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子夜,密云半遮月,进入深秋的山林间静悄悄的,偶有晚风吹拂树丛,叶子飒飒作响。
山间农户早已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此山农户并不多,直到半山间以上并无人居住,原因是此山深处经常有野兽伤人,并无人愿意在山顶更远处筑屋。
半山间的一处木屋间,与屋外冷风吹着相比,屋内石炕的木炭已燃烧好了,屋内暖气洋洋的,可是石炕上的人却辗转难免,她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姐姐,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穿好棉鞋。拢了一下细软的长发,顺着纸窗照进一丝丝白光,摸着昏暗走到床尾的架子上。披着厚实的面皮披风,紧紧系好带子,一系列动作下来完成的小心翼翼,她回头看着石炕上的人并没有被她吵醒,打开门上的木栓子,走出去又小心关好门。
深夜的山路边结满霜,寒风吹来,杨泱忍不住拉扯了一下头上连着披风的帽子,她顺着偏僻无人知晓的捷径疾步而行,即便一路漆黑,这条小道她已经走了有两年,对她而言即便闭着眼睛也相差无异。
来到一处山洞前她停下脚步,山洞前点燃一堆火,一人负手而立,即便火光明亮,那人却站在离火堆稍远的暗处,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貌,他身形较瘦,大寒夜里却衣衫单薄,身姿笔直地站着。
杨泱快走到火堆跟前,一阵疾风迎面向她袭去,杨泱侧身一躲,单脚往前一踢,枯枝便往反方向飞去,面对来势汹汹的枯枝,那人也不躲单手挡住枯枝,好一会才笑笑说:“小主,进步不少。”
“是否有白虢传来的消息吗?”杨泱并未在意对方语气中的欣慰,担忧地询问。
“对,白虢皇帝已有准备让安逸王领军强攻下林城的打算,不再只是派启孟然试探。”严锦淡定地陈述着。
“眼下兵荒马乱,刘国若再不出手,此后五国八城恐怕再也没有林城一席之地。”杨泱瘦小的身影止不住吐出长长的叹息。
“小主,打算如何面对?”
杨泱才满髫年,却才智惊人,让年过半百的他忍不住出口试探。杨泱却没有抬头看严锦一眼,而是看着眼前烧得霹雳吧啦的枯枝,眼里闪着与年龄不符的光泽。“静观其变。”
虽然才只有静观其变几个字,可是刚才杨泱提到刘国,自然是看刘国出手,严锦深思了一下再说:“小主,下一套剑法,请接招。”
说罢甩出身后一柄银剑给杨泱,杨泱也没有多废话地接过,唰一声抽,出剑锋劈向严锦。严锦也并未大意地挡开,顺着剑锋一招一式地比着,连带如何进可攻,退可守地教着......
直到月落树梢头,杨泱也累的双手再也无法握住银剑,双手将剑支撑着她瘦小的身躯,明明寒风凛凛,可她急促的低喘着气息,额上布满细细的汗水,细弱的散碎的头发贴在脸额上,连着披风的帽子也乖乖垂在身后。
严锦也停下进攻的姿态。“这是最后一套剑法。”
“我已经记清楚。”杨泱稳住气息地回答,抬头看了一下月色,又才开口。“已经是寅时”
“这套剑法到今日已经练完一套。小主平日可多加练习,恐怕过几。日。我也无法到这边了。”
“我明白,正事要紧,而且这套剑法我已经习了两年,已经熟知要领,足够我自保。”
“小主,银剑就由您自个保管。”严锦将身后的剑鞘抛过去给杨淼澄。
杨泱接过剑鞘收回手中的银剑,转身带上帽子急忙离开,虽然杨泱的轻功一般,可是也已经进步不少,是足够让她自保用的。
杨泱不急着回木屋,而是转身去了离木屋几里远的磨坊,她推开磨坊的木门,将银剑收藏好,点上油灯,就着炉上烧了一锅水,将边上泡了一晚的豆子搅拌了一下,这么一搅拌下来,水热了,她连忙将边上的木桶洗干净倒入热水,调好水温才慢慢泡了进水里。
手里拿着贴身藏着的玉簪,玉簪她特意用棉布包了好几圈,然后贴身收藏,现在她一边泡着温水,一边小心地欣赏着玉簪。
她还没到及笄并不能用上这玉簪,小心地将玉簪握在手中,带着丝丝冰冷的玉,在她的掌中渐渐变得温润起来,洁白的玉簪没有一丝杂质。
她泡完澡后依然贴身将玉簪收藏在怀中,虽然送她玉簪的人已经不太记得模样,可是她却舍不得随便处置这支玉簪。
她拿出藏在草堆后的笔墨纸砚,一边磨墨,一边将纸摊在木桌上,磨好墨后,一笔一笔将之前看过的四书五经默写了起来,一张......两张地默写着,直到写了足足一刻半钟。
她收起笔墨,将写好的三张纸卷起来丢进炉灶当中开始生火,在炉上蒸了一些红薯芋头。转身出外将门边的石磨架好,拿根胡萝卜牵着圈里的驴子喂了两口,然后驴子边走她边将木桶里连水带黄豆的倒进石磨中。
“泱儿还是来这么早,大哥起晚了。”杨一郎提着灯笼前来,他一边说一边将灯笼挂好,没等杨泱说什么,自觉地进屋里将大盘里的黄豆捞起来,一桶一桶往外搬。
杨泱看着终于搬完黄豆的杨一郎,就笑说:“大哥天还没亮呢,还不晚。”
杨一郎却接过杨泱手中的长木勺,“大哥接手一下,你先去吃点红薯。”
杨泱也乐得当甩手掌柜,转身回去炉灶边,看了一下已经熟透的红薯,拿着手边的碗。热手热脚地将红薯拧到碗里,大步走到杨一郎身边,将碗放在自己怀里坐在杨一郎身边,双手捏了一下耳朵,开始热手热脚地剥着红薯皮,剥好了并没有急着吃,而是递给旁边的杨一郎,笑嘻嘻地说:“大哥先吃。”
杨一郎也没客气,接过还热乎乎的红薯,他也没觉得多烫,只是小心地呼了口气一口一口地吃着。
看着杨一郎连吃了两根,就连忙让她自己也吃,杨泱才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香甜的红薯,她的肚子早就咕咕叫。她知道大哥并非能说会道的人,而且他们兄妹平常很少说话,可是大哥却是家里真心实意疼爱她的人,家里除了爹爹,就是大哥最大。
她跟杨一郎并非亲兄妹,这是她五岁的时候才知道的事,而家里的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是她五岁的时候遇到一件匪夷所思的追杀------就是玉簪的主人,接着遇见严锦告诉她的。
因为她的身份如果公开就带来灾难,不仅是她现在的村子.......虽然严锦教她武艺,读书识字,但她并不太信任严锦,总觉得他还有什么并没有彻底告诉自己......
已是深秋却并未见院林里的萧瑟,黄灿灿的波斯菊,蟹爪菊各式各样菊花争相开放,虽然园林里繁花盛开,可是赏花之人寥寥无几。
午时的亭台流水之中坐着一个身影,石桌上摆满时令的蟹菊宴,精致的菜肴令人垂涎欲滴,可是桌前的人并未动过一丝。目光远望着流水的假山,目光散涣,不知深思什么,直到太监一声:“安逸王到。”他稍稍回神,却并未注视来者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