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言俊坐在楼顶的平台上,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月光很白很亮,星星不多,有一丝微微带着点儿热气的晚风在楼顶上游走。城市在月光和灯光的笼罩下,有一种透明的感觉。童言俊吹起箫。那柔和的乐声在夜与月光中显得犹为清澈。
多么希望时间能够在这一刻停止,让这种宁静与平和充满整个时空!没有烦恼,也没有争吵。童言俊希望这时候莫冰蓝就坐在他身旁,听着他吹箫,细数天上的星辰,笑看皓月当空,月华如练。月光下的她会笑得很真实,很纯净,没有丝毫掩饰和伪装。
夜,让心宁静,使人真实。
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了,一盏一盏的熄灭了。夜空黑得更加纯粹。初秋的微凉袭来,童言俊缩了一下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旧的一天已经彻底结束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童言俊走下楼顶,悄悄地进屋睡了。
第二天,童言锋很早就起了床,把还在被窝里酣睡的弟弟弄醒来,拉上了楼顶。
天色微白,有一丝丝风,翻涌了一夜的空气这时候既清凉又干净,兄弟俩并排在楼顶的平台上坐下来。
“小俊,你吹箫给我听听吧。我从小就对这玩意儿没一点儿兴趣,没想到你却如此痴迷啊。”
童言俊看了看马上就要离开这儿的哥哥,没有说话,拿出玉箫轻轻地擦拭了一下,吹起一支很缓慢的曲子。
童言锋把胳膊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叉,用大拇指抵着额头,双眼盯着太阳升起的地方,静静地听着,心里暗涌起一股惋惜之情,如果父母以前同意并支持弟弟学吹箫,他现在应该已经很棒了,他很有天赋,又那么用心。他曾试着去说服父母支持弟弟的选择,可是却没有成功,他觉得很对不起弟弟,却又无可奈何。
一曲吹罢,童言锋伸出右手搭在童言俊的右肩上,将清瘦的弟弟揽入自己的臂弯里。
“小俊,你只学好功课就行了,别的你先别管,我会想办法说服父母的。我知道你最听哥哥的话,我会帮你的。”
“嗯。”童言俊用力朝哥哥点点头,他很相信哥哥。
兄弟俩沉默了一会儿,童言俊很突然地问了童言锋一句:
“哥,你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再谈恋爱啊?难道除了她就没有能让你喜欢的女生吗?”
童言锋怎么也想不到弟弟竟会问他这种问题,一下子不知所措了。
童言俊发觉哥哥的表情很不自然,就似笑非笑地问道:
“怎么,难道连我都不能告诉吗?”
童言锋艰难地笑了笑说:“也不是啦,一言难尽,其实你也知道,这个……等以后再说吧。”
嘴上是这么说,可童言锋心里却在隐隐作痛,等到以后,以后又是什么时候呢?苦恋五年,终于一切都结束了,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除了心里的痛,其他一切重归于零,没有留下一丝爱过的痕迹。在这一点上,他真觉得好失败。
东边的天空被渐渐升起的太阳渲染的一片通红,天色亮了起来。兄弟俩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很快溜走了。
“时间不早了,我们下去吧,你今天还要上学呢。”童言锋站起来,把一只手伸向童言俊。小时候,要是俩人坐在地上,童言俊非要哥哥拉他他才肯起来呢,现在虽然不要了,但童言锋还是每一次都要拉弟弟起来,就像小时候。
他俩背着朝阳柔和的光芒走下楼顶,进屋子吃早点。
童父已经收拾好了,正在门口换鞋子。他回头看看两兄弟说:
“言锋,爸爸去上班,就不去送你了,小俊,你去送送你哥,啊。”
“嗯。妈呢?”
“已经走了。你们老早就出去,干什么去啦?”
“我们出去说了说话。”童言锋跟父亲解释道。
“你们快点啊,别误了车。小俊,把你的钱装好。言锋啊,到了就打电话过来,自己小心。”
童言锋看着父亲浓密的头发中若隐藏若显的白发,心被猛烈地撞了一下。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心情复杂地说:“爸,你放心,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那我走了啊!”童父说完就出门走了。
吃过早点,童言俊把哥哥送到车站,告了别,看着车缓缓驶出了车站,慢慢变小,终于看不见了。这才来到学校。
教室里乱哄哄的,银行收钱的人还没有来。莫冰蓝提着书包走进教学楼,正好碰见了陈灏。
陈灏看见莫冰蓝进来,七拼八凑地在脸上堆出一个很不自然的笑说:
“冰冰,你来啦!”
莫冰蓝也不自然地“嗯”了一声,两人一言不发地上楼进了教室,坐在各自的座位上。两人都有点搞不懂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了,总是别别扭扭的,这种局面不是他们想要的呀,可是却没有谁能够出来改变一下。
“嘿,你今天来得够早啊!”
