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在睡梦中又遇到了那名少女。
长发，碧色的长发。深眸，如海水般温柔的眸子。
她似乎身无寸缕，又似乎周身笼罩着一层雾气，看不清，所以才愈发诱惑。
李长安知道这是在做梦。
因为这个梦他已经做过了许多次，好像自今年入冬开始，就一直在做这个梦了。
梦中的少女揉揉头，却似乎有些苦恼：“我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
两盏红烛出现，莲床之上，两人靠的很近。
李长安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在梦中他是无拘无束的，也是完全放开的：“我又忘了你叫什么了。”
少女可爱的撅着嘴：“我是小蛮啊，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没记住？”
李长安轻轻抱住她：“梦里的事，谁能记得住啊。”
小蛮深深的眸子中带着几分戏虐：“像你这般蠢笨，我真是不想再教你修行之法了，上次教给你的都忘了么？”
李长安慌忙放下她，就在莲床上行了个大礼：“不敢，老师上次说的修行境界之分，我一直记着，不敢有忘。”
他真的很怕这梦中的少女忽然消失了，那么自己就再也无法学习修行了。
小蛮托着腮半躺着，浑身曼妙的曲线毕露，这么个少女，身材也太好了些。
在梦里她也很是随意：“那我考考你，人间的修行境界是怎么来的？”
李长安肃然，跟背书一样念了起来：“上古，有周公开创国教，当时群魔束手，圣人隐退，开创了大周帝国八百年盛世。后魔气重生，世间再次混乱，帝国消亡，而诸侯起，百家争鸣，国教夫子以圣人之行，收三千门徒，三千门徒集大智慧，按夫子之学设七大修炼境界，指导凡人修行，至此人间有了修行和境界的说法……”
少女小蛮咯咯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你还是很聪明的嘛，也不枉我在梦中收了你这么个弟子。”
跟小蛮聊天一直都这么舒服和放松。
她说话的方式跟大唐的那些女孩完全不一样，放松，随意，而又调皮可爱，也许是因为有着胡人的血脉，所以才这么放得开吧。
“不过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住在哪儿呢？还是你根本不存在？这么多次梦中相会，你却每次都不说。”
小蛮双手抱膝，歪着头，轻轻晃着碧色长发：“哎呀，不能说，真的不能说的，万一梦醒了，你忽然去找我，那我可丢人了。”
李长安故作不爽之色：“我怎么就丢人了？”
小蛮忙过来，抱了他一下：“别生气呢，我也从未问过你这些事啊……因为，因为我的身份呢，的确有点不一样的，不能随便收弟子的，其实啊，我连你的住处都不知道呢。”
李长安嘿然：“什么啊，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就住在……”
小蛮双手捂住耳朵，拼命晃着小脑袋：“不听，人家不听。”
李长安大胆的亲了她一下：“别闹了，再跟我说说修行的事吧。”
小蛮安静下来，忽然变得无比圣洁，即便是在梦中，李长安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神圣气息。
“今天要讲的是，修行之基，万物之灵，亦是凡人踏出那一步的妙法。”
当今世上，有三大修行之地。
道门，佛宗，国教。
三法之中，以国教为尊！
在李长安看来，这个世界的国教跟自己记忆中历史上的儒家并无什么本质不同。就以明经进士科为例，依旧是考六艺，还有易经，四书五经，诗学等等。
唯一不同的是，国教士子都是从浩然正气开始修习，将奇妙的气息与儒家学说融合到了一起。所谓落笔为山，泼墨成河，其中玄妙处，反而比记忆中腐朽的儒家更为鲜活，也更加充满了生命力。
国教弟子按夫子之学设下了七大境界，终极的目的就是成为圣人，这和记忆中儒家的内圣外王之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人间修行，有七境三圣一神之说。
灵动，知微，镜照，合一，知规，显圣，天命，此为七境！
第一层境界，也是最简单的，叫做灵动境。
小蛮雪白的手掌轻轻展开，便有一团无法形容的气息在掌间流转，恍若轻风流云，又似白驹过隙般那么不可捉摸。
“习武，行军，绣花，缝衣，屠猪，训狗……这世间任何职业，任何事情，任何思考，那些有灵根的人，都会突破凡人的桎梏，感应到这个世界的灵力，并明白了自己可以做到的可能。”
李长安有所感悟：“我两岁时，就曾感应到那种所谓的灵力，就像随手就可以抓到，但那些灵力却是怎么也不会进入我的经脉中。”
小蛮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安慰。
然后她继续说道：“第二境便是感微境，是看到，听到，嗅到，尝到灵力的美妙，不断的感应和观察的过程中，可以利用灵力施展一些基本功法……到第三镜照境，就心如明镜，照见万物，如观明月，浩浩荡荡，无所遮掩……
“镜照之后呢？”
小蛮摇头：“唯有真正到了那一层后，你才能明白其中的妙处，所以要耐心一点，而且每一层境界，都需要初识，熟练，巅峰，本能四个阶段。”
初步认识当前境界只是第一步，继而熟练的使用境界的力量，而后达到巅峰，最后这境界的力量已化为了本能，终有突破，才能进入下一境。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小蛮很认真的解释着：“正如圣人在《论语》中所说……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也。”
李长安在这梦中盘膝正坐，听着小蛮讲述国教经文，他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可遇不可求，虽然不知道这梦境如何而来，但梦中这女子小蛮却是有真才实学的
“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塞乎天地之间也！”小蛮所讲国教入门之经，正是国教亚圣孟子从夫子之学中提炼而出的“浩然正气”。
小蛮慵懒的靠在他身边，在少年耳边轻轻解释着：“这句话的意思是浩然正气是世间最伟大最刚强的灵气，用你的胸怀去培养它，它就会充满天地上下四方，无所不在。”
李长安又感应到了充斥四方的灵力，随着他的心脏刚而有力的跳动，四周的灵力厚重如长江大河，而自己周身百脉也似乎在随着一起呼吸，眼睛又开始痛了起来。
灵力对他来说似乎是无穷无尽的，他却一点不敢引导，只能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尝试着去碰触。
十岁那年他强行引气培养，结果经脉混乱破散，差点死了，幸亏九残细心救治，足足用了半年才恢复过来，李长安不想再犯错了。
失败了！那浩然灵气依旧无法进入体内哪怕一点，唯有自己的双眼，却是在这灵气的流动中变得不再那么痛了。
“加油！”小蛮的声音传来：“虽然还是没法吸收，但我感觉到郎君你天汇穴之下的经脉似乎修补了一块。”
天汇穴在额头之上，连通双目，李长安若有所思，急忙平定心境，继续沉入其中。
有一点进步总是好的，他还有时间。
……
……
梦总是会醒的。
天亮之时，皇城鸿胪寺中，一名碧发垂肩的少女揉着眼醒来，一时有些恍然。
外面有婢女跪着请安：“谢首座，国子监那边派来人了，说是今日是讲经之日，要请您去呢。”
国子监六艺讲经首座，来自西域万国之地的圣女……谢阿蛮慵懒起身，嘴里还喃喃自语着：“哎，我好像又忘了问他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