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陈诗涵出院后,韩瑞轩又从新教她读经书和打太极,并将她服药的剂量逐渐减少,她的神志慢慢的越来越清醒了。江凌岚常到陈诗涵家来看他们,她始终想不明白韩瑞轩为什么要接这个烫手山芋,却不肯为她去成就一番事业。
韩瑞轩常开玩笑说:“陈诗涵的病完全康复了,我不就事业有成了——攻克了一个世界难题了。到时你可要嫁给我,不能食言哦。”
“我是不相信有这种奇迹的。”江凌岚不以为然的说。
“如果失败了,就当我为人类的事业牺牲了,不用怀念我。”
“我现在就送你一副挽联:瑞轩烈士,永垂不朽。”
韩瑞轩笑着说,“永垂不朽就免了,光荣牺牲倒是可以。”
江凌岚觉得自己是劝不动顽固的韩瑞轩的,如果连她也劝不动,世界上就没有人能劝得动了。
月中旬,刘俊达杀人案开庭审理了,庭审整整持续4个小时,检控方和辩护方就他杀人时是否存在精神异常争论不休,而瘦得皮包骨头的刘俊达依然泰然自若,缄默不言,法官表示将择日宣判。这种争论从法庭里蔓延到社会上,认为该判死刑的和认为该判无期徒刑的在人数上不相上下,甚至还有拿未知结果来赌博的,还有拿条章鱼来预测的——他的生死几乎成了超级娱乐事件了。
这时韩瑞轩就想,如果他把刘俊达的磁带公布出去,对审判的最终结果有没有决定性的影响呢?如果要公布,他是不是应该在公布前把全部身家拿去买刘俊达死刑,狠狠的赚他一笔。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让刘俊达的父母来做决定妥当些,于是他就联系了他们,把刘俊达的复读机和磁带给他们快递过去。心想,也许这就是当初刘俊达说了一段密码所包含的意思——把自己的命还给父母去裁决。刘俊达的父母最终还是没有把磁带公开,决定竭尽全力挽留儿子的生命,至少他还可以为世界祈求和平。
月底,陈诗涵的身体稳定了之后,韩瑞轩就想动身回阳岱,于是定了两张飞往湘洲的机票。飞机起飞后很快飞入平流层,韩瑞轩确定陈诗涵没有晕机后,就望着玄窗外的云海出神,回忆着自己曾游历过得那些个飘渺的天境。
陈诗涵见他如此出神,好奇的问他:“都是棉花一样的云,你在看什么?”
瑞轩对她吹牛说:“我虽然没坐过飞机,可这云层上面我是来过的,还遇到龙和神仙呢。”
“你怎么上来的?”陈诗涵问他。
“做梦的时候,自己飞上来的。几乎跟真的一样。”
“啊,你真会做梦,我怎么就梦不到呢?”
瑞轩对她说:“等你的智慧被解放出来后,你想做什么梦都可以,甚至想变什么东西就能变出来。”
“怎么样才能解放智慧?”
“很简单,要解放自己的智慧,就得革自己的命。”瑞轩对她说,“一天到晚和自己作对,好处都给别人,坏处都留给自己。”
“为什么要这样?”陈诗涵问他。
“因为你颠倒了,所以要你倒着做。”瑞轩对她说。
“你自己做得到吗?”
韩瑞轩煞有介事的对她说:“这么好的事当然是让你做了,怎么能和你争;我自己糊里糊涂的活着,又糊里糊涂的死去就可以了。”
“才怪——”陈诗涵懵懵懂懂的不知如何应对。
飞机真的很快,倏地一下就到了湘洲,比往返飞机场的时间还要快。在湘洲呆了一天后,第二天中午他们回到了阳岱山,还是在山脚下的车,然后沿着石子路爬上去。进屋后,韩瑞轩在大厅里看到彭夫人,她正抱着白猫看电视,一边看一边教猫说话:“叫姐夫,姐——夫。”白猫也跟着喵喵叫了两声,音调模仿得有模有样的。
彭夫人五十岁不到,属于风韵犹存贵妇型,只是头发略微白得早了点。韩瑞轩一时不知道怎么和她打招呼,反倒是彭夫人见他们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就淡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韩瑞轩微笑着对她说:“阿姨你好,我是韩瑞轩。”
“回房休息吧。”彭夫人表情平淡的对他们说,然后又摸了摸猫的头说,“浩浩,学叫姐夫,姐——夫。”
白猫满脸无奈的打了个哈欠,随便叫了两声应付她。
陈诗涵好奇的问彭夫人:“这猫什么时候会说话的,我怎么不知道。”
“这是我家浩泽回来了,你不能碰它知道吗?”彭夫人说着,又问猫说,“你说是不是啊,浩浩。”
白猫懒懒的喵了一声。
韩瑞轩感慨的摇了摇头,带着陈诗涵上楼去了,边走边对她说:“不能欺负白猫了,把它也当哥哥看吧。”
“你真搞笑,这猫怎么能是我哥哥。”
“反正以后不准虐待任何动物。”韩瑞轩对她说,“搞不好哪个就是你的亲人变来的。”
“你的亲人才会变动物呢?”陈诗涵抢白道。
韩瑞轩叹了口气,说道:“总有一天你会信的。”
韩瑞轩回到阳岱后就去继续考驾照,并被彭宏才派去学习管理茶园,准备以后帮他打理生意,并一直照顾陈诗涵到她成年。
二月初,刘俊达案重新开庭审理,法院委托司法鉴定所对刘俊达的精神状况进行二次鉴定,报告指出:案发前的精神状况、身体状况及本次精神检查所见,无证据表明被告人在作案时患有精神疾病,故评为完全刑事责任能力。庭审进行得非常利落,当庭就判处刘俊达死刑。刘俊达并没有提出上诉,只是默默的等待着他的那颗子弹,这样大家就可以安安心心在除夕夜看联欢晚会了。
刘俊达在他的遗书中写道:
绝食这么久,我早就不饿了,只是有点渴。后来我突然就明白了,人其实就是水化成的,有的是纯净水,装在洁净的容器里;有的加了色和味成了饮料,贴上各种标签;有的被污染了就倒掉在水沟里。我就是那被倒掉的污水,最后会渗入地下,或流入河海,或直接被晒干,反正都会成为水蒸气升腾到天上去,然后又是冷凝聚合,天降甘霖,回到人间来。
但凡是水,就不可避免会被污染,所以最终都得用烈火来烧煮,让它蒸馏提纯。
也许人世间的苦难,甚至地狱酷刑,都是为了清洗我们的灵魂,让我们能回归清净的本色。只有最纯净的水,才能被装在最洁净的容器里,其他被污染的,都免不来要遭受苦难的洗礼。没有谁能逃脱的。
希望死刑能洗脱我的罪恶,愿我来世做一泓最清泉,远离污秽,远离苦难,留得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