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后来决定不告诉许嫣然自己的烦心事,只是陪着她坐了许久,最后还是嫣然口中的叔叔找来了,把嫣然带了回去,她才放心地回到家里。
无视坐在客厅里等候的父母,径直走回房间,把房门紧锁,然后把头埋进枕头里,那短暂的窒息感让安心更加觉得委屈。可惜的是我们在年少可以轻狂的时候,都没能处在活得恣意的环境里。
“心心,开开门,好吗?”
妈妈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妈妈,我想自己一个人呆会,你们都别来烦我,可以吗?”
安心尽量让自己哽咽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
“那好吧,爸爸妈妈都在呢,你有什么事就过来跟我们说。”
安心竖着耳朵听到门外没了动静,才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连怎么睡着的她都不知道。醒来的时候是半夜,她大概是睡前哭得太久了,觉得喉咙干涩得紧,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下了床打算去倒点水喝。
深夜里的动静,就算是轻微的声响也容易被察觉,安心怕吵醒父母,在黑暗里摸索着,腿不小心碰到了客厅里的椅子,几乎是同一时间,父母房间的灯亮了。
“对不起,爸爸妈妈,是不是我吵到你们了。”
安心一脸抱歉地看着站在房门口的父母。
“没有,今天晚上,你的那个状态,我和你爸挺担心的,一晚上都睡不着。是不是口渴了,妈妈去给你倒水。”
妈妈说着话,连忙走过来拿起杯子,从冷水壶里倒了半杯,又从保温杯里倒了一些热水,加在冷水里。递给了安心。
“好了,喝吧。”
安心手里拿着那杯温度适中的水,突然觉得自己很任性,怎么可以连累深爱自己的父母为自己担忧呢,可是……人可不可能找到一种两全其美方式来解决自己面临的选择,不至于那么为难。
“爸爸妈妈,我……”
安心喝了一大口水,犹犹豫豫地开了口,
“心心,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去那所学校读书,那就算了。你已经这么大了,我们相信很多事情,你自己应该都有能力去判断辨别。”
站在一旁沉默着的爸爸突然抢在安心之前开了口。
“真的。”
“嗯。”
“太好了,谢谢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安心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开心得直在原地打转,又激动地各亲了父母一口。我们都希望自己能永远在父母面前做一个喜形于色的孩子。因为我们确信父母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们,最包容我们的人。可是当这份爱开始被谎言与伤害侵袭,我们怎么坚守?
父母把这几年做生意所赚的钱用来购置房子,所以他们搬离了原来的住所,住进了离许嫣然的家更近的新房子。他们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除了有时会有几句争吵之外,几乎再没红过脸,仿佛又回到最初的相处模式,而自己又和最好的朋友上了同一所高中,甚至幸运地进了同一个班级。平淡的生活中夹杂着温情,安心以为这已经是她最好的生活了,可惜的是,人生之事,十之八九不如意,果真没有什么是最好的。
安心渐渐察觉到父母之间微妙的变化是在一年多后,那时她已经进入高二的下半学期。像所有电视剧里所有出轨的戏码一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爸爸开始多了应酬,而且经常独自前往,妈妈刚开始也没多想,渐渐地就发现不对劲了,首先是爸爸的穿着既新潮又时尚,跟他往常的打扮上有很大的变化,其次是他花钱如流水,重点是常常没有办法说清楚钱的去处。妈妈无意间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发票,可是她却从来没收过爸爸送的白金项链,女人的直觉让她开始陷入猜疑之中,周而复始,难以忘怀。妈妈第一次和安心说的时候,安心一脸不可置信,那深爱自己和妈妈的人怎么可能生出别心,跟另一个女人搅和在一起。她试图从爸爸的言行举止中发现一点蛛丝马迹,结果只是无功而返。但是又看见妈妈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不免疑惑,可能是还没接触****,所有难以理解其中丝丝缕缕的关联。何况看待一件事,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其他人多说无益。安心那时候还不懂得猜忌是一种病,容易让人病入膏肓,而且无药可治
父母开始争吵,一个不断怀疑,一个不断辩解,这样的情况让安心的心渐渐沉入谷底,整个人仿佛失了生气,做什么事都懒懒的。
“安心,你最近好像精神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许嫣然好几次看到安心发呆的样子之后,终于忍不住把她拉到操场前的一大片草地上,摁她坐下,然后坐在她身边,偏头问她。
“最近爸爸妈妈一直在吵闹,我夹在中间,不知道该相信谁,真的很为难,心好累。”
安心重重地吐了口气,曲起双腿,把头埋进膝盖中间,防止眼泪肆意流窜。
“安心,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婚姻也是。虽然希望你能远离这些事,不被他们所困扰,但是我知道你太爱他们,绝对无法置身事外,所以有一些事才一直都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半个月之前曾遇到你爸爸带着一个年轻的阿姨,举止很亲密,不像一般的朋友。叔叔被我撞见之后一脸慌张,我就知道他们的关系见不得人。我请他处理好,别让你知道,看来叔叔没有做到,还是被你妈妈发现了。”
许嫣然一脸歉意,拍了拍安心的背。
“原来就我一人被蒙在鼓里,像个傻子。可是,嫣然,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呢”
安心虽然极力克制,但还是看得出她的肩膀微微颤抖。
“告诉你,你又能怎么办呢,况且现在知道也不迟,关键在于你妈妈怎么做?”
