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小尚骑着三轮摩托带着大玲和小孩来了,母亲问他们,“花了这么多钱买的摩托三轮,可比以前多挣钱?”
大玲笑着回答道:“那还能不多挣钱吗?咋说也多挣些。至少比人力三轮快吧。”
“多挣点?还不知多久能挣上车钱。”母亲不满地说。
他们两人不吱声。
母亲脸色不好地说:“看你们这样也不是个长事,靠小尚自己跑个三轮,你闲着光领个孩子,也不能挣点钱,也不能回家,啥时是个头呢?”
大玲这时说道:“我正要说这个事呢,小尚有个朋友,在派出所工作,说现在派出所卖户口,一个城市户口只要两千多块钱,以前买一个户口得四五千,现在降价了,买户口很便宜,找那个亲戚买,还能优惠。”
张红听了说道:“买什么城市户口?商品粮都取消了,各种供应都没有了,市场放开了,光买个城市户口有什么用?买了又找不着正式工作,还不是白花钱?别说两千多块了,二百块我也不买,买了没有意思!”
“我那个朋友说了,要是从他那里买了户口,再花个千把块钱,他有办法给找个正式工作。”小尚补充道。
“人家说了,只是因为关系不错,才给你办,别人,想买还买不成呢。”大玲得了便宜似的。
母亲沉闷一会,问道:“买个户口,要是真能找到正式工作,像你姐一样的,也行。那不就一辈子稳当了吗?”
大玲忙接话道:“人家就是这样说的!所以我就想买个户口,然后再让他给找个正式工作,总共三千多块钱。我们攒了一些,再问我姐借一些,就够了。等我上了班拿了工资,就还你。”
张红心中不相信买户口安排工作的事,就说:“你能离开上班的话,还不如来我这里干,买什么户口?白花钱!”
“在这儿干还不就是临时的,不长久?人家说了,买了户口就安排正式工作,以后都有保障的。”大玲解释道,试图说服姐姐,让她帮自己。
张红不以为然,但看他们这么热望,就没太反对。
大玲怀着热望道:“要是找好了工作,就把二孩送到乡里他姑家去,让他姑给领着,我自己好好上班。”
......
不久以后大玲的户口和工作都办好了,容易得让人有点不相信。
张红心想,虽然花了这许多钱,能有个工作也不错。
大玲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
这是一家纺织厂,大门门头上醒目的大红标语写着:高高兴兴上班来,平平安安回家去。她和许多女工一样是挡车工,三班倒,主要是看机器,织一些床单之类的。
工厂对这些工人非常苛刻,没有什么技术培训,自己织出了不合格的产品就要自己出钱买下来,如果不知不觉犯了哪条规则,就会被罚钱扣工资。本来就是计件工资,三扣两买的之后,就算你黑天白日的不停的干,每月只能拿到不足百元,工人们看到每月累死累活的也拿不了多少钱,许多人干不了几个月就不干了,押金二百也不退。有些人甚至走时连二百块钱的押金也挣不回来。于是,厂里就又招一批新人,又收不少押金,每批人进来之后,最终能坚持下来的并不多。
开始时,大玲干劲很大,毕竟花了那许多钱,又买户口又买工作的,想着好好干,尽快把钱挣回来。
为了能更好的掌握时间,她问姐姐说:“你的手表也不带,不如借给我,我上班时好掌握时间。”
张红的手表还是陈鸿宇上班时补发了半年的工资,从中拿出一部分钱买的,是海鸥牌,只要按时上劲,走得很准。也曾不小心摔到地上几次,但也没摔坏,可见质量不错。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和物质生活的丰富,现在已不流行带表了,都穿金戴银了,除了名表之外,很少有人再带表了,张红把它放在抽屉里也不带了,大玲要戴,她虽然不太想给她,怕她弄丢或者弄坏了,但想到她就是戴一下,就找出来拿给了她。
大玲把表戴着上班,第二天,她觉得戴在手上干活碍事,就把它摘下来挂在织机旁边,想等下班时再取下戴走。她只顾查看织机的情况,把断的线头接上。不多一会儿,她再瞅一眼挂手表的地方,那手表不见了,居然不翼而飞了。
她着急地问了几声:“谁见我手表了?谁看见我的手表了?”
哪儿还有人答应?大玲懊丧地说:“见鬼了真是,没见有人经过,怎么就没有了呢?”
晚上她来,跟张红说,手表丢了。
张红问怎么丢的?她说就挂在织布机旁边,没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张红又心疼又后悔,说:“你要戴,我不给吧,你又该心里不痛快,这下好了,很好的一块表,当时花了两个多月的工资,走时特别准,你拿去没两天,就丢了。唉,一块表戴手上能碍什么事?你现在干两个月也挣不来这块表钱。”
大玲也丧气地说:“早知尿床一夜不睡觉了,谁能知道就挂在那儿一小会儿,我还不时地瞅着,不知怎么就丢了。气人!”
张红无奈,有些生气地说:“能怎么办呢,丢就丢了呗,再生气也没办法。”
......
一段时间之后,大玲来张红这里,气鼓鼓地说:上当了,受骗了!”
张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吃惊地问:“什么上当受骗了?说的没头没脑的?”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买户口给找正式工作,都是假的!也不都是假的,买户口是真的,但只要八百块钱,随便办,因为没人买,派出所还分任务让人办呢,并不是两千多!而这个工作,都是临时工,并不是正式工,我现在才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临时工,交二百块钱的押金,随便进!这些总共加起来也就一千块钱,而我却多花了那么多冤枉钱!”大玲气愤地说。
张红说:“这些钱都是冤枉的,当时我就说,买这户口没有用,你不听,现在只要肯干,当个临时工还不容易吗?哪儿有什么正式工给你干,我们这系统,都要清理待业青年了。你知道梅英吧?以前都跟大集体全民的待遇都一样,现在传出风声说,都要清理待业青年的,孩子都多大了,还是待业青年的身份,以前他们这身份的人都还希望有一天能转成大集体呢,现在看来都要清理掉了,他们都在闹呢!”
停了一下,张红接着说:“不能叫小尚去找那经办的人去?”
大玲泄气地说:“找有啥用?人家说了,以前买户口还四五千呢,现在才降价的。”
“降价到八百也没人买,我不说了吗,买那什么用也没有,白花钱。本来有城市户口的人,没工作都不行,何况买户口,那就是他们派出所创收的方式,看清楚了形势,谁还把这城镇户口当回事?所以他们要分任务卖户口!城市户口有好处的时候,你挤破头也进不来,眼见着城市户口没好处了,就让农民进来了!”张红说。
大玲还气咻咻的。
张红安慰道:“也别气了,再气有什么用?权当钱丢了。”
大玲难过地说:“好不容易苦挣巴力省吃俭用攒了这点钱,还借了你的,本来打算还贷款的,这下好了,上班累死也挣不到钱,这眼看着贷款就到期了,人家又追着还。”说着,哭起来。
张红劝她说:“哭有什么用?到时候再说呗。你该上班上班,多少总能挣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