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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九天(1)

第九天·故事第一

从前,皮斯托亚城有两个被放逐的佛罗伦萨人,一个叫林奴乔,另一个叫阿莱桑德。他俩同时爱上了一个名叫法兰切丝卡的漂亮寡妇,不过彼此互不知情。

他两个都在私下用尽种种办法,想要得到寡妇的爱情。从最初的情书、口信,发展到无休止的纠缠。其实,对这两个男人,她一个也没看上眼,等这女人想要摆脱他们时,已很困难。她打算找两件极难办成的事,分别让他俩去办,如果办不成,就恰好给了她拒绝的理由。对此,她的使女也很赞成。

就在此时,城内死了一个人,此人相貌丑陋,无恶不作,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尸体就埋在教堂的坟地。那寡妇决定在这件事上做文章。她对使女说:

“这两个家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愿意两肋插刀、赴汤蹈火,如今我就弄两件跟这差不多的事分别让他们去做。”

“你且听着,你先去对阿莱桑德说:‘我家夫人叫我来对你说,你这样千方百计地追求她,现在机会来了,包管你如愿以偿,不仅能得到她的爱情,还可以和她过夜,只要你肯替她做一件事。她有一个亲戚,要把今天下葬的那死者的尸体,当晚抬到她家来——这为的是什么,你以后自会知道。她害怕得不得了,怎么也不愿看到这个人的尸体,所以她想仰仗你,帮她一个忙,到了晚上睡醒头觉的时候,请你钻进墓穴,剥下尸体身上的衣服,穿在你自己身上,就这样躺在坟里,假装是个死尸。等到有人来把你扛走的时候,你绝对不能动一动、哼一声气,由他把你扛到夫人的家里来,她自会收留你,你爱和她待在一起多久都可以,至于别的一切,她自会安排。’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今后还有何脸面来找她呢?”

使女听后连连点头,那寡妇接着说:

“你在那边传过话之后,再到林奴乔这边去对他说:‘我家夫人叫我来向你致意,她说她情愿奉陪你寻欢作乐,只是希望你出力帮她一个忙。是这么一回事:今天早晨,死者的尸体落葬了,她要你在今天半夜,钻进他的墓穴,不管听见什么、碰到什么,你都不能作声,只是悄悄地把尸体抱起来,扛到她的家里,那时候你自会知道她为什么求你做这一件事,而且她一定会好好地慰劳你,让你称心如愿。如果这件事你不肯为她出力,那么她说,从此以后你也不必再写信给她或是派人上她的门了。’”

使女分别找到了他俩,一字不漏地把女主人的话对他们说了。两人全都一口答应,都说只要能博得她的欢心,别说是坟墓,就是地狱也去得。那女人得了使女的回报,暗自好笑,倒要看看这两个傻子是不是真会干出这等事来。

到了晚上,睡醒头觉的时候,阿莱桑德奔赴墓地,准备去冒充死者的尸体,一路走来。他是那样的恐惧,他害怕这是寡妇陷害他的圈套,害怕是情敌的阴谋,害怕偷尸者的报复等,但爱情的力量使他战胜了恐惧。他果真按照那女人的吩咐,把死者的尸衣剥了下来,穿在自己身上,把墓门依旧关好,在原来放着死尸的地方躺了下来。

再说林奴乔,他看看已到半夜,跑出屋来,准备遵照情人的吩咐做去。他走在路上,内心也是充满着恐惧,他怕因盗尸被捕,怕死者家人报复等等。同样,爱情的力量使他战胜了恐惧,他也按照那女人的吩咐,弄开墓门,爬了进去,摸到这个冒充的尸体,一把提起双足,放到肩头,拖着就走。阿莱桑德听见他进来,吓得不得了,却一动不敢动,听凭林奴乔拖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林奴乔肩头沉重,心急慌忙,向心上人家里赶去,就在他快要来到那女人家的门口时,突然遇到一拨追贼的巡丁,林奴乔丢下尸体,拔腿就跑,阿莱桑德一看事不对,爬起来没命地逃之夭夭。

那女人借着巡丁的火光,把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暗笑起来。

林奴乔并没跑远,等巡丁走远后,他返回寻找尸体,一无所获,长吁短叹地回家去了。阿莱桑德更是垂头丧气,最后也悲伤地走回家去了。

事后,这两个男人并不死心,依然来纠缠,都说自己已经履约,只是出了意外。这女人则抓住了拒绝他们的理由,不再给他们任何得寸进尺的机会。

第九天·故事第二

从前,伦巴第有一个以圣洁著称的女修道院,院长名叫乌辛巴达,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圣女。此外,院里还有一个叫伊莎贝达的修女,是一个出身高贵、标致俏丽的姑娘。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跟一位英俊的后生互生爱慕,一见钟情,以至于到了茶饭不思,坐立不安的地步。但宗教的藩篱把他们隔离开来,一直好事难成。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小伙子最终还是找到了一条溜进院里去的通路。他偶尔一次铤而走险来寻芳,安然无恙,从此越发胆大起来,三天两头来幽会,两人真是如鱼得水,妙不可言。

