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或许，这才是新的开始
“原来是这样。”她低头看了看胸前的链子，“‘轮回’原来还有锁魂的作用。”那颗饱满的星星里，被她倒入了“轮回”，她当初只是要自己时时记着，不要忘了自己还欠着他。现在想起来，若不是被“轮回”锁于那片虚无的空间里，她的灵魂早在离体的瞬间被海水压得粉碎。
“是。”
“傲天，你又怎会突然跑过来呢？”她抬头看他，“你不是在龙岛里吗？”
沉默……
他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开口了：“我在冰川时，曾经想过。”
“嗯？”
“波赛顿的年龄比我大五年。”
“嗯。”
“如果他先我五年死，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五年。”
她怔住了。
“你愿不愿意？”他望着她，重复着。
“好。”她缓缓说，“我答应你……如果他先你五年死，如果那时的你还坚持，那么往后的五年，我们就在一起吧。”这是她欠他的，抵抗沉睡五年，她或许能承受。
“我如何能信你？”他撇过头，“你每一次都答应了我，却每一次都失信。”
“那怎么能算，第一次是误会，至于第二次，你能怪我自己不小心死掉了吗？”
“你……”他转回头看她，有些啼笑皆非，“你耍赖。”
“那怎样啊，”她很无辜的样子，“你以为我想死吗？”
“……算了。”他放弃挣扎，指了指她胸前的链子，道：“我要那个作为信物。”
她二话不说，解下来递给他。
“哎。”她叫他。
“嗯。”
“你违背了规定，要怎么罚。”她是指冰川一日不融，一日不得踏出龙岛的惩罚。当年听到这个惩罚后，每每夜深人静想起他，她都会失眠到天亮。
“我不与你说，”他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分开后，你亦不要多想。”说没事，她不会相信，倒不如直接拒绝告诉她。因为她知道后，不论何时想起他都只会有一份深深的愧疚，他不愿在她心目中只有那么一份存在的价值，更不愿她因对他的愧疚而不快乐，她充满活力的样子，是他最爱的。
“这是我的要求，你要好好过。”
她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样了解自己，连骗都省了，直接告诉她他拒绝回答。
“傲天啊……”她轻叹，笑了，笑里满是无奈。
你真是一名伟男子，能被你爱着，这是我修了几世的福呢？只是，这话她未曾说出口，只怕他会一再深陷。
龙傲天收好链子，深深地望着她，想最后拥抱她一次，却碍于她已为人妇，终于还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身。
“傲天。”她叫他，喊住了他的脚步。
他没有回头。
“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爱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何须言谢。”他低头，看了看胸前的蔷薇徽章，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海界的，在回海皇宫的路上，一些国民向他打招呼，他亦恍惚着，他知道自己的目光一定很呆滞，甚至如果有马车向他奔来，他也只能没有防备地被撞成重伤。他在海皇宫前停了下来，抬头望着那华美的宫阙，这个她视为牢笼的地方。特里同回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他的父王，正失魂地望着海皇宫。
“父王！”特里同在他身后叫了一声。
波赛顿一僵，回过头去。
特里同跑到他面前，“父王，您去了哪儿？水晶盒子呢？”
他不说话，慢慢蹲下身来，手按在孩子的肩上，久久的，望着他，终于，他开口了：“特里同。”
“是，父王。”
波赛顿蓦地抱住他，紧紧地。
他活在世上已有万年，在遇上她以前，他从来没有料到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的喜怒哀乐会被一根红线绑着，而线的另一头，握在一个小女孩手中。特里同是他唯一的孩子，他该尽己所能去疼爱他，宠溺他的，可是她却能直接影响他对孩子的宠溺有多少，如果她没有复活过来，他似乎就会一直这样，对自己的儿子漠视下去。什么时候，他成了一个牵线木偶，一个傀儡，被她操纵着，可悲哀的是，他内心深处竟然不排斥，早已习惯了情绪被她左右，怎么办才好？若她不愿再拉起那根红绳，若她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那么习惯了为她快乐，为她难过的我，会不会变得不知所措？
