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三修黑着脸,朝那关爷道:“听几位的口音,绝不是奉天之人,既然不是,那我们便是对你们言明身份,你们也甄别不出!又怎知真假!”。
“少废话!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你只管说出来就是了!”,家丁又道。
家丁脾气变幻莫测,这会儿正是极尽怒色,与方才伺候酒水时的前辈模样,全然不同。
“他说的没错,你们只管答……就是了”,关爷点点头继续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到这钱府来偷粮食?”,
张来生方才说偷粮食,全是急中生智,信口胡说。
这刻,见他又问地详细,便也暗自恼怒,心道:老子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怎么告诉你是为什么?
心中虽是不满,脑袋却仍在努力思考,苦想着如何回答。
正自想着,他忽听毛三修出言回答道:“我们来钱府偷粮食……自是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了才来的,这能有何原因?我们即是偷粮,那身份自然……不是小偷便是土匪,又有何疑?”。
见毛三修说的头头是道,那关爷心底寻思可能不假,但又细问了声道:“若是吃不上饭……偷粮食怎不去别家,为何非来钱家?又为何……非得扮成日本人的模样?”
“莫说我们来钱府只是凑巧,就是有心前来也不奇怪。这老大的奉天城,谁不知钱家富庶,有钱有粮。而他姥姥地,这会儿他钱家还做了日本人的走狗,老子生为奉天英雄汉,不偷他偷谁!”。
“说得好!”,关爷同伴那另一人久未说话,这时突地叫好道:“正是如此!便是做那杀手强盗,便是罪恶滔天,也不该去做那汉奸!”。
关爷和家丁闻声被吓了一跳,皆瞪了他一眼。
那家丁眼神不善,心中暗怪,心说这蠢货怎突地把话说的这般明白,岂不是露了自己的立场。
但那同伴见状,却是不放在心上,只瞧了眼家丁,一笑便是了事。
关爷见到笑了声,神情无谓,再转向毛三修二人。
张来生这时已听到那人话语,心里立即便知自己先前赌对,这三人确是有几分侠义。
想到这,他便趁机说道:“奉天叫日本人占了,我们也只能扮成日本人模样,否则,根本进不来,这点,你们不也知晓吗”。
那关爷听罢,若有所思,继续问着张来生二人道:“奉天戒严几日了?”。
张来生道了声:“就这几日才行的封锁……”,忽瞧得那关爷放松了警惕,便趁机反问道:“几位既然……进得来奉天,又混的进钱府,定然是有备而来吧,不知几位所为的……是何物啊?”。
关爷现下正自想着事情,听人一问,便欲脱口而出:“我们是来偷那……”。
刚出口半句,那家丁突地出言给打断,说道:“关爷……您专注些!”。
那关爷一愣,回过神来,朝着那家丁尴尬一笑,就继续道:“罢了……我瞧两位小兄弟不是什么坏人,咱们也别与他们为难了……走吧两位!”。
家丁犹有不甘,便道:“关爷……那东西?”。
“去别处找找吧……”
说着,关爷收起关山刀,朝张来生两人拱了拱手,率先离了这庙。
窗口那人唯关爷马首是瞻,自是径直跟了出去。
那家丁叹了口气,心底虽是不服,但也只略作犹豫,就跟了去。
见三人离去,张来生二人倚着背跌坐在地上。
关爷三人一走,张来生呼了口气,看着毛三修,心有余悸道:“还好那关爷是豪杰人物,不然今日,咱俩非得交代在这不可!”。
毛三修闻言,提了提眉尾,嘴角向下,道:“嘁……老张!不是我说你啊……你小子……刚刚……可是有点怂包啊!”。
说着,他还扬了扬下巴,样子很是得意。
张来生闻言,虽知确实如此,但嘴上却仍解释道:“那关爷三人来钱府……便是与钱家作对,钱家与日本人沆瀣一气,他们给钱家寻事,自然也是给日本人触霉头,咱们又何必和他们对着干呢……”。
毛三修撇撇嘴,心里道了声脸皮真厚,没再说话。
张来生见状,便又说道:“你想啊……方才我们若是真与他们打斗起来,别说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便是真打得过……那打斗声还不得给那日本人引过来,要是他们被抓了……那不是少了给日本人找麻烦的人了吗”。
张来生说的头头是道,毛三修一听似乎还真有些道理,便就不再与之纠缠。
这时,外面骚乱已起半晌,早想有人发现混进了奸细,已经开始大肆搜查起来。
张来生两人站起身,弯着腰到那门前去查看。
“这正门是走不了了,咱们从窗子跳吧……后面说不定有路可以离开”,毛三修扶了扶眼镜,直起腰道。
张来生道了声好,二人便相继跳窗而出。
刚一跳下,便是落地不稳,两人登时叠在一起。
“哎呦……你姥姥地!没长眼睛啊!”
