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成大标也不过是来打个招呼的,顺带表现个‘你疼咱家小姐,只是来看看自是不会拒了你’的大方态度,讨得有趣无趣的自不会往心里去。
等他走了,那渡晴若无其事地抱着小金鱼儿漫走了几步,荣怡识相地带了丫头回小金鱼儿的院子歇息,他这才逗弄小童似得问:“那金老人家真是你救的?”
他都这么问了,小金鱼儿还能否认了不成?只得回答:“嗯。”
皇五子渡晴笑了笑,意犹未尽地摸着她的脑瓜说:“那大理正的小祁大人听了坊间的流言,着人送了东西来说是请罪,我看了看那屏风不错,便送了来与你日前收的那扇凑成一对。”
小金鱼儿巴眨巴眨眼,不知道他如何思量的,就只答:“哦。”
皇五子嘴唇动了动,想说再过个几日便是你生辰了,可那又是良氏识药香的忌日,一时低迷不知该说什么好。于是又带她去看了那画屏,揭了布罩,打开那三折叠的画屏。
荣怡郡主送来的那是奇思妙想,这扇却是实打实的中规中矩,一样做工精细得无可挑剔,左右是题诗,主屏上却是兰草,只在那墨色中突兀地点了一抹浅薄到浓的紫。
锦王再次细看,仍是笑。小金鱼儿的闺名就叫紫苑,那大理正的小祁倒好,一点儿不吝啬墨宝,在此便将那紫点成了含苞待放的兰,倒也真是要叹他用心至深的。
只是……自家娘子都跑了也不见他留情,却在那闺阁少女身上花费用心,果然是个缺心眼儿的。
皇五子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声,这世间情之一字多解,有父母至亲的孺慕之情,有兄弟手足的以身相护之情,还有那朋友至交的相知之情,更有那男男女女理不清的爱慕之情。终究,归根结底不管哪一样,何尝不是都有个得不偿失的悲凉之人。他倒是可怜那大理正夫人的。
与大多数人相比,除了那自幼丧母,小金鱼儿却是个大圆满的,疼她爱她怜她,甚至是拿她代替她母的,如这渡晴,她都是用心去记了的。
渡晴不曾去细想小金鱼儿,就如同此时的小金鱼儿也不曾去细想他心中所叹,就听那猪蹉叹道:“这大理正的小祁大人倒也用了心了。”
小金鱼儿想想自然也能知道,这就是当日大理正为了送名帖入府,千辛万苦折腾来的画屏。只是,这位被叫猪也不生气的叔,却是来圆满自己的手足相护之情的。
为对全力庇护疼爱自己的至亲之外的人患得患失不是小金鱼儿本意,奈何了这叔往日虽是偶尔来一次,却也是待自己及好的。
所以,小金鱼儿有点失望。
皇五子厚颜无耻全不自知,只接着道:“听说那大理正小祁大人果真病得不轻了,你不去与他看看?”
祁氏早听说了那十六的病症是叫这小金鱼儿一语道破的,若是为求性命,怕是非这小金鱼儿莫属的。可偏偏当日是那祁十六本人将这小人儿给得罪了个透的,没真到要命的时候,想是没人敢冒冒然来请的。
小金鱼儿变得眼角微凉,似是漠然不为所动。锦王看了好笑,只当她是小孩子气还在与大理正置气,便好声好气哄她说话:“那日真叫他气得不轻?”
他哪儿知道小金鱼儿这是对世事人情又多了一份悲凉的见识。
小金鱼儿摇摇头,只道:“那病重在养,叫他好生养着便是了,谁去了不是开药让他喝而已。”
这话说得有理,皇五子听了点点头,也不好勉强她。只是又乎地想起一事,笑着道:“你却是不知的,那祁十六呀,在那祁氏中也是个异类,一点儿也不亚于祁十九。”
小金鱼儿从善如流仰了脑袋去看他。
渡晴细细与她说了:
“那祁氏自古便是中庸老手,在朝堂之上只以和事和稀泥为己任。不想这辈出了个祁十九,那可堪称了祁氏的精粹了。”说着满眼八卦的青光,对着个小金鱼儿嘿嘿直笑,压低了声鬼鬼祟祟对她道:“听说呀,那祁十九自小便是个最得疼爱的,挡在同辈中人前,便是那一座大山,遮得那些个龇牙咧嘴儿的不见天日。那祁十六便是其中之一。”
这世间,多得是长兄长姐遮了弟妹的荫独叫长辈疼爱的,却反而是那行二行三行四五六七八的定有一个是最出息的,那是日日年年见着长兄长姐行事,学了个乖钻了空的。
只可惜了,这祁十六钻的却不是空子,是牛角尖。
“祁十六日日那么看着,倒是以中庸为耻了。”渡晴兴灾乐祸乐不可支,“说一不二公私分明,行事果断刚正,就似跟祁十九杠上了。”
小金鱼儿却听得直翻白眼,那不就是活脱脱一个打落了牙齿连血吞,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蠢货了么?
知道那人没用,却没想到能没用到这程度的!!
小金鱼儿一肚子的火又冒了起来,熊熊烧得两眼吐火舌。当下就决定本想可怜可怜渡晴,叫他带贴药过去小圆满了那手足相护之情的,这下没了。
渡晴个猪队友全然不知,最后才总结道:“所以呀,这祁氏怕是留他在朝堂不得了。”
小金鱼儿的火一下子就又全熄灭了。往小了说是怕他失了性命,往大了说是怕他连累了家族荣辱,可归根结底,那是祁氏为祁十六着想。
可是……这事儿小金鱼儿不赞同。看那祁十六便是身体不适也硬撑着要行公办案,想也知他是乐在其中的。这鸟雀折了翼是走鸡,还能下锅炖了喝。人折了翼,却是废物,一无是处了。
渡晴却没想那么多,他与他那兄长一样,是惯常了看大局的,不会在这小小枝梢节末上做那妇人之仁的考究。
小金鱼儿思索良久,再纠结她也是没有插手之力的,就当是那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最终还是开了张方子出来。她本是擅长救急不擅长汤水熬煮的,自见过福娘后仔细考量了一番,回头又去将母亲留下的汤药篇研究了,这两人虽然病症不同,病根却是相似的,一样的想不开与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