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被叶长生的电话吵醒后,庄铭匆匆地赶回自己的心理诊所。
走进诊所,刚走到位于诊所最里面的那件杂物房的门前,庄铭就已经闻到了从门缝里飘出来的腥甜味。
推门进去,果不其然,在白炽灯的灯光下,非人类形态的叶长生正光着上身、赤着脚,半侧着身坐在一张药剂师配药时坐的高脚凳上,一手拿着一包血浆,正在狼吞虎咽。旁边,放着一辆护士发药时用的小手推车,手推车上放着几块止血纱布、手术刀、镊子和一个白色的搪瓷盘。手术刀、镊子上带着血丝,白色的搪瓷盘里放着几颗有点变形的子弹弹头。而在叶长生的脚边,是一地的空血浆袋。
皱了皱眉头,庄铭回身关好杂物房的门,然后小心地跨过地上那些空血浆袋,走到叶长生的身边。当他看清了叶长生****的上身,粘满了血痂,后背上像打补丁似的,东一块西一块地贴着大块的止血胶布,他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
“哟,来啦。”在喝光了右手的那袋血浆后,叶长生才抬起头来,向已经站在身边的庄铭打了个招呼。
“你该不会就顶着这个鬼样子,浑身血淋淋地跑回来的吧?”看着面前这个带着讨好的表情、呲着牙给自己打招呼的非人类,庄铭忍不住问到。
“张庆勇开车把我送到诊所门前,他自己就急急忙忙地开车走了。”
听了叶长生的话,庄铭沉默了几秒,然后就认命地走到他的身后,撸起袖子,干脆地撕下了那些歪歪斜斜地贴在他后背上的止血胶布,拿起手推车上的手术刀,划开还在渗血的伤口。
“嘶——!”后背上的皮肉被猛地划开,疼得叶长生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说庄医生,你手能不能轻点儿啊?”
“你可以去找方谨啊,他的解剖技术好。”庄铭边说着边从叶长生后背的一个伤口里剜出了一颗弹头,随手放到手推车上那个白色搪瓷盘里。
“我也想找方谨。”叶长生又咬开了左手的那袋血浆,“可你也不是不知道,方震跟他那个当法医的哥哥住同一个宿舍,我要是现在给方谨打电话,方震那个‘兄控’肯定会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一起过来,如果那哥俩职业病一发作,到时候我该怎么解释这一身的弹孔啊?嘶——!你轻点儿行吗?”
噹啷!又一颗变了形的弹头被放到搪瓷盘里。“要不你自己来。”嘴里这么说着,庄铭的动作却没停下来,手里的手术刀又开始划开另一个伤口。
“我不是够不着嘛……对了,庄医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有没有……一种细菌,或者病毒什么的,能让人的血的味道……变得很奇怪……?”
“嗯?你想说什么?”噹啷,又一颗弹头被庄铭放到搪瓷盘里。
“其实吧,血的味道也是会有微妙的区别的。”叶长生一边吸着血浆袋里的血浆一边说,“就说人血吧。一般呢,一个健康人的新鲜的血液呢,口感是最好的,带着体温,又没有血浆口感那么粘稠,那股腥甜的味道也会比较清爽些。而医用血浆呢,相对口感就会稍微粘稠些,腥甜的味道也会没那么清爽,不过冰冰凉凉的也会另有一番滋味,嗯……口感有点像酸奶……”
“停!”庄铭放下手术刀和从叶长生后背上剜出的最后的一颗弹头,走到叶长生的前面,面对面地对他说:“我不想听你关于人类血液的品尝心得,你就直接说,你想问什么?”
“今晚……不,应该是昨天晚上,我条件反射地咬了徐和的脖子一口,他的血……”叶长生皱着眉头,咂着舌头,“有种腐臭的味道,恶心,简直比死人血都糟糕!”
听了叶长生的描述,庄铭也再次皱起了眉头:“你说的那种情况我还真没听说过,恐怕得要专门的血液学专家才能给出答案。”
“啊,那就算了,反正他让我在脖子上咬开那么大的口子,估计是活不成的了。”说着,叶长生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了一下,后背的伤口也不再渗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这下舒服多了,不然老嵌在肉里硌得慌。”
“哎、哎,你要上哪儿啊?”庄铭正在收拾手推车上的东西,看到叶长生正向着杂物房的门口走去,就想叫住他。
“我去把身上的这些血洗掉,这样粘糊糊地巴在身上难受死了。”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了杂物房。
“喂……”愣了几秒,庄铭只好又再一次认命地开始收拾叶长生剩下的那堆医疗废品,还有他那件再添两个窟窿就能直接拿去当渔网的衬衫。
三天后,诊所的午休时间,张庆勇出现在了诊所的病档室的门前。
时隔三日,再次出现的张庆勇真的可以用“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来形容。油腻腻的头发被干净利落的板寸替代了,棱角分明的脸上的胡茬刮得干干净净,身上是整齐干净的休闲服,那股子呛人的烟草味也淡了不少。
进门,轻轻地关好病档室的门,然后,他坐到叶长生的电脑桌前面的椅子上,把手里拎着的公文包放到桌子上,推了过去。
“这些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那些资料和那个视频。”张庆勇对叶长生说。
“哦,好的。”叶长生收下了张庆勇推过来的公文包,“对了,那天我跟你说过我咬了徐和,要你一定要把徐和的尸体烧掉,烧了吗?”
“啊……那个……嗯……徐和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张庆勇支支吾吾地,似乎不大想往下说。“啊,我还有件事要谢谢你。”张庆勇用别的事情把话题岔开了,“在你给我的那部徐和的手机里,找到了把我的资料泄露给徐和的人。”
“哦?是吗?那人是谁啊?”叶长生也真的被新的话题吸引住了。
“是省厅档案科里的一个副主任科员。根据调查的情况,大约是在一年前,这个科员找了个女朋友,据说那女的条件很好,两人的感情也不错,很快就开始谈婚论嫁了。要结婚就得要钱买房子,摆酒什么的,据说女方家开出的条件也挺高的,于是那个科员就去搞了些投资之类的东西,结果亏了,赔掉了全部的积蓄不说,还搭进去一大笔钱,欠了一屁股的债。然后,那女的就帮他搭上了徐和。现在看来,那女的估计也是徐和他们一伙的。”
“那,现在那个科员呢?抓住他了吗?”
“跟那个女的一块,大概在一个月前就失踪了。当时他是先跟单位里递了婚假申请,他上司也批了,所以直到带人去他单位找他,他的同事和上司才知道出事了。”
听了张庆勇的叙述,叶长生沉默了几秒,然后说道:“想不到,徐和他们那么早就动手了。”
“啊,是啊……那个,时候也不早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似乎是怕叶长生再次问起徐和的事情,张庆勇准备起身离开了。但是,在他离开之前,他在电脑桌上的一沓便签纸上写下了一个手机号码,然后把那张便签纸撕了下来递给叶长生:“我的私用号码改了,这是我现在的号码。”
“啊,好的。”
“那,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