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某天梦晨勿醒,第一缕辰阳跨过婆娑树荫射在窗户的玻璃上,挡住了窗帘,帘子斜斜地遮蔽住我的脸。偶然会刮起微风顽皮寻找着入室的豁口,将帘子吹拂的摇摆起来,阳光趁着飘起的霎那,终于闪摄在我脸上。
铃声适宜响起,掺杂柔和的风与光,我的眼神从迷离变作清晰,接着揉眼并望着白纸般洁白的石膏天花板,愣神。
思绪在脑海里凝集,迷惘浑沌,新一天的开始总需要理清一些思路。
拉开玻璃窗,深呼吸了几口新鲜花草的香气,神情变得格外清爽。我的家住在七楼,从窗口往下看,马路上匆匆路过的行人,遛弯阿婆牵着狗,留着花白胡须的老人坐在街口子旁,嘴角叼着水袋子冒着袅袅白烟,稚嫩孩子气的学生三五成群的走。
这条马路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更像步行街道,青色石板路坑坑洼洼,汽车不能走。三轮蹬子穿行其间,一般在把手处挂着个铃铛,踩几步便叮叮的响。
这不禁让我想起当初老爷子,踩着三轮蹬子送我上学的情形,心中叹了口气,正如一切始于开始也终于开始,我又回到了当初生长的地方,万物循环周而复始无穷无尽,往往人们生活在不停歇的焦灼与疲累当中,正是缺乏新鲜感,人类因此借口用来挟持生活,大多数人是会选择妥协,甚至放弃。
当然,并非所有人讨厌枯燥,比方我,正因为平淡无华,细水长流,只有这样才能品味生活的真谛。浮躁的现代生活,充斥花红酒绿,忙忙碌碌到虚脱真是一些人想要的吗?紧张刺激过后又有多少人体会到了空虚和寂寞呢?
小山城里再也普通不过的景象正在曲折小道里上演。当太阳再抬高点,思绪总算回到现实当中来。
我今年刚满二十四岁,大学毕业不算久,人长的普普通通没优点也没缺点,按家里人给的话,我属于哪种扎人堆里仔细找也找不到的类型,真的该庆幸这到底是我的优点,还是缺点呢?毕竟我长的一般,不中用也习惯了,人们老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人呐最怕懒惰,并非是生理上的,更多在于埋藏你内心懒惰。
想到这我打着哈欠,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昨晚回到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连皮鞋衣裤都没脱,老爷子下了碗面搁在桌上,见我这样困也就没理我,盖好了被子就去隔壁房间休息了。今天早晨起来,老爷子出去散步还没回来,我独自待在家里一个人想,估计下次再出门又要摊到何年马月去了。
要说我是个恋家的人,时间一长就想家,想老爷子的手擀面,想老爷子陪我唠嗑,前几天老爷子打来一通电话,我就在电话里跟老爷子讲自己最近的遭遇,如今闲置在家找不着工作,不过现在单位的确挺难找的,碰到好的单位要么要求高学历高,要不讲究工作经验,没个三五十年的技艺连个正眼都不瞧你,还有个特例,当然你得有点后台,话说我一个穷大学生,一没学历、二没经验、三没后台板撑着,说句不中听的话,整个人在应聘过程中就像个傻子,召见我的老板往往是翻看几页简历后就用歧视的眼神看着我,接着问了些无关痛痒的话让你等消息,这架势明摆着就是要轰你走,看不上你,反之我能做的事情,大家也能做而且比你做的好,人家民工有的是彪膀子力气,你算那根葱,那根蒜不是,这还不算好多活又脏又累而且工资还低可怜,尽加班了,老板还不给加班费,实习三月不发工钱等等、等等,我就想啊,这辈子可能也算是个命吧。
老头子在电话哪头一声不吭的听叨叨苦水,等我说完了他还一直沉默着,接着他从电话哪头传来声音
“贵子,实在不行就回家来,我年纪大了,家业交给你正合适。”
我知道老爷子心疼我,怕我在外头吃苦,哪个家长又愿意看自己的孩子吃苦呢?
“不用,不用。。。反正最近几天继续有开招聘的地方。。。我再待点时间吧。”我嘴上含含糊糊抗拒着老爷子的话,可心里呢是想着愿意回去的。
老爷子明白我的心思,就说“你回来正好,等你回来咱俩人把书店翻修一下,我找了彭子干活,你回来打他下手。”
“彭子很想你啊,到我这儿来,问起你的事情,还说让你早点回来,跟他叙叙旧。”
“彭子?哪个彭子?”我很疑惑就问。
“你臭小子是不是犯糊涂了?”老头子有点生气,一言不可劈头盖脑“彭子,郭彭啊,上学时候老来家里玩的郭彭,记起来啦?”