“父王……”特里同被他抱得喘不过气来。
他稍稍松开他，轻声问：“特里同，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安菲……你的母亲，还在，你想不想父王不顾一切将她留下来？”
特里同凝视他半晌，好久，才说：“何必问儿臣呢，父王，您心中不是早已有了决定吗？若母后还在……”若母后还在，您又怎会至今不敢看我与母亲神似的眼？
波赛顿狼狈地避开儿子的眼。
是啊，何必问，你不就是要找一个理由，无论任何理由来当借口好重新追求她吗？你明明知道自己的心思的，何必问呢……
翌日，波赛顿很早就到了海岸上。他坐在巨石之上，凝望着海平线，心中那份沉重在气氛里散开，仿佛他已经在那儿坐了许多年。
“我想我们也应该谈谈。”
不知什么时候，安菲站在了他身后，他猛然回头，看到她静静地站着，表情平静，海风吹得她的发丝与裙角轻轻飘扬。
此刻的他才觉得，她真正地像个高贵的女神了，可是在他的心底，她永远是那个倔强而真挚的小女孩，为了他从天才变得平凡的安菲。
“好。”他轻声回答，走过去，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海边风大，她身上只穿了入殓时的淡紫素白罗衫，薄得可怜。
安菲看了看身上的黑色外衣，觉得有些眼熟，“你以前，从来不穿这种旧衣服的。”海国的国库亏空了吗？
他轻轻垂下眼帘，“我已经不需要穿漂亮的新衣服来引起谁的注意，偶尔也想怀旧。”她忘了。
“哦。”
他们坐在沙滩边的大石头上，沉默着，气氛微微凝结，一点也不像生了一个孩子的夫妻在一起时该有的。
“我在生产前，曾经将‘轮回’注入这条链子。”安菲指的是她之前戴着的那条项链。
“……”
“我当初只是希望自己时刻记着，不要忘了我还欠着傲天，只是我没想到它会救了我一次。”
“……”
“我刚才听傲天说，‘轮回’具有锁魂隔离外界的作用，所以当初的我假死后，灵魂被锁在一片混沌里，我出不去，你们亦感觉不到。”
“怎么会……”
“当年那些药粉，它的毒性腐蚀了我身体的特性，使得我除去灵力外，已与常人无异了，而若不封印灵力，我就会因无法抵抗海水给我的压力而死去。”
“这就是……活活窒息而死的原因吗？”他喃喃自语，那么她离开海界，到了海岸上时便苏醒过来亦不是什么怪事了。他一直以情敌的心态看待龙傲天，可是此刻他却对他充满了感激，甚至庆幸，庆幸当初的他对安菲的感情够深，否则他不会为她取来“轮回”，没有轮回，就没有现在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她。
她点头，轻声说：“我如今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不问我，问我愿不愿意与你一起拯救海界？”
“当初的你，”他笑，苦涩的，“当初的你那么倔，恐怕是宁可去献祭亦不愿与我生下孩子来束缚你吧？你以为，我与你父亲为什么会出这种下策？我们宁可被憎恨，亦不愿你从我们面前消失。”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不信任自己而已。
她默然地听着，然后轻声说：“你真的很了解我，你预料的都很准，可是，波赛顿，你低估了自己的魅力，你以为，当初的我不会爱上你吗？”
他震惊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她。
她无意识地扯动唇角，笑了，“我是个女人，到底心软得很，也会为了心爱的男人舍不得死，就算是不得已，也会甜蜜地幻想我与他的孩子会长得比较像谁。波赛顿，你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以前的我可以为了你舍不去死。你实在很自作聪明。”
海风将她的声音吹得萧索寂寞，他怔怔地听着，任风把她的话渐渐带远。
良久，他笑了，笑得凄凉。
“你说得没错，安菲，如果不是我当初那么自作聪明，如今又怎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爱得越深，越卑微，这该死的卑微啊……
她说，“以前”的她会爱上他。
她说，“当初”的她会为了他舍不得去死。
是啊，“当初”，“以前”，一切都过去了不是吗？他还在痛苦什么？失了她的爱恋，这不是早预料好的吗？他承受了二十年，不是习惯了吗？
安菲望着海的地平线出身，并没有看他，他却知道她会听他说了什么。
他问：“安菲，你告诉我，如果当初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是不是这二十年来我们仍然像那天一样，一直幸福地在一起，从来不曾分开。”
