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月等人从中间穿过去,两旁的哭喊声灌满监牢的整个空间,被关押的犯人们从铁栏后面伸出手臂,昏暗的灯光下依旧能清晰看见他们绝望无神的眼睛,和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满为患的监牢,骨瘦如柴口呼冤枉的犯人,肆意妄为随意打骂犯人的狱卒,这阴森森的地牢好像一座地狱,不见半点光明。
“你们是怎么抓人的?”荆月忍不住询问,“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犯人?你看每一间牢房里都挤着十几二十人。”
李贺缩在几个守卫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前两天李楠将军不是去鹰究山剿匪了吗,他抓回来的几百个山贼全都关这儿了。我们这地牢原本犯人就很多,加上那几百个山贼,就人满为患了,只能每个牢房多关一些人。”
荆月皱眉,即使去掉那几百个山贼,这地牢也几乎是装满了的,淮夏的治安很差吗,怎么有如此多的人犯罪?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关押王植的地方,门口有两个狱卒看守,一脸惶恐之色,连忙打开牢门。
荆月走进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狱卒多点了几盏灯笼,此时整个牢房都十分明亮,脏乱的地面上满是血迹,两具尸体静静地躺在地上,四肢扭曲,表情极为狰狞,满头的鲜血已经凝结成黑色的血块,看起来两人似乎是斗殴致死的。
“你们将王植和其他犯人关在一块儿?”荆月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一双犀利的眼睛死死瞪着李贺。
王植死了,这线索也就断了,原本想要找到幕后之人的期望也落空了。都怪李贺这笨蛋,这么重要的犯人,他竟然安排王植和其他人同住。刺杀皇亲国戚是杀头大罪,这样的重犯为了严格监控一般是不能和其他犯人一起关押的,没想到这李贺是个拧不清的,犯这种糊涂。
李贺哭的心都有了,他这两天都忙着和新纳的小妾培养感情,压根儿就没过问过地牢的事务,谁知道这是是哪个混账干的蠢事,给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他冲几个狱卒使了一个眼色,一人立马躬身道:“启禀公主,这是司门主事张岩安排的,他说牢房不够就让他们挤挤,不会出什么乱子的,谁知道这两人竟然在昨晚起了争执,就这样打起来了。昨晚守夜的狱卒喝了酒,睡着了,也没有发现他们在打架,今早起来一看,才看见这两人已经死了多时了。”
“什么?张岩怎么如此糊涂?”李贺立马接过话,一副十分愤怒痛心疾首的模样,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哭喊道,“公主,请治微臣的罪吧,都是微臣没有好好地督促下属,才让他们犯了这种不应该犯的错误!”
紧接着他又朝狱卒吼道:“快去,把张岩给我叫来,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到现在都还没出现,他到底怎么回事!快叫他来给公主认罪!”
自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的明似水突然说道:“不用了,这些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吧,公主只想看看这名刺客,现在人死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和公主还有事,就先回府了。”
说罢,他就拉着荆月往出口走,荆月莫名其妙,但她知道明似水不会无缘无故就这样做,于是并没有表现出反对。
“也是,你们慢慢把这事儿查清楚,该罚的就罚,本公主就回去了。”
李贺见他们要走了,心里比谁都高兴,但还是低眉顺眼地恭送荆月。只要这姑奶奶不掺和,他就有几分把握给自己开脱罪责。
出了地牢,身边无他人,荆月才问:“刚才怎么了?”
明似水说:“我只是猜测那个叫王植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刺客。”
“不是真正的刺客?”她诧异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我方才仔细观察了,那个叫王植的身形粗短,手指肿大,并非行动敏捷之人,而且用剑之人手掌中该有的厚茧他也没有,要知道,刺客是一名用剑高手,若没有十年以上不间断的练习是不可能达到那种高度的。另外,刑部的人似乎对王植的看守十分松懈,刑部外员郎李贺未曾过问,司门主事张岩将王植与另外一名犯人关在一起,狱卒更是喝醉了,照理说不该如此,抓住刺客是一件大功,若能将这案子审好,查出幕后主使,那他们少不了升官发财,得到皇上的赞赏。”
“你是说,他们故意害死了王植?”荆月问。
明似水摇摇头,说:“不能这样说,但我想,其中一定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是刺客的同党吗?”