“别啰嗦了……快走!”
……
窗户后面是一条羊肠小路,路两旁皆是空地,空地上堆着一垛垛稻草、玉米的秆子。
两人一溜小跑,只顾赶快逃走,哪还记得偷听什么机密谈话。
这般行了约莫半刻,已离钱府正宅愈来愈远。
眼看就将出去,道上却突地横出一人,拦住二人去路。
张来生望去,瞧见那人竟是家丁,稍一疑惑,便问道:“不知这位大哥,还有何事?”。
那家丁神态淡漠,表情玩味,就道:“适才是关爷心善,但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就这样放过你们……我夜里睡不踏实,所以……”。
话还没说完,他便持着关山刀,朝两人刺了过来。
张来生忙欠身侧向一旁,躲开那尖刺。这边才一躲开,他还不忘将右手回转,去回劈那家丁手肘,心里努力地回忆起他九叔教拳法来。
毛三修亦条件反射似的躲了开。
那家丁未料二人竟能躲开,只稍显吃惊,便立即变了横刀砍过来。
张来生见状,忙去弯腰,又躲了开。
弯腰旋转的空档,张来生顺势推了毛三修一把,嘴中喊道:“毛三修!快走!去找你二哥!”。
毛三修闻言,于心不忍,却也知别无他法,只犹豫了一瞬,便声音颤抖地朝张来生道:“你多坚持会儿……我马上就回!”。
说罢他当即逃离而去。
那家丁见状,眼珠微转,竟是未追。仍盯紧张来生,接连变换数招,续出去三刀。
三刀来的飞快,张来生情急间,只觉脑海中灵光一闪,忽地就使出一招旋踢冲掌,跟着又喂上一招弓步肘打。然后再变脚步,又使出歇步冲拳。
几招下来,家丁更加震惊,心想原来这小子竟非手无缚鸡之力,当下暗道:“这一招一式,倒有几分门道!”。
这样一来,家丁突然生起好奇之心,想瞧张来生还有何本领,便出手试探起来,故意将那凌厉的刀路,撤了几分。
张来生见状,还道那家丁力竭,便忙将攻势迅猛起来,又一招虚步挑掌使出,缭乱间,竟侥幸击中了那家丁胸口。
那家丁受这一掌,颜色大变,心中暗道:“这招式怎有些熟悉!”。
但现下容不得他多想,就见他脚步向右一撤,立刻起势回攻起来。
刀尖闪动,刺向张来生。
这时,张来生突觉力有不逮,忙一闪身,赶紧使出最后的一招。
“回旋踢!”
这般一大喝,那家丁立即便听闻,当下确定了心中疑虑,惊道:“你与湖南墨刀,田拳师是何关系?!”。
“怎这么多废话,再来啊!”,一套拳法打完,竟躲开了家丁所有的攻势,张来生瞬间傲气大涨,便说道。
那家丁此时已将张来生的拳法认出,自是知道张来生拳法刚好克制他这刀法,便欲停手。
但张来生却是不知,这会得胜正洋洋得意,竟待再次进攻。
那家丁见状,性子一怒,当即凶狠了路数,去招呼上张来生的拳法。
张来生却是再也抵挡不住。
“哎呦……”
“哎呦……”
家丁狠劲上来,再退不去,只片刻功夫,张来生肩上、背上、臂上皆已中刀。
但那家丁却是留了手,早已将那刀刃换成了刀背。
可饶是如此,张来生仍是疼痛无比。
那家丁又耍数刀,张来生终是再支撑不住,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