“或许是吧，”她笑笑，说，“其实当初的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分开。”
怀里传来一阵温热，他不愿多想她的话，转过头去，摸出水晶球，轻抚了一下，特里同的身影出现在半空中。
“父王，你在哪里？”
“岸上。”他轻声说，看了安菲一眼，“我与你的母亲在一起，你要看看她吗？”
“要！”
他望着她，手里握着水晶球。
他承认，他还存在奢望，哪怕是为了孩子而留下也好，哪怕她再也不会回到海皇宫，只要她还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不了。”她微笑，摇了摇头，却什么也不再说。
连理由都吝于给予。
他终于绝望。
他怎么会以为她会挂念特里同？这个孩子，是她的耻辱啊，她又怎么可能封去所有灵力，与他再次回到海界，只为了这个“耻辱”？
“那，我先回去了。”他望着她，温柔不变，眼中燃起的火焰却再次熄灭，静如死水。
沿着来时的脚印，他慢慢往回走，不回头，不敢回头，怕自己终将会失去理智，再次残忍地折断她的羽翼，只为将她留下。
再见了，我的爱，如果有一天你真正厌倦了外面的肮脏与美丽，请你一定要想起我，想起还有个男人，与你们的孩子一起，在等待你。
“波波。”她轻声叫他。
波赛顿蓦地止住脚步，僵在了原地，没有回头，任她的声音随着海浪拍岸的波涛声远去。
她忽然站起来，慢跑几步跳到他身上，死死勒住他的颈子，毫无形象地趴在他的身上。
“安菲……”
“波波，带我回家。”她呢喃，脸埋在他的肩窝里，“我想念父王，想念珀尔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她已经失去了太多，错过了太多，在那一片虚无的荒凉里，她最怀念的，不是那些刺激自由的日子，而是与他在一起的时光，她不想再失去它，错过它，那份温暖与疼爱，她想要。
“你不会后悔吗？安菲。”握住她缠在自己颈上的手，他的眼眶润湿了，心中几乎压制不住的狂喜，惊诧，让他无力去想其他，不管是否他的错觉，他只听到她说她想回家了，她不会不知着代表什么。
他明了，她是在告诉他，她怀念着从前，不管结局如何，她愿与他重新开始，至少，再试一次……
“那就让我不要后悔。”她低声说，“不要太纵容我的任性，你已经把我宠坏了，波赛顿。”
“是，都是我的错。”他微微一笑，任清泪涌出眼眶，“可是，不宠爱你，我还能拿你怎么办？”
“你不是爱凶我吗？那就凶我呀。”
“凶你，你就离家出走，你太坏了，我不凶你。”
双手伸到身后，他背着她，慢慢朝海里走去，一边斗着嘴，一边任海浪将他们的身影吞没，隐隐约约，浪花欢快的歌声中还传来他们的声音。
“你就不怕我爬到你头上去？”
“你有下来过吗？”
翌日，清晨。
“叩叩。”
“父王。”特里同敲了敲父亲的房门，房间内却传来手忙脚乱的声音，虽然细微，但长年习武积蓄灵力的他还是感觉到了。
他心里不禁凝重起来。
父王一向是稳重可靠的人，怎么会……
他没有多想，马上推门走了进去！
可是……
“父王……”特里同弱弱地对着衣衫不整神色紧张的父亲道，“孩儿知道男人总有一些需要……孩儿也不是反对您另娶新妃，您又何必……亵渎母后的遗体呢……”
前两天父亲问他的时候，他以为父亲又精神恍惚了，早知道，他就不说那些话来刺激父王了，看看现在！海国国君因按捺不住而去亵渎死去的妻子的遗体，这话，这话说出去能听吗？
“特里同，你先出去。”波赛顿头痛地抚额。
“可是，父王……”特里同正待开口，一道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
“好吵……你在与谁说话？”安菲揉揉眼，脸转向瞬间石化的特里同，母子两人一起陷入石化……
一阵混乱后，两个没半点为人父母自觉的男女终于整理好仪容，站在了特里同面前。
特里同怔怔地看着会说会笑会动的母亲，从来，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那么一天，总是静静地，毫无生气地躺在水晶棺里的美丽女子会活生生站在他面前，只是，内心那一份思慕却不曾退去……
安菲望着特里同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不禁润湿了眼眶，心中的感动涨满，溢出。
这就是她的孩子，当年，她只来得及抱了一下的孩子，她，已经长那么大了啊……
她轻抚她的长发，微笑着亲吻她的额头，然后说：“你这眼，与我小时候真像，不知再过几百年后，你是否会成为海国的另一位叛逆公主？”
波赛顿闻言一怔，张口欲言，却没有说什么。
特里同也是一怔，但激动过了头，反倒镇定了，他冷静地望着母亲，说：“不会的，母后。”
