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蝶娉娉婷婷地站在了那场地的正中央。
她的身上穿着的是红白二色的袍服。那袍服的衣袖极其广大,下摆也在地上拉的极长,正是海国那边扶桑国的传统服饰,只是却不是适宜劳作的那一类,倒像个贵家小姐似的。她的发用一个绿色的丝绸蝴蝶结系住,想来便是为了应和她的名字罢。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巴特蒙,却成为了整个金帐的中心。原先嘈杂的金帐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想仔细瞧瞧这姑娘长什么模样。也没人嘲笑哈斯克这懦夫竟派了个女人上场,看样子还是个侍女,刚刚还给人捶腿的侍女。他们只是静静地专注地看着绿蝶,无比轻柔。
仿佛一只误入书院的蝴蝶,忽然间阳光照在它身上,是那么明媚,于是琅琅的读书声停止了,学子们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小小的精灵。
我们说到过巴特蒙是个很淳朴的汉子,此时面甲下他的面孔已经有些涨得通红。巴特蒙把斧子提了起来,想着等会儿要快点结束这一切。愿长生天饶恕自己,将要斩杀掉这么美丽的女子。
全场的安静让人有些不适,但只有一些人感受到了恐惧。
黑袍的罗斯塔皱着眉看着绿蝶,如海般睿智的他从这女人的身上感觉到了很不好的气息,那气息至阴暗,至冷厉,不臣服于生命,不听命于死亡,那气息来自幽冥,吞噬光与暗的国。
“异神的从者啊。”
罗斯塔轻轻叹息,他从怀里取出一只小小的古旧的铃铛,只有半个手掌的大小,然后他像牧羊人抚摸新生的羊羔一般温柔仔细地摇了一摇。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来了。小小的一个铃铛却有着了洪钟大吕的效果,那铃声传的极远,在此时忽然寂静的金帐,那声音无比清晰。那铃声很清脆,能让人想起北原夜空中时常传来的草笛,渭城春天东城门楼上那一窝燕子的叽叽喳喳,还有崂山里那山泉的滴滴答答。
就好像鸡蛋的蛋壳被轻轻啄开,内里的生命出来了。金帐也重新活过来了。男人们在场下大声调笑着绿蝶,嘲讽着哈斯克,鼓动着巴特蒙,躁动无比。
绿蝶听着场下男人们的粗鄙之语,有些幽怨地朝铃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但她没有看见罗斯塔,她也不知道罗斯塔在看着她。她只是觉得被人盯着有些不舒服。
等绿蝶将注意力集中回台上,巴特蒙这个老实本分的汉子才又提起他的斧头。不过如果巴特蒙趁一个人女人不注意的时候偷袭杀了她,那么即使胜利他的主子也不会开心。
北原的男儿都是堂堂正正地作战,从不耍什么阴谋诡计。
巴特蒙挥了挥他的斧子示意自己要攻过来了,绿蝶点了点头表示准备好了。
巴特蒙深吸一口气,惊雷绽于舌!咆哮压盖整个金帐,直震得最靠前的人群痛苦地捂住双耳!平地风雷起,巴特蒙挥动大斧挟风雷之势向绿蝶冲去,一切都只在刹那之间,快到最前方的人群的双手还未来得及捂上耳朵,巴特蒙的大斧已经斩出!
他的斧子一沉,并没有传来应有的切开躯体的感觉,他斩空了。
巴特蒙始终睁着他的眼锁定绿蝶的位置,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如果可能,他还想用手揉揉。
怎么可能那么快?他感到万分讶异,但并不畏惧,他把斧子侧翻过来一甩,想要甩掉正站在他斧子上的那个小小侍女!
绿蝶正如她的名字,顺势又飘出数丈,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仍旧那么站着。
场外的观众们已经一片哗然。这怎么可能!这女子是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能不被巴特蒙一斧头劈死,还出现在了别的地方!莫非是海国来的女鬼吗?可这晴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女鬼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阳气最盛之地!更何况长生天在看着呐!
巴特蒙已经将绿蝶作为生平见过的最强的对手来看待了。往昔的经验没有用处,因为这女人的速度已不似人类。自己在短时间勉强可以跟上她的动作,但是消耗极大无法持久。这就是非常难受的事情了。自己的攻击无法命中,就算再强没用,无论一斧头能劈死多少个这女子,劈不中就只是白费力气。于是巴特蒙丢下了自己的斧子,抡起了他的拳头!
唯有拳头才是最趁手的兵器,依靠这双活活打死北原熊的铁拳,在三尺之内总是来得及的!可绿蝶在三丈之外。
巴特蒙完全是在防守。
“我想绿蝶不用破相就能交到公子手上了。”哈斯克的心情还是和开场时一样好,他已经喝了两杯欧罗巴舶来的赤霞珠,配着从中原西川运来的好腊肉,加上几块豆干,撒着南蛮的好香料,很有些滋味地享受着生活。
卫无忌手上却是一杯雷司令,配着白切的猪肉,蘸酱是一点点麻油,辣椒,盐和酱油。两人的面前还各有一大盘把切成细条的土豆用牛油细细炸至酥脆的小食,上面厚厚地撒了一层用番茄熬成酱,香气扑鼻。帐内甚至整个看台上只有这两人像大爷看戏一般看着下方。卫无忌是想等会儿可以做个饱死鬼,啊呸,吃饱了有力气跑路,这才细细品着酒吃着小菜。为卫无忌捶腿的绿蝶在下面拼命,他也不好意思再喊一个,就那么津津有味的看着。听见哈斯克这话,卫无忌咽下嘴里滋味十足的白切肉,答道:“巴特蒙转而用拳,虽是高明,但一时看不破,终是看不破,何谈一拳破敌。”
“那公子便是看破了?”
“我在场外,自然看得破。大抵不能天人合一,终究有迹可循,就算山重水复疑无路,只恐柳暗花明又一村。”
“山重水复??????”哈斯克细细地品咋这词句中的韵味,却忽然听得耳边卫无忌在说:“贤王看,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