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的所有出口都被封锁,禁卫军四处搜查,殿内所有人都不得随意离开,要配合调查。经过一整个晚上的搜索,没有抓到任何一个刺客,禁卫军统领向德清帝禀告说贼人很可能已经逃离了皇宫内城,换来德清帝的一顿大骂。
大约寅时之际,宫门终于打开,荆月等人率先离去,坐着马车回到了公主府。
她轻盈地跳下马车,夸张地伸了一个懒腰,埋怨道:“那些禁卫军办事效率实在太差了,耽误了本公主宝贵的睡眠时间,要是明天有了黑眼圈可怎么办?”
荆月似乎忘记了,这段日子她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黑眼圈一直都在的,从来没有消失过。
明泗水三人也陆续下了马车,容策心不在焉地往前走,正好撞上荆月,然后被她踢了一脚,他吃痛,单脚跳着哀哀叫,怒气冲冲地狠瞪着对方:“臭女人,你干嘛?”
荆月眨巴着眼睛,道:“谁叫你走路不长眼撞上我的?活该!”
“你!”
“好了好了,你们两别吵了。”明泗水慢悠悠地拉开两人,嘴角含着一丝淡笑,“此刻已是寅时,今晚在宫中耽误得太久,席间看大家都没吃什么,不如我们一道吃点东西吧。”
荆月随口应道:“好啊,我还真的有点饿呢。”
容策瞄了瞄荆月,看在她帮了他一把的份上,陪她吃个夜宵也无妨。但他性子别扭,故意转开头哼了一声,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道:“真是麻烦。”
介之焚木着一张脸就要绕过三人进府去,但明泗水微微抬手,半拦住他,温声道:“之焚公子,和我们一同去吧。”
“我不饿。”他冷硬道。
“那也一起坐会儿吧,我还想敬你一杯酒,向你正式道声谢呢。”他诚恳地看着介之焚的眼睛。
介之焚顿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进了府,荆月便吩咐下人准备酒菜,随即四人前往永绪亭。
今晚无云,一轮弯月静静挂于墨色的天穹,淡淡的月光洒下来,穿过永绪亭上盘绕的藤蔓,将斑驳的光影投射在四人身上。亭中四角都摆了烛火,晕黄的光芒散开,映衬着他们的脸颊,显得有几分模糊。
不远处的小湖波光粼粼,偶有水花溅起,许是某条金鱼游过的痕迹。
下人们动作十分利落,不久便将酒菜端上桌,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看了看三位公子的脸色,心中暗自揣测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什么时候三位公子竟能心平气和地和公主坐在一起吃饭了?
下人被挥退,荆月立马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嚷道:“终于能好好吃点东西了,快要饿死我了!”
容策忍不住说:“好歹是个公主,你能别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行吗?真丢脸!”
“有本事你别吃!”
“凭什么我不吃,我偏吃!”说罢,他也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塞进嘴里。
介之焚默默看着两人的互动,心下微微诧异。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并不像以往那般了。她眼中不再充满了痴迷和垂涎,眸子清亮无比,面对容策时,她脸上带着点儿逗弄之意,像是在捉弄一只小猫咪似的。而容策虽然依旧一副讨厌她的模样,可是眼神中却并没有真正的厌恶之意,言谈间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和愉悦。
他们看起来,几乎像一对总是抬杠的朋友。
他看向荆月,少女容貌清秀,白皙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她的吃相很随意,却并不会让人觉得失礼,反而带着一股子洒脱劲儿。
介之焚微微皱起眉。
几次见她,都觉得她越发不同,今晚她甚至在殿中拼命保护明泗水,她是什么时候有这样敏捷的身手?
正想着,明泗水优雅地斟了酒,递给他一杯,说:“这一杯敬你,感谢之焚公子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对之焚公子来说,这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这却是救命大恩,我欠你一条命,日后必当竭力相报。”他笑道。
听闻此话,容策奇怪地看着他们,问:“救命之恩?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那两人没答话,荆月便说:“你能知道什么?你就光顾着那棵草了。”
“那是红鸠芙!别用‘那棵草’来形容!”他一脸认真地强调。
荆月翻个大白眼。
介之焚意味深长地看向荆月,道:“若要说救命之恩,泗水公子更应该感谢公主。”
当时他离明泗水距离稍远,鞭长莫及,若非荆月及时,恐怕明泗水不会像现在这样毫发未伤。奇怪,像她这样终日胡闹的女子,竟然学了武艺,并且招式间含着几分凌厉……
“也对。”他微微一笑,又斟了酒,“这一杯酒敬公主,感谢……”
明泗水话还未说完,容策就在一旁低声嘟嚷着:“感谢什么啊,都要以身相许了。”
众人一阵寂静,气氛顿时变得怪异,尤其是介之焚,脸上寒霜几乎可以冻死人了,想到不久之后自己也会是“以身相许”的人之一,他就忍不住青筋暴起。
明泗水掩嘴轻咳两声,温道:“公主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地方只管吩咐便是,我必当全力以赴。”
荆月随意应了,接过明泗水的酒饮尽,然后赞叹道:“这是什么酒,好香啊!”
明泗水笑道:“这是百花酿,由一百种不同季节的花酿造而成,以香醇著称,此酒后劲颇大,公主最好少喝一些,不然明日会头疼的。”
她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给自己斟上满满一杯酒,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容策瞪着她:“女孩子家如此贪杯,真是不成体统。”
美酒下肚,荆月的脸颊渐渐变得嫣红,一双大眼睛黑亮黑亮的,湿漉漉的像是沾了水汽,嘴唇更是如点朱一般,面容上竟带着一丝平日不见的艳色。
明泗水瞧着她的眼,只觉得心跳猛然快了几拍,随即微微侧过头不再看她。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却不觉得冷,月光像雾一样拢在他们四周,将一切都变得有些朦胧和宁静。这是第一次,从未同桌的四人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气氛不似以往剑拔弩张,反而平静地有点儿让人不敢置信,就连每回一见祁宁公主就必会怒发冲冠的容策,也安分地和他们闲聊着,不时呛荆月两句。
荆月已经喝了半壶酒了,脸颊红彤彤的,她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了那三人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举起酒杯喊道:“不如今天我们就不醉不归吧!”
三人皆斜眼看她,未答话。
“我很久没醉过了,特别想喝醉一回。”她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她以前做过抗酒精训练,加之意志力强悍,酒量是常人的四五倍,是以从未真正地宿醉过。今晚不知为何,她兴致高涨,就想拉着人喝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