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猛烈,寒风呼啸。枝叶拍打着,哗啦啦地响,在稀疏的灯火中投下晦涩不清的阴影,像极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一道黑影利落地翻过高墙,在雨夜的掩护下无声地潜入守卫森严的公主府。像是谙熟每一个守卫的位置和交接的时间点,战行避开了所有的侍卫,直直地冲祈宁公主的房间奔去。
来到公主寝居,战行藏身于朱红圆柱后,瘦长的身躯隐匿在阴暗中,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一名侍女端着水盆出来朝外走去,他随即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
他踩着柔软厚密的地毯上前,撩开殷红的帷帐,纳兰明月静静地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惨淡,甚至微微发青,一副将死之人的摸样。
战行将清魂丹放入纳兰明月的嘴里,让她咽下去。吃下清魂丹片刻,她的气息变得顺畅起来,脸色也不再惨白,脸颊上慢慢浮出一丝淡淡的血色。
战行见此,正准备离开,不料纳兰明月却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战行一惊,反射性地制住她,掐住她的脖子。不过纳兰明月并没有醒来,像是做恶梦一般,紧紧地皱着眉,露出害怕的脆弱表情。
战行被兜帽遮住的脸看不清表情,但露出来的嘴却不悦地抿着,好像对纳兰明月此刻的行为非常不满似的。他用力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谁知不但没将自己的衣角扯出来,还使得纳兰明月更加用力地抓住它。
屋外的雨声哗啦啦的,显得屋内安静得诡异。
战行生气了。他开始掰纳兰明月的手指,一根,两根……正当他气恼重伤之人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时,两名御医捧着药罐推门而入,看见公主床前的黑衣人不禁吓得瞪大眼,药罐“啪”的一声摔成碎片,褐色的药汁撒了一地。
“啊!有……有刺客!快来人啊,保护公主!”
战行用力掰开纳兰明月的手,迅速地从窗户窜出,往暗处奔去,速度极快,随之而来的侍卫完全追不上。他避开大批侍卫聚集的嘈杂声和火光,敏捷地跃上墙头。
突然,一柄锋利的匕首破空而来,直刺向战行的背心,他听声辨位,侧过身体敏捷避开那把匕首,反手向后方掷出一把小刀。小刀光洁如镜,刃口却闪着幽光,显然是涂过剧毒的利器。
小刀落空,打在瓦片上,哐当作响。一抹玄色身影疾驰而来,手中长剑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冲着战行狠戾地挥下。战行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刀,只比普通匕首长半寸,刀身寒凉,一看就知并非俗物,他挥刀而上,两把精良的兵器狠狠碰撞在一起,凄厉的长鸣冲天响起。
隔着雨帘,介之焚冷冷地打量着战行兜帽下得半张脸,握着剑柄的手不觉青筋暴起,他沉声问道:“你是谁?”
战行不语,发力推开他,后退几步站定。削瘦的身躯在黑暗中挺拔而立,寒风瑟瑟,他好似一柄未出鞘的宝剑,锋芒未露,却仍然流露出一丝令人胆寒的杀戮之气。
听见响动的侍卫如潮水般向这边涌来,战行收了刀,迅速地跳下高墙,不过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介之焚也不追,只是皱着眉望向战行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探究。
大批的侍卫赶到墙角下,灯笼明晃晃的,照亮四周。公主府侍卫统领铁潜身穿轻甲,严肃的国字脸上沾满雨水,见介之焚站在墙头,便上前几步,沉声问道:“之焚公子,那刺客哪里去了?”
介之焚淡淡看他一眼,反手将长剑插入剑鞘中,也不在意自己浑身都被雨水淋透了,冷冷道:“逃了。”说罢,他利落的跳下来,穿过一干侍卫,径直离去,神情冷漠倨傲,像一只孤傲的苍鹰。
一名侍卫不屑低声道:“傲什么啊,还以为自己跟以前一样是将军府的大公子吗?不过是个阶下囚而已。”
“对啊,说他是阶下囚都算好听的了,只是公主的……。”几名侍卫纷纷小声附和道。
“你说什么呢,小声点!”另一名侍卫冲他低声喝道。
“怕什么,又不是……”那侍卫还未说完,便被一颗石子打中胸口,痛呼一声摔在地上。侍卫们一惊,向前一看,见铁潜迎面走来,眸光森冷严厉,好似一把刀子,顿时吓得不敢言语。
穿过众侍卫的介之焚恍若未闻,表情不变,步伐没有一丝停顿,背脊挺拔,好似一颗遒劲的松树。大雨倾盆,雨声嘈杂,几只夜枭飞过,尖锐的鸣叫声回响在空中。
“把他们几个拖下去,打五十大板。”铁潜沉声道。
那几个侍卫吓得跪在地上,惶恐道:“属下知罪。”
侍卫们得令,架起那些失言的侍卫离开。铁潜环顾四周,夜色昏暗,雨声阵阵,这样风雨潇潇的夜晚为心怀不轨者提供了太多掩护,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刚才那刺客已经得手。
“传令下去,加强戒备。”铁潜大声道。
“是!”众人应道。
风很大,浑身湿透的介之焚走在回廊上,手里拿着一把匕首,用绢布仔细地裹着。这是刚才刺客留下的,他在离开时偷偷带走,也没有打算告诉铁潜等人。
匕首做工精良,光洁如镜,刃口发黑,不知涂了何种毒药。介之焚打量片刻,便小心收好,揣进怀中,然后皱着眉头思考。
正出神地想着,介之焚不觉走到故衣居附近,忽然两名太医匆匆走过,面带喜色,一人欣喜道:“那一定是清魂丹!错不了!五年前我曾有幸见过一次,是汴唐献给皇上的寿礼,一打开那盒子便有股十分浓郁的清香,闻者顿觉神清气爽,和刚才公主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公主情况好转如此之快,定是那清魂丹的作用!”
“清魂丹,那可是药中圣品,据说药神医每年只提炼三颗,千金难买呀!可这清魂丹是哪里来的,难不成那黑衣人不是来行刺,而是来赠药的?”太医捋了捋胡子,一脸不解。
“这谁知道,不过,这也不关我们的事,只要公主好起来了,我们的命也就保住了。”
“是啊是啊,今天真是急死我了……”
两名太医渐渐远去,听不见声音了。介之焚静静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皱着。那人竟然不是来行刺的?隐藏身份用如此贵重的药物来救纳兰明月,究竟是为什么?事情好像变得复杂了,一方想杀,一方想救,这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