听到声音,莫冰蓝抬起头神秘得看了看刚进教室的向紫菀说:
“快过来,我让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啊?”向紫菀没有一点儿好奇心地说。她不知道莫冰蓝又要拿什么玩意儿向她展示。
莫冰蓝献宝似的拿出童言俊送她的小机器猫,得意得在向紫菀眼前晃了晃,说:
“你——看!”
向紫菀接过莫冰蓝手里的东西,看了半天,有点失望地说:
“就它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要是我买的你还能不知道啊!”
“噢——我知道了,是童言俊吧,怪不得呢。”向紫菀顿悟,“唉,他好像……没有来唉。”
莫冰蓝听她这么一说,也转过头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的确没有来!
“是噢,不过现在还没有开始收钱呢。”莫冰蓝点着头说,“过一阵子他就该来了吧。”
“唉,你这两天都干什么啦?”
“休息呗,以后可就没有那么大块的时间了。”
“唉呀,你不知道,我这两天睡觉睡的头都睡疼了呢。你的东西都搬来了吗?”
“不是早就搬来了吗,放假时我又没有搬回去?”
“哦,我忘了。我还有一堆书没有搬来呢,唉,真麻烦。”
“哎,我发现你的书总是比我的多唉。”
“是新书多!那么多参考书都没有做呢。还是你比较明智,没时间做就少买一点儿,也好对得起那点儿钱。”
“你这学期还要买吗?”
“暂时还不知道,等等再说吧,你要买吗?”
“不太想。”
“要是我要买,你陪我去好不好?”
“没问题啦,我不是常陪你去嘛。”
“那一言为定哦!”
“老师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莫冰蓝和向紫菀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往教室门外望去,真的来了,手里还拿着几沓发票。
紧接着,银行派来收钱的人也来了。报名工作开始了。
一沓沓或新或旧的人民币被顺次清点完之后,迅速地被装进了一个黑色的皮包包里。莫冰蓝看着渐渐饱满起来的皮包包,心急如焚。报名马上就要结束了,童言俊还是没有出现。
“阿紫,我去打电话找找,你去操场看一下有没有他,噢?”
“好的。”
两人完成了简短的对话就分头行动起来。
莫冰蓝跑到学校的公用电话那儿,拨下童言俊的手机号码,手机竟然关机!
“会不会在家里?”莫冰蓝悄声自语着又拨了他家的电话号码,可是好长时间也没有人来接,看样子家里是没有人的。
“他到底死哪儿去了呀!”莫冰蓝又急又气地翻着白眼对自己说,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教室。
向紫菀在操场转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童言俊的踪影,气得对着一棵大白杨树咬着牙说:
“你这个烂人死哪里去了啊,尽给别人填麻烦,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回到教室,无奈地笑了笑,坐了下来。
“唉,你说他可能会去哪里啊,他最喜欢去什么地方啊?”
“他最喜欢去的地方……”莫冰蓝用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索着眉头在大脑中搜索了半天,忽然眼睛一亮,“想起来了,他比较喜欢去高处……唉,他会不会是去了楼顶了啊?”
“白痴啊你,学校楼顶能上得去啊!”
“你别忘了,今天老师要在楼顶会议室开会,要是不开门老师们怎么进去啊?”
“哦,那你自己去看看吧。”
莫冰蓝说完话就飞快地跑上了顶楼,通向楼顶的门真的开着。莫冰蓝怀着一线希望穿过那道门,站在了空旷的楼顶上。初秋的太阳毫不羞涩得晒着眼前的一切,热辣辣的。莫冰蓝搭起右手遮在眼睛前向四周望去,一个人影儿也没有。难道是她猜错了?莫冰蓝有点不甘心,便向会议室那边走去。
在会议室外面的一个角落里,莫冰蓝发现了坐在那一片小小的阴凉里抚摸着玉箫的童言俊。童言俊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有人来了。直到莫冰蓝的双脚出在他的脚前。
童言俊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双很熟悉的浅绿色凉鞋,惊愕地抬起头,目光正撞上了莫冰蓝愤怒的眼神。
“唉,你知不知道你害人家找半天了啊,你为什么不开机啊,你不知道今天要报名要交钱吗?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干什么啊?你气死我了你。”莫冰蓝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劈头盖脸地狂发了一通。
童言俊收起箫,站起来内疚地对莫冰蓝说:
“蓝,对不起,害你这么辛苦地找我。你听我给你解释好吗?”
莫冰蓝气还未消尽,不冷不热地说:“快点说啊!”
“是这样,今天送走我哥,我就来学校了,那时你还没来呢,我委托于桦枫给我交钱了,我只是想来高处吹吹风。蓝,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莫冰蓝了解了情况,气也消了下去,先前的担心与焦虑顿时飞散得无影无踪了。她吝啬地对童言俊笑了一下,又摆起面孔说:
“走啦!”
童言俊看着莫冰蓝可爱的表情,心中忍不住笑了。
他俩一前一后地下楼进了教室,心里一片轻松。
向紫菀看见他们都回来了,赶紧通知:“下午要卫生大扫除,别忘了啊!”
良好的起点,从打扫卫生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