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过后，破颜终于醒来。
“姐姐…”映入视野的，是依月轻笑秀美的脸。
“小凌，你醒了。”依月笑了笑，“感觉怎么样？”
“嗯。”点点头，破颜四下打量了一番，蹙眉，“姐姐，这里是？”
依月同样也是游离了一番，随即黯然收回了目光，柔和的一笑，“这里应该是凌云阁下属的一处驻地。”
“是——那个苏紫瑶救了我们么？”破颜突然觉得恍惚，讷讷的问道。
“嗯。”依月点点头。
“哦…”若有所思，破颜乏倦的眼神中也是掠过一丝落寞，“姐姐，爹他——”
“都已经过去了。”摇摇头，依月缓缓起身，“我们已经尽力了，只可惜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我们只能选择承受。”
眼中又是浮现出那一幕惨痛的景象，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已然死死的缠缚在她们的心中，一遍遍无情的刺向心脏，那样的残忍与无情。
那——应该就是所谓的生不如死吧。
看着至亲在眼前那般残忍的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感足以将二女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湮灭成齑粉。
那样的痛，谁又能够体会？
“不过——”伤痛之际，依月的眼神中却是有一丝异样流露而出，喃喃道。
显然又是沉溺在失去父亲的痛苦中，破颜的眼神空洞无光，足足数息，方才黯然的叹口气，随即便是将依月眼中的异样收入眼底，微微愕然，“姐姐，怎么了？”
“按照爹临死前的表现来看，应该是中了南疆邪教的傀儡术与蛊毒。”依月的眼神渐渐地沉了下去，心念如电，“可是、青龙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傀儡术——蛊毒——”破颜若有所思的喃喃着，目光中带有一丝怀疑，“真的有这种奇异的术法存在？”
虽然上次与影魅等人前往了南疆的风云月教，不过她却是并未真正的亲眼目睹这种奇异的术法，因此心中依然对那传言神乎其神的术法抱有一丝怀疑的态度。
可是破颜却不知道，南疆的术法，仅仅有着屈指可数的人修行，至于普通的教众，则是没有了那种堪称天术的奇异本事。
“没错。”依月默默的颔首，“我曾经听阁主说过，这种奇异的术法流传于苗疆一带，据说是曾经一位南疆的占卜师、结合了西域的巫术、东瀛的幻忍之术与吐蕃苗疆的蛊毒术所研发，而那位占卜师，便是拜月教的创始人——曟钧。”
拜月教的盛名，也是在江湖中流传纷纷，毕竟曾经是中原武林最大的威胁；后来听说南疆易主，后起的风云月教径直覆灭了这个在南疆如日中天的教派，一举成为了南疆的王。
“可是，皇室怎么会与南疆的人有联系？”破颜依旧不解，“更何况，拜月教现已被风云月教径直覆灭？难道，皇室与风云月教勾结在了一起？这又走怎么可能？”
一连串的发问，无疑令依月心中的费解更为浓郁，只能黯然的摇摇头。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破颜深深的叹口气，心身交瘁，“爹，已经——”
显然还未从失去至亲的悲痛中缓合，破颜平静话语中的悲意，是那样的清晰与无力。
“临死前，爹希望我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一定会照顾好你。”依月摇摇头，转移了话题，“我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小凌，你可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
“姐姐…”破颜的心头微微发酸，但却又觉得莫名其妙，看着面前亭立的女子，突然间觉得恍惚，“你、怎么了？”
“没什么。”依月强行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转过身来，语气关切，“小凌，接下来你打算…”
“咕咕。”就在依月话语刚刚落下的瞬间，前方的窗牖上，传来清晰的鹰隼拍打翅膀的啼叫声。
“嗯？”顺着声音望去，二女双双面露一丝狐疑。
“这是血屠用来传递消息的特有鹰隼！”破颜的双目蓦然一亮，随即玉手一招，停在窗端的鹰隼扑腾着翅膀，飞落在掌心。
取下藏在翅膀内的竹管，将内置的信笺取出，破颜只是淡淡的一瞥，费解的疑惑便是布满了整个脸颊。
“这是给影传递的消息，怎么会来到这里？”不过当破颜的目光再度凝聚在信笺上细细阅读时，神色却是瞬然惊变，“怎么会这样？”
“小凌，怎么了？”依月见状，心里也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促的询问。
“宗主在长安竟是遭遇神秘人的截杀，现如今生死不明。”破颜的眼神渐渐凝聚，若有所思，数息后，稍显惊愕的说道，“难道、会是灵帝？”
“青龙曾言，血屠与凌云阁一直是灵帝的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依月此刻也是明白了什么，话语渐渐的肃重了起来，“如今凌云阁主…”
