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那师徒一行走远,百草寮中也渐见松闲了下来,良柯覃望着那方向思索良久,最后吩咐了下人赶车就要走,这时良安茗追了出来。
“爹爹何去?”
良柯覃向来严待自家子女,他答也不答上了车只对下人道:“米府。”
就见良安茗想也不想便窜上了车,跟着一同去了。
到了米府,正是那米家父女二人饭后消食的时间。说是消食,消来消去,那是米将军与二货哈绕着小荷塘在消,小金鱼儿稳坐如山,在她爹怀里动也不动。那对吕米氏如何看都是奇景的丫头站在亭子两侧,一如门神般尽忠职守。
良家父女轻车熟路来了,良安茗掏了瓜子仁儿未待走近便开始招呼小金鱼儿与二货哈,她只当父亲是来寻姑父商讨些什么大人家的事的,就想着领了小金鱼儿上一旁说悄悄话儿去。
可是她忘了,那对大舅妹夫次次见了都是横眉冷对,就见良柯覃站定了脚,唤了一声苑儿就不再靠近了。
“啊……”良安茗呆了呆。
米将军自然是拦不得小金鱼儿与她舅舅说话的,只得放下了她,又特意将大了一圈的二货哈的皮绳儿交给了她。接着便是小金鱼儿牵着二货哈,一路连拖带拽地来了。
外甥舅舅二人又接着绕荷塘散步消食,二货哈尚在训养中近不得生人,良柯覃这才知道那莽汉心中酿的坏水儿。
抱是抱不得了,一大一小拉了些距离走着,良柯覃问道:“那日的老人家病症又反复了,你可心中有数?”
也不知道是也不是小雪狼知晓敬重饲主了,明明大了一圈儿,又是走在前头吭吭哧哧东闻西嗅连窜带刨,却也不见小金鱼儿面露吃力之色。她听闻了舅舅的话,侧过脑袋来,偏头望了他一望。
“可是进了急补?”
良柯覃这才恍然大悟。从吕杨怀的话听来,金老并不是急功近利之人,反之,他恪尽职守。大概偏偏就是那恪尽职守,叫他亟不可待于要病愈下床去复命。
小金鱼儿接着道:“那病凶悍……”其实,这二人最是心知肚明,那绝对不是病。
“要想拨了病根还得好生时日,怎地就进了补了?怕是要口鼻眼耳发溃了吧?”说着她又从盯看监督二货哈中回首,昂着脑袋瞅着舅舅,像是在问。“小金鱼儿不知此时还有人会进急补,拼药时不曾细思量……”
“此是病患自我作践。”良柯覃宽慰她。“当日解救施药的是你,舅舅只问,可尚有补救之法?”
小金鱼儿偏头沉思,这个时候夜幕已落,西边残留了一道昏昏暗暗的夜光,想也知道小雪狼夜视非常的好,这会儿见径边草丛中窜出一只耗子扭着尻拖着尾四处瞎撞,就豁然一怒纵身就去咬。
只听‘噗~~’地一声,小金鱼儿五体投地扑了泥……
边上四五人之多:“……”
“有的有的……”小金鱼儿吭吭哧哧连忙又从地上爬起,单袖一抬便往鼻下擦,那夜下暗红的血哗啦啦地直往外涌出。
这一夜,大舅妹夫二人又是扑打撕咬收场。二货哈护主忠心那个叫一赤诚,一蹦上前血口一张嘎巴便咬,死死挂在了良柯覃后腰下,米将军则重演了一遍方才小金鱼儿抹鼻血的动作。
最后小金鱼儿捧了个白瓷碗颠儿颠儿出来拦了他们,将那碗乘着青草香扑鼻的泥糊糊交给了舅舅,然后就是挥手目送捂着屁股的舅舅坡脚离开。
“切莫忘了灌洗眼耳口鼻喔~~”
直到那讪讪的父女二人渐渐走远了,小金鱼儿回头,冲着老爹嘿嘿笑着吐了舌尖儿。父女两一大一小一副德行,一身狼狈,一袖袍的鼻血。
夜一再无他话,第二日起,京中便悄悄传起了别样的八卦,说是良柯覃连夜上了锦王府,将那不知道惹了什么祸事躲回了家的锦王嫡长给胖揍了一顿。
又过了一日,那传闻更是花样翻新面目全非,说是养病百草寮的锦王嫡长叫良柯覃训了个不学无术草菅人命,那教养皇孙的彪悍嬷嬷奶/娘护主心切,生生错手将他的腿给踏折了。
待听得那传闻,明黄蟒袍的那贵人兄长叫其给打了个措手不及,事关皇族子孙教化问题,怎可叫人落了口实。好容易挨得退了朝散了议事,紧赶慢赶追着那蟹青顶蓬的皇家马车直到了锦王府,就见那渡晴赶得个满头大汗,纵身蹦下马车一眨眼闪身便入了府。
渡晴马不停蹄入了后院,自家长子正在院中日荫下蹦地圈儿,精神头儿比送往良家将养前好得不少,更是爽利爱笑了。也不知那蹦地圈儿与良家的哪个小孩儿学来得,此时玩得兴致勃勃,他母亲满面欢喜欣慰为他打扇跟他说话,他有一句没一句正答着。
“快快!”
锦王嫡妃抬头望来,见他跑得火急火燎,满面不解正想要问,渡晴老鹰抓雏鸡似得,一把拎来了嫡长。
“你该折了腿儿的!”
锦王嫡妃乍听之下,大惊失色,手中锦绣团扇竟脱了手。
锦渡晴无暇他顾,只大声招呼丫鬟婢女速速拿药纱药棉来。
见嫡子已然吓得血色全无浑然欲哭,锦王嫡妃心头一滞,再不管眼前是人事畜/牲是当爹的还是神马败家玩意儿,豁了性命就要跟他拼了。
“你这是何意!??”
皇太子进得门来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光景……
“定是何处出了岔子,方叫良家兄出此下策……嘶!”渡晴疼得一个倒仰。方才一片混乱,他一时不查竟然叫他那嫡妃给砸破了头,这会儿下人正小心翼翼为他清创上药。
皇太子叫他气得倒仰。“那也休要拿了皇家教养做儿戏!”
渡晴气哼哼嘀咕道:“皇家岂是还有教养可言。”被他兄长一瞪,只得讪讪住了口。
其实,这事也怪不得渡晴无脑鲁莽,米家不想叫朝堂之事牵扯上,只让良柯覃替了小金鱼儿背上那治病救人的烫手名儿,想不到的是那日金老却是还留有意识的,更是不知道为何竟然对此耿耿于怀。米良二家既然打定主意不叫人翻出了小金鱼儿来,自然要一番想方设法,好叫人往别处想茬了去。
而渡晴,他倒是有心了,没头没脑乍一听说自家嫡子叫良柯覃训了、奶娘嬷嬷竟打断了良柯覃腿的没影儿事,竟然是破天荒不点就通,那一番胡搅蛮缠他就是打定了主意默认下来包庇良家。
“怎地不见你对旁事如此上心……”太子殿下仰息长叹,随即蹙眉呢喃:“倒是叫我看看那良氏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