“嗯。”她不明他的意思，反倒说，“女孩子还是乖巧些惹人疼爱。”
“母后，儿臣是男孩儿。”特里同还是很冷静地说。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他会对自己的母亲说这一句话了吧……
安菲不能免俗地怔住了，然后猛然回神，一手袭向儿子的胸口，在他越来越涨红的脸色下，一路向下摸到男女区别最大的地方……
“你……你是……男孩子？”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他的长发，又摸了摸他的耳钉，“那，那这个……”
“是父王为儿臣戴的。”特里同眨了眨眼，一脸的天真纯洁，“父王说这样比较漂亮。”
“那，这个？”她扯了扯他身上男女通用的裙装。
“父王说，现在的女孩儿都喜欢长得像漂亮女生的男孩。”没有了那种少年老成的表象，特里同笑得一脸淳朴，坏心地陷父亲于不义——哼！他早就讨厌被当成女孩子养了！
安菲的脸当下黑了一半。
“特里同。”她缩回手，冷静地叫他的名字。
“是，母后。
“我与你父王有问题需要沟通，你介意回避一下吗？”
“不，儿臣完全不介意。”
门才刚关好，一边闷笑不已的波赛顿就被扑倒在榻上，头磕在墙上，他吃痛地低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女人已经发狂了。
“我杀了你！你竟敢把我儿子当人妖养！”她掐住他，“你让他戴耳钉做什么？啊？！男孩子戴什么耳钉？”
“男孩子不能戴耳钉吗？我以前还戴呢。”
“你想让我儿子以后学你去糟蹋人家的女孩儿？”
“没！我没这么想！”
“那你说！你干什么要把我的特里同当人妖养？”扯回主题。
波赛顿被她摇晃得头昏眼花，“我交代，我交代了！”
“说！”她停下来。
他抱住她的纤腰，在她白净的颈上蹭了蹭，“我这不是想你嘛，你不在，我连睹人思人都不行吗？”
他说得委屈，她心软下来，嘴里却不饶人：“我就不信你设计墓门的时候是把墓门关死的。”
“当然没关死，但是身为一国之君，天天往墓里跑像什么话？”他一副很有威严的样子。
安菲嗤笑一声，“是喔，天天往墓里跑没威严，天天晚上偷偷摸进女人的房间就有威严。”
他一愣，又立即涨红了脸，“你、你怎么知道的？”
“全海皇宫的人都知道。”
“……”
她在他怀里闷笑着。
他闷闷地说：“有什么好笑的。”
她伸了个懒腰，不理他。他伸手挠她痒痒，被拍开，再挠，又被拍开，两个加起来几万岁的人幼稚地演着哑剧。
忽然，她眼角瞄到他衣袋口露出一截布，看上去很眼熟，像是以前她为珀尔制的装药袋子的布料。
“那是什么？”她伸手要去拿。
波赛顿一怔，立即拦住她的手，变了脸色，“没什么，一些药而已。”
安菲更加疑心，伸手要抢夺，波赛顿知她没了武力，又封去了自己的灵力，不敢太大动作，自然抢不过她。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渐渐变了的脸色，他知道珀尔身上的药，她都是认得的，何况这药的功效那么特殊……
“为什么，要吃这种药？”她的声音有几丝喑哑与颤抖，这药她认得，抵抗沉睡，以每次一百年寿命的代价。
“我……”他的口才在这一刻派不上用场，只能笨拙地解释，“当年，你刚去，特里同还小，海国又不能没人管，我……我没事，真的。”
“你见鬼的没事！”她掐住他，“你说！这二十年你吃了多少颗？”
“我……我怎么知道？”他辩解，“我也是没办法了啊。”
“你骗谁？长那么聪明摆着看的？你当我父王死了吗？”
“你想啊，我这一睡不知得多少年呢，没准比吃这药减的加起来还多。”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在沉睡中忘了你。
“蠢男人！”笨死了！她别过脸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眸中泛起的水光。
珀尔，你说，当年的我愿意为他而死是傻，那，现在的他又要叫什么？叫蠢吗？蠢到糟蹋自己，蠢到，付出还怕我知道了会难过。
过了好久，她才轻声说：“不要恨珀尔，没有我，她做不出比这个更好的药。”
他一愣，然后笑了笑，“怎么会呢，对于以前的我来说，那是最好的药。”等特里同长大，我就去陪她。这是他的誓言。而现在，他只担心自己的寿命不够，无法陪她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的年龄本就悬殊，他的寿命却一扣再扣，免不了会有那么一天，留下她一人孤独寂寞。
“我们一直在一起吧。”安菲说。
“当然，你还想去哪吗？”他说得理所当然。
“不是。”
“嗯？”
“我是说，我们一起活在这世间，然后，还在一起吧。”
“即使我生命耗尽？”
“嗯。”