不料有一次,他俩在一起过夜的事被其他修女发现,而他俩却还蒙在鼓里。那几个修女本想去院长那儿去告发,后来觉得稳妥起见,还是另寻机会,来个当场捉奸。从此,她们便开始轮流监视她的房间。对于这些,伊莎贝达丝毫不知情,还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一天晚上,伊莎贝达照旧把情人接进自己房中,立即被那些监视的人知道了。等到夜深人静,她们认为时机成熟,就分作两批,一批把守住伊莎贝达的房门口,另一批赶去敲女院长的房门,告知院长伊莎贝达房间里关着一个男人,要她带头捉奸。

恰巧这一夜,女院长正陪着一个教士睡觉,原来那教士常常躲在大箱子里,让人家把他抬进女院长的房中。现在这些姑娘打门打得这样急,乱嚷乱叫,她唯恐她们会打开房门,冲进来。所以她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在黑暗中心急火燎地穿好衣服,拿起教士的短裤,把它当作自己的头巾,就往头上一戴,匆匆忙忙冲出房子,并反锁了房门,全然不知即将闹出个大笑话,

这许多修女正乱哄哄地要抢着去捉奸,她们哪里还注意得到女院长的头上戴着一顶怎么样的帽子。她带头领路,直奔伊莎贝达的卧房,结果,伊莎贝达他俩赤身裸体搂在一起,被逮了个现行。

女院长喝令把伊莎贝达拖到大厅上听候发落。她当着全体修女,声色俱厉地把伊莎贝达痛骂了一顿,骂她是最下贱的女人,竟敢做出这种淫乱无耻的事来,要是传了出去,难免败坏了女修道院里向来的声誉,痛骂之后,还说非把她严办不可。

那姑娘站在厅堂上,又羞惭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低头不语,叫旁边的修女不由得可怜她起来。谁知那女院长却反而在上面拍手顿足,越骂越起劲。伊莎贝达偶然抬眼一望,只见女院长的头上有两条吊袜带,不住地在左右摆动,心里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开口说道:

“院长,天主保佑你,请你先把头巾扎好再跟我说话吧!”

女院长不懂她话里有刺,却怒喝道:

“什么头巾不头巾,好一个不要脸的小淫妇,居然这时候还敢和我说笑话!你以为你是做了一件什么好笑的事吗?”

“院长,”伊莎贝达回答道,“请你先把头巾扎好了再跟我说话吧!”那许多修女不由得都把眼光转移到女院长的头上,她自己也伸手到头上去摸,于是她和大家立刻都明白伊莎贝达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女院长知道自己已经出了丑,而且众目睽睽,再也没法掩饰,就索性转变态度,改换声调,用温和的口气接下去说:“抑制肉欲的冲动,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所以只要大家注意保守秘密,不妨各自去寻欢作乐吧。”

伊莎贝达现在没事了,女院长回房去和教士继续睡觉,她也回到了她情人的怀抱里,而且以后还经常把情人接进院来。而那班没有情人的修女看得眼红,因此都私下里千方百计追求她们渴慕的幸福。

第九天·故事第三

关于画匠卡拉德林的故事,大家想必还记得,他是一个头脑简单,性格乖僻,弱智不堪却又自命不凡的人,常被别人捉弄或取笑。

卡拉德林的姑母过世时,留给他一笔小钱,大概有二百多个银币,他却到处扬言,说是要买房置地,仿佛他手头有一万个金币似的。他这个异想天开,白日做梦的想法只能沦为笑柄。

勃鲁诺和布法马可这两个经常拿他取乐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后,想叫他用这点钱请客,却到底也没吃到嘴,因此心中有气,就想寻机再捉弄他一回。

他们拉上了另一个叫奈洛的同行,说明来意,说干就干。

第二天一早,奈洛就守候在卡拉德林家门口,见他刚一出门,就上前跟他打招呼。寒暄过后,奈洛突然后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就在卡拉德林充满疑惑时,奈洛对他说,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对劲,估计是病了。

卡拉德林心里犯着嘀咕,继续往前走,走不多远,遇到了布法马可。布法马可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他,然后问他究竟得了什么病,搞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勃鲁诺又走过来,劈头就问:

“嘿,卡拉德林,瞧你那张脸!你简直像一个死人,你觉得舒服吗?”卡拉德林听见人人都这么说,便自以为千真万确是得了病,就惴惴不安地问道:“这该如何是好?”