“啊,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
“你脑子干什么吃的,彭子多好的孩子,人又憨厚。”
“这不是时间太久给忘了吗,这十年来又没联系。”我搔了搔头发,虽然老头子看不见,仍觉得怪脸红的,这个彭子是从打小跟我一起玩的死党,什么学生时代捉鱼摸虾叉螃蟹,里里外外我俩都算得上能手,再大点了,胆子也大了,放假一起鬼混,跑到农家偷摘蔬菜水果吃。记忆中最清楚的哪次,我俩为了偷农家果园里的桃子,当时被农场的管理抓个正着,农村里的农家场子一般会养条狗,哪个管理也是缺德,绳子没拉牢靠放了手边赖皮狗出来咬,赖狗的牙突突着,一路小跑冲过来,当时我俩看着就吓尿了,只恨爹妈没多生出两条腿,最后通过爬树才躲过这一劫,想起这件事至今我仍能不自觉的笑出声来。
“彭子什么时候回的?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奇的问。
“是最近一个星期回的,他在外地刚回来,家里很多事要操办,所以前天才来家里串门,送了点酒外加土特产,问起你,我就把最近你的经历跟他讲了。”老爷子说完谈了口气。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也明白彭子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可想一人混的不好是很难在亲朋好友前面抬起头的,何况彭子是我最铁的哥们,他懂我心思,我也最懂他,人生得一知己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行,后天回吧。”突然就决定了、我似乎想通了什么,就怎么得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
老头子已经散步回来了,他昨晚见我精神不太好,以为是我旅途太劳累,一早炖了鸡汤给我补补,鸡是从乡下带来的,绝对正宗土鸡,肉质上乘,对于大多数人而言,家里的饭菜味道永远是最好的,也充满了回忆,鸡就放在楼道上用柴火炖,香味能从七楼一直飘到一楼。
他给我添上一碗,又嘱咐我喝完锅里有自己添,随后就去了店里。
说起我家经营的正是长道街里的唯一的一家书店,店的名字叫‘姚记书斋’,我的本名姓姚,单名一个贵字,这个姚记应该是我祖上的祖上哪一辈传下来的,因为这个招牌年头很老,听老爷子说,从他爷爷的爷爷哪辈起,就一直沿用这块匾额,不论换多少店面多少地方,这块匾额一直陪着我们姚家,风风雨雨。
说白了,我祖上世世代代就是个卖书的,不过不仅卖书当然也卖字画,文房四宝。
老头子继承了祖上的手艺,会刻印章,做墨台,毛笔裱画等等,店里的东西多半是老爷子亲手做的又方便是用又便宜,可惜手艺到了他这一辈已经消弭的差不多了,手艺到了我这一辈可能就断了,至于原因我是说不上来的,不过他并没有把手艺传给我,再说现在这个年代,这些东西除了自己陶冶情操以外,也没别的意义了,更何况老头子又不是制作文房四宝的行家大师,做出来的东西也卖不出好价钱。
现在居住的地方是我爷爷哪辈子搬过来的,他说这里山清水秀,仙灵之气汇聚于盘顺之间,就决定定居在了这里。要我说,其实什么仙灵之气压根就是胡编乱造的说辞,当年闹饥荒,还不是走哪算哪。我爷爷哪辈穷的要饭,除了一根拐杖、破碗就数金漆匾额能值点钱,老人家多少是个读书人,也算有点骨气,打死也没将招牌卖出去,这才有了今天的‘姚记书斋’。
吃罢锅的土鸡,正在意犹未尽时,转念一想,又可悲呀,自己成年后,钱没寄多少回家,反倒让老头子操碎了心,现在变成了无业游民呆在家白吃白喝,啃老,我脸皮虽厚也不好意思。
既然是老头子要我回家帮忙,那就应了他的意思好了,吃白食也图个心安。
我心里尽想着没骨气的话,下楼后,径直往店里去。
因为书店很小的缘故,其实老板伙计都是老头子一个人照应,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烟柜前看报纸,见我来了,他耸了耸鼻梁上的眼睛示意我进去。
“今天店里你看着。”他把大门钥匙交到我手里,又把眼镜推到鼻梁位置说“我去赶胡三的牌局,记得晚上回家做饭,午饭自己解决!”
“自己解决,什么意思?”我问他。
“字面的意思!”我一瞅柜子,大铜锁挂着,烟是没法抽了,这钱也跟着锁在柜子里,除非卖出东西,否则今天中午指不定得就得饿着肚子。
我心里腹诽了一阵,刚回来就把活推给了我,感情今早的鸡汤是预付的工资吧?一天还是两天?老头子真会算计我。
“中午出去吃饭,门就不用锁了。”他又接着说。
“我跟旁边四婶知会过,你要出去吃饭,就跟隔壁四婶说,走了啊!”
老头子走不出两步突然回头,“还有,烟柜子里的烟我心里可有数,你别打主意。”
要说老头子大方是大方,扣起来也真叫人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