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月窝在被子里,正在闭目休息,听见若蒙的声音,便懒懒睁开个眼睛缝儿,道:“进来吧。”
若蒙推门而入,便忙着将食盒里的粥端出来放在桌上,用小巧的白瓷碗盛了两碗。
容策踌躇了一下,终于还是踏进荆月的卧房,面色也有几分尴尬,眼神飘忽,目光从地毯转到桌子,又从桌子转到墙壁上的短剑,目光炯炯,好像对它感兴趣的不得了。
荆月打了个哈欠,掀开被子,慢腾腾地下了床,看也不看容策一眼,就一屁股坐在桌前,准备吃早饭。
对于要送她见阎王的人她可以真诚地为他祈祷,祝他大富大贵永生安康财源广进艳遇不断,可是对于像容策这种不能杀死她却白白让她受苦受累伤上加伤的人,她只想诅咒他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荆月轻轻吹着热腾腾的清粥,白烟卷着香气扑鼻而来,美味异常。
若蒙见容策还傻站着,捂嘴轻笑道:“策公子怎么不坐下呢?”
容策胡乱点了点头,气势汹汹往凳子上一坐,眼睛盯着面前的粥不放,不时瞟一眼坐在对面的荆月,见人家看也不看自己一眼只顾着吹粥,顿时觉得心中火气蹬蹬直冒,想发火却在看见荆月的左肩时将到了喉咙的怒气压下去。
今早他碰见明泗水了,他告诉他昨晚并没有发生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事,他没有被纳兰明月强迫,只是纳兰明月因肩膀受伤而站不稳差点摔倒,他扶了她一把,没想到却没能扶得起来,反而被带倒了,所以出现了自己当时所见的那一幕。
知道纳兰明月是因为肩部受伤的原因而险些摔倒,容策顿时觉得心里有些懊悔。说来说去还是他的错,是他当时在情急之下出手太重,虽然纳兰明月十分可恶,但毕竟是一名弱质女流,他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应该对她动手。
荆月也懒得猜他在想什么,自顾自地吃了两三口粥后将碗一推,就要站起来。不料若蒙却急急按住她,扁着小嘴,很是幽怨地说:“公主不吃了吗?还剩这么多呢。”
“看来你完全不知道什么叫做浪费可耻嘛,纳兰明月。”容策瞟了一眼那碗压根儿没什么变化的粥,阴阳怪气地讽刺道。
荆月无奈地对若蒙说:“我真吃不下了。”
“公主,求您再吃点儿吧,您再瘦下去怎么得了啊。”若蒙苦苦哀求,眼眶里立马浮出两泡泪花。
“没事,最近流行骨感美。”荆月无所谓地笑笑,面色有几分苍白,“我得赶上潮流。”
“什么骨感美潮流啊,您再瘦下去就跟鬼似的,还美什么啊?”小丫鬟嘟着嘴。
荆月摸摸自己的脸颊,喃喃道:“也对。”她可不想以这种面如黄瓜瘦宛如饿死鬼的形象去见阿觉,死也要死得有美感嘛。
容策见这两人完全无视自己的存在,本来心里就不爽了,又听见荆月追求骨感美,顿时火冒三丈,觉得这女人不吃饭完全就是为了美,为了吸引男人的目光。
“你这女人到底要不要脸啊,你就这么想吸引男人的注意?你以为不吃东西装出一副病弱的样子,我就会多看你一眼吗?你别做梦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就是你,你再怎么装病弱我也不会可怜你的!”
容策猛地站起来,手撑在桌上,紧紧地握成拳头。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副横眉怒目的摸样,好像眼前是什么几世仇敌一样,如上好的和田白玉的脸颊因愤怒而泛着一层淡淡的红晕,显得少年更加晶莹剔透,像早晨还未绽放的花骨朵似的。
若蒙受不了他如此辱骂自家公主,叉着腰气鼓鼓道:“策公子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公主哪里是装病弱,上次您也给公主把了脉的,明明就是真的病了嘛!”
荆月却不气恼,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容策,暗自赞叹少年的皮肤好得不像话,不像自己,皮肤粗糙又惨白,难看死了。难道因为他是习医之人,懂得如何保养?要不向他讨教几招,把自己养的漂漂亮亮地的然后再死?
容策听了若蒙的话,顿时想起荆月的确身体有异,气焰立马降了大半。他不太自在地坐下,理了理衣服,眼角依然还残留着几丝怒火,不甘心地嘟嚷着:“就算这次是真的病了,那她以前还装的少吗?”