勃鲁诺见他上套,忽悠他说:“赶快回家躺着,把尿液送给西蒙大夫检验,或者请他来瞧病。”

这时奈洛又来了,这三个家伙假装热心,搀扶着把他送到家里,安置到床上。

卡拉德林愁眉苦脸,打发女仆去给西蒙大夫送尿液。女仆出门后,勃鲁诺佯装很关怀他的样子,说是要亲自听听大夫的分析,也跟了去。

谁知出门后他便抄了近道,赶在女仆之前,找到了西蒙大夫,把他们的一套把戏向大夫和盘托出。

等女仆来到,大夫看了看小便,就对她说道:

“你先回去告诉卡拉德林盖得暖一些,我立刻就来,我将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应该怎么办。”

女仆刚做完汇报,大夫和勃鲁诺就跟进来了,大夫在卡拉德林床边坐了下来,开始诊他的脉,一会儿,病人的妻子来了,他就对病人说道:“你听着,卡拉德林,我看在朋友面上对你说,你什么病也没有,你只是怀了孕罢了。”

卡拉德林听说他怀了孕,急得直叫起来,嚷道:“哎呀!苔莎,这都是你不好!可每次你总是非要到上面不可;我早就告诉过你这是犯忌的,正常情况下都是男上女下。”

他的妻子本来十分脸嫩,听见丈夫说出这种话来,羞得满脸通红,低垂着头,一声不响,溜出了卧室。

这个糊涂的男人,他不去反省自己的愚蠢荒唐,反而责怪妻子,硬说这都是夫妻合欢时,女上男下的方式造成的。

勃鲁诺、布法马可和奈洛听见他这番妙论,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可是那个江湖郎中却笑得牙齿都快掉下来了。

后来,卡拉德林苦苦求大夫替他想个办法。

西蒙大夫则按照勃鲁诺等人设下的套,以购买配制提炼特效堕胎药原料为名,向他索要了五个银币,由勃鲁诺代办。

回去后,西蒙大夫随便包了几封养生药,托人给他送去,嘱咐每天喝一次,连喝三天,包管见效。

勃鲁诺拿到钱,立刻去买了阉鸡,办了一席酒菜,请两个朋友和大夫一同来享受。

每天早晨,卡拉德林喝一杯药水,连喝三天;到了第三天,大夫和三个朋友一起来看他,大夫诊过脉之后,对他说道:

“卡拉德林,果然不错,你已经完全好了。”

卡拉德林听见病已好了,欣喜万分,从此逢人就夸说西蒙大夫医术高明,在三天之内,毫无痛苦,就把他的胎打掉了。勃鲁诺则因吃了一顿白食,很是得意。只有卡拉德林的太太苔莎,看出苗头,知道这是个骗局,但因为丈夫窝囊,她也没有法子。

第九天·故事第四

几年前,锡耶纳城有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子,一个叫安乞哥,一个叫福利戈,命运让这两个作风迥异的人成了好朋友。

安乞哥感觉在锡耶纳发展,前途无望,便想去找一位很赏识他的红衣主教,跑跑关系,恳求提拔。作为支持,他的父亲给了他半年的工资,让他置备衣服马匹,好体体面面地去见贵人。

除此之外,他还想带一名仆人,正在物色人选时,福利戈得知了消息,立即赶了来,横求竖求地要安乞哥收留他,没有工钱也不打紧,只要管他的食宿就行了。

明知福利戈是个酒鬼加赌鬼,最初安乞哥并不肯答应要他,可是经不起福利戈赌誓发咒,安乞哥终于还是答应收留他。

就这样,两人一早起程,来到布翁镇,当时已是晌午,他们在一家旅店午餐投宿,准备午休后接着赶路。

安乞哥刚刚入睡,福利戈就已经溜进一家酒店,先喝后赌,片刻就输光了钱物。福利戈一心要翻本,他只穿着衬衫,走回客店。看见安乞哥正在熟睡,就把他钱袋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再去赌博,同样输了个精光。

安乞哥睡醒后,怎么也找不到福利戈,估计他又去喝酒了,便决定不再管他,独自赶路。临走付钱时,才发现钱已不翼而飞,顿时,安乞哥和客店老板闹得天翻地覆,即刻诉诸官府。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福利戈回来了。这次,他是想来盗取衣物,现在看见主人已经整装待发,就慌忙说道:

“怎么啦,主人,我们这么早就要动身了吗?天哪,等一等吧,我把一件紧身衣押给了一个人,拿了他三十八个银币,现在他快要来了。我敢说,我只要还给他三十五个银币,他就会把我的紧身衣还我的。”

他如此这般,说了一大堆不着边际的话。

正当他这么胡扯的时候,又来了一个人,向安乞哥作证,钱就是这个仆人偷的,他可以说出福利戈跟人赌博一共输了多少钱。安乞哥听他所说,句句是真,因此怒火直冒,痛骂福利戈,并威胁到官府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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