他笑，揉了揉她的发，说：“好，不过，我更希望即使我不在，你仍然能充满活力地活着。”那是我最爱的样子。
“我没有顾及你意愿的义务。”她闷闷地说，揪了揪他的发尾，玩着。
“是，我的女王陛下，”他苦笑，“你高兴怎么着就怎么着，好吗？”
“哼！那自然好。”
正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侍女的交谈声。
安菲的眼眸转了转，顿时，计上心来，她冷不丁地用力掐了波赛顿一把。
“啊……”他痛呼出声，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她不说话，经过的侍女只听到房里传来王的叫声，胆子不够大的便惊慌失措地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来人啊，快来人啊！陛下遇刺啦！”
一群刚好巡逻经过的近卫队一听，个个抽出配刀，面色紧张地往波赛顿的卧室冲了过去，一边八十岁高龄的老臣海鸣也随着近卫队朝着国王的卧室冲去。
房间里，安菲迅速剥开波赛顿的外衣，弄乱他的衬衣，然后在他莫名其妙的目光中躺平，装死人。
她才刚刚躺下，卧室的门就被人撞开了。
在看清楚房间内的状况后，侍女，近卫队，海鸣，都不禁目瞪口呆。
看着床上衣衫凌乱的国王，和逝世多年的王后的遗体，寂静……
“喂，安菲，别闹了你……”波赛顿欲哭无泪，推了推妻子的手，她没动，众人的目光多了丝同情。早听说国王对王后有着病态的溺爱，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居然还……
老臣海鸣看着波赛顿，痛心疾首，老泪纵横，“陛下，王后仙逝多年，您又何必……亵渎她的遗体呢……您这个样子，让王后怎么走得安心哪？”
“既然不安心，那就干脆不走了吧。”在他百口莫辩时，那个可恶的女人终于开口了，在众目睽睽中，一手撑着头，侧身微笑地看着他们，以惊吓众人之姿，重新回归海界。
海皇历7070年10月12日
海国国王波赛顿陛下因二十年勤政爱民，节俭自制而感动天神，夜间天神入梦，陛下请求天神让逝世多年的王后复活，天神怜悯陛下痴心一片，故应允。
——摘自《海国里那些事儿》
两千年后。
已步入青年时期的特里同，哀怨地看着桌子后的波赛顿。
“父王，母后她又到东大陆去了！”
案前的男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特里同，我说过很多次，你已经成年了，不该整天想着怎么粘在母亲身边，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
“我知道！”特里同打断他的话，“母后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被你抢回来当老婆了嘛。”
波赛顿讪讪的，“你这小子……”
“我不管啊父王，现在有个跟我一样大的家伙在垂涎我母后的美色，你快点去宣示所有权。”
波赛顿失笑，“不过是个孩子，你母亲看他不上的。”
“那可难说，”特里同小声嘀咕，“他可是东方龙家的人。”
“……你说什么？”
“我说啊，龙川律可是东方龙家的人，现任龙神的儿子，我听人家说，他叔叔龙傲天以前和母后是情人的，是父王你硬把母后抢过来的！”
“臭小子，我不抢，哪来的你？”他没好气地说。
“母后说我是父王自己生的。”
“……”这女人！
“别说我没告诉你啊父王，那家伙的叔叔是会去找他的。”
“你若有空去关注这些谣言，还不如帮为父处理一些政事。”
“呃？”
“就这样决定了，你将桌上这叠公文批阅了吧。”波赛顿由桌后站起身来，伸手去那衣架上的衣服。
“那，那父王你去哪？”
“我？我当然要去东大陆巡视一下地上的情况。”
特里同撇撇嘴，不客气地揭父亲的底：“‘顺便’再去看看母后，对不对？”
波赛顿穿外衣的动作一僵。
“算了吧父王，再装就不像了，全海国谁不知道你是全自动妻管严呢。”特里同用一张公文扇着风，好不悠闲的样子。
而为人父的却咬牙切齿，“看来，你真是太闲了，那就将这叠东西今天内批阅完，每一份写一篇三千字的心得等我回来验收！”人太闲是会闲出毛病的，他这个做父亲的可不能害了他！
特里同绿了脸，“不要了吧？”
“那是一定要的。”波赛顿微笑，很温柔那种，“人太闲是会闲出毛病的，若你的母后知道我将你惯成一个八婆，她又要与我没完没了。”
“父王！我错了——”
身后传来特里同凄厉的哀嚎，波赛顿心情愉快地整整衣领，朝东大陆出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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