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下
一条满布碎石的崎岖道路上,四人悠然而行。
为首的乃是一个13岁的少年,着一身黑色紧身服,只见他眉宇浓黑,目光清亮,一头青丝束成马尾,行止间英武昂扬,颇有一番初升红日的蓬勃英气。
此时走在陡峭荒凉的山道上却也没有让他气喘吁吁,只是额间流出些许微汗。
少年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明媚眼光,并未置一语,嘴角依旧噙着淡淡微笑行去,步履从容犹如闲庭信步。
后面紧跟着三个稍大年纪的青衣汉子,皆是身强体壮的纠纠男儿。
走在最前面的汉子,浓眉大眼,如同山岳一般壮硕的身子在这般的天气里让他额间起了一层大汗,他一把挥下额头暴汗,敞开黑黝黝的胸膛。
他本就是个粗豪的性子,咧开嘴就对着前头的少年嚷嚷道,“少爷,还有多久才能到山顶,这山道弯弯曲曲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前方的少年脚步都未曾停顿,依旧不时遥望山下远处,只是简单说了一句,“且行”。
那个粗壮的汉子嘴里嘟囔了两句不知道什么劳什子的话,见无人搭理,也低头赶路去了。
山间晨雾在暖阳的直射下从群山中升起,又飘渺腾空而去,散碎土石遍布的歧路两旁有杂草掩映其中,高大乔木,低矮灌木层次分明旁立两旁小道蜿蜒直上,数个转折山重水复又柳暗花明终于到了山峰顶端。
山巅却是一片略微平坦的开阔地,地面上零落地矗立着数块硕大无朋的天然巨石,被年深日久的呼号西风打磨留下坑坑洼洼的凹凸孔洞。
在靠近悬崖的一边有一八角檐亭,耳旁响起烈烈西风的凄厉呼啸,少年踏着亭外的一小段台阶拾级而上,“龙首山”三个大字龙飞凤舞跃然牌匾之上。
红漆粱柱上,右边书上联“龙首山下龙首原”,左次书“无边天外无量天”。
少年不自觉抚着栏杆朝着亭外俯瞰,此刻视野一片辽阔,心胸也似在那一刹那开阔了起来。
四目所及,北面群山纵横绵延起伏万里,天荡山脉巍峨高耸虎踞龙盘中原大地,天阴山低矮起伏宛若宿卫拱卫一旁。
在氤氲雾气中,高低山脉犹如腾跃于云海的蛟龙。云雾隐没间昂然挺立的俊拔山峰,恰似翻转腾拿的跳跃龙脊。偶有猿啼虎啸响起,似高亢龙吟响彻在天地间。
少年左手背立,右手的指节因抓握栏杆过紧,在微凉晨风中显得略微发白,但他眼中的神色却是飞扬中带着一丝轻狂。
烈烈山风吹卷起他额间的一缕乱发,那双清冷明亮的褐色眼眸里有一片云气,在万里无边的旷野中奔腾狂涌。
龙首山东西侧沃野千里,一片新绿。自西而东,有大河苍澜,涛涛东去,似玉带旌旗迎风轻扬。山下密麻涌动的如同蚂蚁一般的黑色小点,是无数辛勤农夫跟随红日开始一天的劳作。
少年凝视山下良久,脑中不自觉地就想起一段话,“农夫忙于野,农妇采春菜,商贾负担于途,优伶正试新歌”。袅袅炊烟,自房屋瓦舍里缓缓升起,将这一幅静态的,淡墨勾勒的田园风图画,鲜活成一道动态的生活风景。
在这一片耕耘了千百年的肥沃土地上,后辈们,依旧追寻着先人的足迹,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时常听人提起江山社稷,而在他看来,那不过就是这眼前的雄壮河山为藩篱,围绕的千万里沃土原野,无数生民在祖先赋予的坚实土地上繁衍生息,构筑的这一道千百年秀丽不改,生生不息的如画江山!
少年强压住心头一阵又一阵,如同潮水一般狂涌的,想要长啸的冲动,放眼这如画江山,久久凝神不语,似要把这山川河流用力地铭刻在心中一般。
他那风起云涌的变化的褐色眼眸里,有万千情绪涌动,有傲然,有惊诧欣喜,更有强自按捺的蓬勃雄心。
他至今还记得龙首山名称的由来。崇元五年,太祖携帝后登方丈山,面对云蒸雾绕的的莽苍群山,惊称,天荡山实乃是龙脉,足以当作重于家万世基业,方丈山独立于群山之首,一峰独秀于万山之林,一如群龙之首,乃亲赐名为龙首。
想到这里,少年实乃不知何为龙脉,只是望着云雾翻腾间显得越发挺拔的诸峰,一个念头由远及近,由模糊至清晰浮现于他的心头,那就是“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