轻的揽过虎子的腰,将他抱在怀里,在他的耳边温柔的说,"虎子,我们去陪姐姐好不好?"她太累了,去年,当家人的一场大病,不仅将他们仅有的家底掏空,而且还欠下了巨债,年前,当家人死后,家里更是拮据,经常连饭都吃不饱,现如今,她看了看睡在一旁的女儿,倒不如一家团聚了罢!
虎子听到姐姐以后不会再躺在那,而是又能重新陪他玩,他便开心的点了点头.
女人欣慰的摸了摸虎子的脑袋,站起来,走到石板旁,抱起女儿都快僵直的身体,向着自己的家走去.
柳王氏见大嫂竟然想抱着小丫回家,连忙跑到她的身后,拉住女人道,"大嫂,小丫不能回家,不吉利的!"他们这里的风俗,还没长成的孩子,若在外面夭折,是不能回家的,而是要就地掩埋,现在大嫂想把小丫抱回去,这可是犯了大忌!
女人转过头,双眼无神的对着身后的二弟妹说道,"小丫还等着我们团聚呢."说完,也不管后面的咆哮声,依旧向着家走去.
虎子抓着娘亲的衣角,茫然的听着娘与二娘的对话,为什么二娘不让姐姐回家?他还等着姐姐能醒过来,一起玩呢.
女人一走进门户大开的大门,两只瘦弱的鸡,便向着她们跑来,若是平时,她会抓在一把草喂给它们,可是,今天她头也没回的直接走向小丫的小房间.
她将小丫平整的放好,轻轻的摸着她的小脸蛋,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她以为,她不会哭的.
她狠狠的擦了擦脸上的泪,站起身,走到厨房,拿着一把刀,向着院子里的虎子走去.
虎子一进门,便放开了娘亲的衣角,和两只鸡一起玩闹起来.
女人走到虎子身边,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
虎子好奇的看着娘手里的刀,疑惑的问道,"娘,你拿刀做什么?"
女子将虎子身上的灰拍干净后,扯着嘴角,笑着说道,"我们吃了鸡就去找姐姐好不好?"他们的最后一顿,她不想太过寒酸!
虎子吞了吞口里的口水,连忙点点头,他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女人轻摸了虎子的小脑袋,轻轻念了一声,"真乖!"
片刻之后,清香四溢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虎子轻吸了吸鼻子,顺着香味来到厨房.
虎子趴在灶台上看着锅里炖着的鸡,口水一点点从嘴里溢出,他使劲吞了吞口水,眼巴巴的看着.
女人从筷篓里抽出一双筷子,夹起一块递到虎子的嘴边.
虎子看着眼前的肉,吞一口口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姐姐还没吃呢,我也不吃!"以前,姐姐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他,他现在也要留给姐姐.
女人轻摸着虎子的脑袋,笑着说了一句,"真乖!那等下我们与姐姐一起吃."她都忘了,小丫也没吃过肉了,她一定要给小丫喂一点,让她饱着肚子上路.
又煮了会儿,女人才用大盘盛起鸡肉,将它们端到小丫的房间.虎子则在后面拿着三个碗,三双筷子在后面跟着.
女人将装着鸡肉的大盘,放到小丫房间的小桌子上后,又拿起两个碗将鸡肉鸡汤倒在碗里,一只碗递给早就站在她旁边的虎子,而她则端起另一个碗,来到床前,她将小丫的头,靠在她的胳膊上,她捏开小丫的嘴,想将鸡汤喂进小丫的嘴里,只是,不论她喂多少,汤总能从她的嘴角流出.
女人急得泪一滴滴的流了下来,甚至有的滴到了碗里,她擦了擦已经一片模糊的眼,她将碗放到床沿,将小丫重新平放好,端起碗重新喂着.
烟媚突然觉得自己的嗓子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强行灌入了一样,只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可能会有痛觉?难道她没死?强行灌入的是药?那会是谁还会给她喂药呢?是如烟?还是嫣然?
她很想看看倒底是谁,只是,她的眼皮似乎有千斤重,她想睁开,却无能为力.
女人看着小丫乱动的眼珠,碗"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小丫,她的小丫,她将小丫一把抱入怀中,泪一滴一滴的流入小丫的脖颈.
热滚滚的泪,烫进烟媚的心里,是谁?倒底是谁,抱着她在哭?
女人哭了一会儿,笑着擦干眼泪,将小丫重新放好,拣起地上的碎片,丢掉到屋外面,又走到厨房里,舀了一碗水,端到房间,将地上掉的鸡肉拣起来,用水洗干净后,将这些鸡肉放到了虎子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