荆月见他那别扭样,不由得抿唇一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啊,喜怒哀乐全在脸上,随便逗一下就像炸了毛的小猫,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不像部队里的家伙,一个个都跟她装深沉装大爷,一点都不好玩。
大门敞着,轻风吹进来,撩起她的发丝。她的目光静静的一湖,带着冬风的萧瑟。才多长时间啊,想起这些事儿就跟上辈子似的,感觉久远极了。
早晨的空气十分清新,很多鸟雀在繁茂枝叶间蹦跳,鸟鸣声清脆婉转。突然,一阵笛声悠悠响起,音色十分动人,旋律清丽愉悦,远远地,每一个音符似乎都轻轻扣在心扉上,莫名地让人放松下来。
荆月走到门边,侧着头细细听着。
“好美的笛声。”半晌,她轻轻叹道。
容策瞧了荆月一眼,撇撇嘴,道:“好像是明泗水,只有他最喜欢吹笛。不过他通常都跑到最北边的小花园里吹,今天怎么到永绪亭那儿吹起笛子来了?”
因为永绪亭临近祈宁公主的居所,向来对纳兰明月避而远之的三位公子从不曾光临此处,如今明泗水竟然移步永绪亭,自然令容策诧异非常了。
笛声婉转,动人心弦,穿过早晨的阳光和微风静静传来,好似带着甘甜的味道。荆月伸个懒腰,神情愉悦。
若蒙不明白荆月怎么听得这么津津有味,叹着气将她拉到桌边,哀求道:“公主,别听那什么笛子了,快喝粥吧。您要是喜欢听曲子,待会儿我去找人给您吹,您想听什么曲子就听什么曲子。”
荆月但笑不语,她可没什么闲情雅致去听曲子。
“她哪是想听曲子,分明就是想男人了。”容策冷冷嘲讽。
“哎,我还真是想男人了。”荆月坐下,懒懒地搅着清粥,白烟缭绕而上,遮住她的眉眼,看不清神色。她真的很想阿觉……
“你!”容策瞪大眼睛,“你到底知不知羞啊!”
荆月小口小口地喝着清粥,磨蹭好久总算喝下小半碗。若蒙见了,高兴地笑了:“看来公主您的病是有起色了,今天喝得下这么多粥了。”
荆月放下银勺,笑眯眯地看着对面依然气鼓鼓的少年,一副神往摸样,眼睛里面泛着狼光,道:“主要是容策长得太秀色可餐了,光是看看就有食欲。”
“你!”容策听了这等调戏之语不由得暴怒,猛地站起来,脸颊通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副认真地模样,“瞧你这小模样,多俊俏啊,浓眉大眼,红唇白齿,真是惹人怜爱啊……”
容策怒极,大掌一挥,乌木圆桌被掀翻,“噼啪”一声,食盒与瓷碗都摔在地上,清粥溅了一地,黏在华丽的地毯上,若蒙吓得大叫一声,惊慌地后退两步。容策怒火中烧,眼睛死瞪着荆月,手指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荆月早就移步闪开,在旁边笑眯眯地说:“你何必这么高兴?”
“纳兰明月,你真是个让人恶心的女人!”他皱着眉,恶狠狠地道,随即一挥衣袖,便向门外走,到了门口停住,回过头来盯着荆月的肩膀处冷然道:“活该!”
待容策离开了,荆月才狠狠地冲着他的背影瞪了一眼,她摸摸自己的左肩,暗中将他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一遍。妈的,要不是姑奶奶这几天状态不好心情不好,怎么轮得到你这小兔崽子嚣张,要是按照以往老娘的性子,非把你整得个哭天喊地不可。
若蒙气呼呼地蹲下收拾碎片,不满地说:“这策公子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居然掀桌子!公主您看您把他惯成什么样了!”
荆月慢悠悠地晃到床边,蹬掉鞋子缩进被子里。她疲倦地揉揉眉心,觉得身体无力得跟棉花一样。
“这怎么是我惯的?”她懒懒地道。
“还说不是,策公子次次在您面前放肆,您也舍不得罚他一下,天家威严,怎容得他如此轻慢。”小丫鬟撅起嘴,利落地收拾残局,“就像那次,他把皇上御赐给您的玉佩摔成了两半,您不但不罚他,还在皇上面前瞒着,说是自己贪玩不小心摔坏了玉佩,您就不怕皇上生气责怪您?”
若蒙将桌椅扶起来,道:“今天见他主动来故衣居,奴婢还以为他是来看望您的,没想到他还是这样不尊重公主,随意侮辱您,实在可恶。”
荆月闭着眼休息,心不在焉地想着容策今天是来干嘛的,难不成日子太无聊找她来吵架?想到他进来时的别扭摸样,她淡淡地笑了,看来是心中有愧,跑来看望自己,可惜来了也没半句好话,还骂自己活该,真是不可爱的小孩。
翻了个身,荆月平顺着呼吸,伴随着清丽的笛声渐渐进入梦中。
若蒙噤了声,收拾好一切,掩了门悄悄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