“那王植如果不是真的刺客,也就没有同党前来杀人灭口。我倒是怀疑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刘大人,他是有动机的。”
“什么动机?”荆月问。
他笑了笑,道:“你知道前任刑部尚书周锐大人吗?他就是因为迟迟破不了案子抓不到刺客才被罢免的,如今刘大人上任,也是有破案期限的,眼看着期限将至,却一直没有刺客的踪迹,他能不着急吗?”
荆月恍然大悟,一拍手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刘大人因为担心自己官位不保,所以故意找了个人冒充刺客,将他抓进监狱,然后向皇帝邀功。但他又担心那王植露出破绽或是招供了,于是将他秘密杀死。”
明似水淡笑道:“对,反正人是他抓到的,也完好无损地送进了地牢,如今王植突然死了,责任也不在他,下面自有人做那替罪羔羊。”
荆月回头望了一眼刑部大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哎,白高兴一场……”
夜色浓厚,不见半颗星子,成片的黑云紧密地挤在一起,显得分外低沉。皇宫深处,寂静无声,幽暗难测,与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的前殿相差甚远,女子轻柔的歌声从金碧辉煌的殿中传出,数十位妙龄少女跳着艳舞,将曼妙的身姿展现得淋漓尽致,丝竹之声极尽奢靡。
而在皇宫北面一个安静无光的楼阁外,凉风静静掠过,夜色中甚至听不见半点鸟鸣声。除了不时经过的一队巡视的守卫,这里似乎没有更多的生气了。
一个黑色的人影迅速地闪过,黑暗为他做了极好的掩护。
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身形精瘦,微微佝偻着背,他的眼皮耷拉着,一双小眼睛显得十分精明和邪恶,左脸上一块暗红色的疤痕使他看起来煞气又可怖,。
如果此刻有人见到他脸上的疤,就会吓得立刻收拾细软携带金银赶快逃跑,因为他是无影贼疤镇,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神偷,以一身偷术纵横江湖,上至皇亲贵族名门大派,下至寻常百姓乞丐流氓,他统统都偷了个遍,是个实打实的老江湖了。
“就是这种感觉,啊……”疤镇半眯着眼睛,脸上有一种奇异的陶醉感,“我感觉到里面有好东西,是什么呢?呵呵,让我进去看看吧。”
说罢,那人低伏着,在草丛的掩护下进入楼阁。
楼阁里并未点灯,但他视力极好,在黑暗中还是可以看见周围的一切。他随意走动着,查看着一些不起眼的小脚落。多年的盗窃生涯让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像皇宫这种地方,好东西都藏在密室里,而密室的开关都通常是一些看似十分普通的地方。
他进入内室,仔细摸索了一阵,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趴在地上寻找着什么,不多久,他便在一个角落摸到那个预想中的突起。
“嘿嘿,以为这种东西就能骗过老子吗?”他眯着眼睛邪邪一笑,随即往那处突起用力一按,那块地板便咔的一声弹起,露出一个大约巴掌大小的方形凹槽,中间有一个小小的圆孔。疤镇用手指往里面轻轻一按,一阵沉闷的声音低低地响起,靠在西面墙壁的书柜竟缓缓移动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他走进通道,书柜便立即静静地关上了。他踩着石阶向下走去,没有发出半点脚步声,石梯之后,是一个较为宽敞的简陋石室,空荡荡的,四面壁灯并不明亮,室内显得很昏暗。
一阵铁链的簌簌声响起,疤镇才发现在角落有一个穿着灰褐色麻衣的女子,四肢被粗大的铁链死死锁着,铁链的另一头镶进墙壁内。
“哎呀呀,竟然有个小娘子!”疤镇喜道,走近一看,这小娘子虽然面容憔悴,但还是生得十分漂亮,芙蓉脸,杏仁眼,樱桃嘴,一头乌丝即使凌乱地披散着,也显得好看极了,身段纤细适中,胸是胸,臀是臀的,惹得他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你……你是谁?”女子缩成一团,她睁着一双大眼睛惊恐地看着疤镇,常年不见阳光的脸颊显得很苍白。
“小美人儿,你怎么被锁在这儿啊?”疤镇色迷迷地蹲在她面前,一只黑黝黝的粗糙大手就向她的脸颊摸去,“真是可怜,那些个兔崽子怎么就不知道怜香惜玉呢,把一个大美人锁在这石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