不经意的话语、在提到凌云阁时，依月却是不由得微微一滞，眼神中拂过一丝落寞与伤感；随即黯然叹口气，接着说道，“如今阁主生死不明，凌云阁也是时逢大乱，血屠有着这般遭遇，倒也不足为奇了。”
“可是…影呢？”破颜点了点头，神色蓦然一惊，失声道，“莫不是，影出了什么变故？”
“不行，我要去找影。”沉吟了数息，破颜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如今灵帝已经开始动手了，影若是不站出来，想必血屠也会重蹈凌云阁覆辙。”
“好吧。”依月闻言，默默地颔首，不予异议。
她明白血屠对于小凌的意义，阁主曾对她有救命之恩；同样的、血屠的宗主，也是小凌的救命恩人。
小凌对于血屠的情感，就如她对于凌云阁一般，如出一辙。
更何况，小凌对于那名叫影魅的男子——
“小凌，你千万要小心，明白么？”依月摸着破颜清冷的脸颊，强颜欢笑，关心的说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明白么？”
“姐姐…”破颜也是感觉到了依月此刻的一丝不同寻常，但却说不上来是哪里的不适，只得乖巧的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你也要小心，等到血屠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会回来找你。”
“嗯。”依月点点头。
话语落下，破颜也是不再迟疑，取下身侧床榻上的佩剑，自窗端急速飞掠了出去，带起了一阵风。
依月驻足滞留在原地，望着破颜飞去的背影，陷入了静默的沉思中。
“小凌，姐姐一定会救你的。”数息后，依月终于是将木讷的目光收回，原本迷茫的目光乍然变得澄清精亮，带有铁一般的坚定，“我一定会救你。”
不再逗留，依月习惯性的摸向腰间，但虚无的触觉却是令其眼神微微一变。
黯然的叹息一声，依月的眼神复杂，不过仅仅持续了数息，便是被一丝坚定给径直取代，随即不再犹豫，足尖轻点地表，朝着屋外疾奔而去。
烈风呼啸过耳际，清冷的月色下，一道曼妙的身影一路疾驰飞掠，越来越远。
就在依月离去的片刻后，苏紫瑶再度从内堂缓步走了出来。
依旧站在窗边，苏紫瑶抬起头，望了一眼月色，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的累、一路荆棘血路，是那样的沉重与无奈。
“命运，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么…”看了一眼发白的手指，苏紫瑶黯然的叹息一声，喃喃道。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内堂突然传出一声无奈的叹息声，平静的话语过后，竟是带有一丝隐隐的指责，“漠河极北地区，人迹罕见、凶险异常，更何况依月的忆魂剑已不再她的手中，手无神兵，你可知这样一来，依月她——”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未来的及说完，苏紫瑶冷冷的将其话语打断，“日后，我自会向依月请罪。”
“哎…”内堂再度传来一声无奈的叹息，但却并未响起任何的话语。
苏紫瑶望着月色出神，心念变幻不定，但眼神中却是有一丝无奈与疲倦。
——她，真的觉得好累啊。
“小姐，马匹已经准备好了。”外面响起侍女恭身的禀告。
“知道了。”苏紫瑶默默的颔首，轻声回应。
“为什么你也要去长安呢？”内堂的那个神秘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带有疑惑。
“现在的长安可谓是龙潭虎穴了。”微微摇头，苏紫瑶眼神中的无奈与乏倦被一丝坚定取而代之，“若你猜的没错，他真的就是青龙的话，那么浅惜可就危险了。”
“既然浅惜落入了他的手中，那么那个孩子自然也是。”
“难道——”内堂的那个神秘声音、波澜不惊的语气中首次泛起了一丝诧异的涟漪。
“我感觉，他好像什么事情都会预料得到。”苏紫瑶幽然说道，“他既然这么想杀了你，为什么没有在我这里亲自检验你的尸首呢？”
“你的意思是，他已经猜到了这一切？”那个神秘的声音再度发问。
“不知道。”摇摇头，苏紫瑶显然也是颇为无绪头，但话语依旧平淡深幽，“这仅仅是我的感觉罢了，上次与他相见过后，我愈发觉得，他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迷；正如他所带的那张面具下，你永远也不知道那隐藏的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庞。”
那个声音终究是没有再次响起，好似陷入了沉吟的深思中。
“我走了。”终于，苏紫瑶微微叹口气，侧首望去，轻声道，“你要小心。”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吧。”苦笑的话语，带有一丝无奈的嘱咐，“你千万小心。”
只是深深的朝着内堂看了一眼，苏紫瑶并未多言，黯然叹了口气，径直离去。
短短数息，房间便是陷入了以往的冷寂。
寂夜昏暗，残月无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