许嫣然搂过安心的肩,又说
“安心,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爱情,一辈子那么长,陪伴就已经是最长情的告白了,别的不能期许太多。”
安心听完只是看着许嫣然发愣,没有说话。在许嫣然的描述下,安心去找了她口中的女人。等到爸爸再一借口外出时,她和妈妈率先去了那个地方等候。
当那个笑意盈盈的女人挽着爸爸的手臂出现在安心她们眼前,四目相对,他哑然失了声。安心却哭了,她曾以为的爱情,羡慕不已的爱情,原来在美色当前,不堪一击。
“爸爸,你怎么能这样?”
安心捂着嘴,眼泪难以自控,她很想大声地质问眼前的人,他怎么能,怎么能毁掉她心目中向往的爱情,可是终究开不了口。她终于理解了,古人云“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原来确有其事。
“要不你们离婚吧,这样纠缠着也没意思。你们累,我也累。”
客厅中央,安心闭了闭眼,神情疲惫地朝坐在沙发两端的父母说。
“对不起,心心,爸爸只是一时乱了心神,不是有意的。你就原谅爸爸这回。”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思考,也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何况原不原谅也不是我说了算,等你们整理好了,决定怎么做,再告诉我吧。我累了,真的很累。”
安心红肿着眼睛,硬生生地把泪意逼回眼底。起身,回了房间,锁上门,把整个人抛在床上。眼睛干涩得发疼,毫无睡意,放空思绪,盯着天花板发呆。
隔天看到和好如初的父母时,安心并没有感到意外,这样的结果似乎在她的意料之中。妈妈是一个很能隐忍的女性,她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从一而终,但追根究底还是因为“爱”这个字。所以无论爸爸做了多少错事,只要他能开口道歉,最后她一定会选择原谅。
可是原谅,有时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它反而会让自己陷入更被动的局面,翻身不得。只是现在的他们对此还没有体会。
至于那个女人,安心连问都没问。
“早啊,心心。”
爸爸殷勤地跟安心打招呼,顺便把早餐端上了桌,是安心爱吃的生煎荷包蛋,她看了,忽然勾了勾嘴角,表情有些冷淡。讨好那套对安心没用,她其实就是个单纯的人,能无条件相信在意的人,但如果受了伤,她就会滋生防备,因为伤害这东西是实实在在的,并不是用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抹去得了的。
但安心并不是那种叛逆的人,她不会让爸爸犯的错成为自己任性的借口。
“爸爸妈妈,早”
说完,低下头,安静地吃早餐。
“心心,暑假快到了,你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爸爸扯过一张面巾纸递给安心,轻声询问。
“虽然有,但是你知道这两年一放寒暑假,我和嫣然都是回老家去过的。今年应该也没什么变化。”
安心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离暑假还有十几天,要不你和嫣然说今年就不去老家了,爸爸空出时间带你和妈妈好好去玩一下。”
“不能带上嫣然么?”
安心把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你坚持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那你们两个就得好好想想要去哪玩了。”
“晚上让嫣然来家里吃饭,妈妈给她做好吃的。”
妈妈在一旁插了句话。其实妈妈后来对嫣然倒是改观了不少,也挺喜欢她的。
“谢谢妈妈,我先去上学了。”
安心在妈妈脸颊亲了一口,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书包就出了门。许嫣然早就等在巷子口了,看到她就挥了挥手。
“怎么样了?”
等安心一停下自行车,立刻关心地问了句。
“算是雨过天晴了吧。不管了,我妈说让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她给你做好吃的。”
安心揉了揉眼睛。
“阿姨真好。我怎么就没碰上这样的妈呢。”
许嫣然语气有些伤感。
“你就把我妈当成你妈,咱俩这么要好,我不会吃醋的。”
安心特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幸好难过的时候还有朋友陪在身边,聊以安慰。
许嫣然翻了翻眼,突然笑得有些奇怪
“听说今天我们班有一个新的转学生,好像他们家是刚从国外搬回来的,不知道是帅哥还是美女呢?”
安心翻了翻白眼
“无聊,八卦。快走了,不然要迟到了。”
许嫣然哈哈笑着,把自行车踩得飞快,安心在后座晃荡着双腿,
“突然好想肖诺。嫣然,你都不想念他吗?”
“不想,因为他说他会回来,所以没什么好想的。”
“好绝情,要是肖诺听到,一定会很难过的。”
安心坏坏的戳了戳许嫣然的腰,她一躲闪,自行车摇晃了几下。两个人又是一阵笑声,把烦恼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