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玲初中毕业时,没有考上向往的中专,只考上了县城的高中,她很想读高中,但是家里实在供不起几个孩子同时读书。
当时,张红还没毕业,大强高中成绩很差,就是复习也是没希望的,只好给他东拼西凑盖了房子结婚成家,小强和小玲也都在上学。母亲就打算下面的几个上完初中就不让上了,家里实在负担不起。
但大玲一心想到城里读高中,她觉得自己坚持要上,最后母亲会同意的。她自己找来一个蓝布袋子,想用来当作书包。那上面有个破洞,她认真的一针一线地补上,想等开学时用。
暑假里,每天干完活回来,就把书包拿出来看看,好像那里面装着她的人生希望。
母亲不可能同意她再上学,家里实在无法再供她上高中了。就是上了高中,万一考不上大学不是白上了吗?不是万一,而是很大的可能考不上。一个学校那么多人,有几个考上的?再像大强那样高中毕业后高不成低不就,农活也不愿意干了,那不又是废人了吗?所以,说什么母亲也不让她上了,来家干活,还多个帮手。
起初她哭闹着非要上不可,后来母亲态度坚决,连打带骂了一顿,她也就不甘心的接受了不能再上学的事实,在家帮母亲下地干活。可是,她的嘴不饶人,活没少干还落得挨打,大强打她,就连弟弟小强也打他。常常把母亲气得不行。
每当挨了打过后,她就用自己改编的《红色娘子军》中吴琼花的歌词唱到:打不死的大玲子我还活在人间......让人哭笑不得。
不久,有人给她介绍对象,男方家就是附近村子里,连小学也没有毕业。起初她不愿意,哭着说:我刚下学不久,就要给我介绍对象,就想撵我走是不是?母亲不依,强迫她定了婚。
见面的时候,男方按当地的行情给了彩礼,买了几件衣服和两双皮鞋,她见姐姐上大学也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就把一件咖啡色呢子大衣和一双皮鞋给了张红,让她在大学里穿。而人家给的彩礼钱,让大强拿去做生意赔光了。
不久大玲就结婚了,比张红结婚还早。
村里小学要招聘一个代课老师,本地也没有什么高中毕业生,只能在初中生里挑选,大强倒是高中生,可他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区区一个小学老师那里入他的法眼,他正在计划着做生意挣大钱呢。
大玲知道了,想去应聘小学老师,她找到姐姐张红,张红支持她应聘,给她找了一些书,让她复习。大玲于是把自己关在屋里认真学习起来,她丈夫就是个小学毕业生,好在人也很本分,为了支持她应聘老师,不让她干活,给她留出时间让她学习。
考试成绩出来后,大玲考了个第一名,她高兴极了,觉得当老师这事是十拿九稳了,结果乡里又提出取前五名的人面试讲课,张红又给她找了当老师的同学,给她辅导如何讲课,她非常认真地准备着。
面试的结果,大玲落选了。她伤心地哭了,对张红哭诉说:“明明就招一个人,为什么让那么多人去讲课面试,这不明摆着让后面的人钻空子吗?面试哪有个准头?还不是他们说啥是啥?”
她走到门外甩了一把鼻涕,把手往裤子上抹了一把,继续哭说:“陈哥不是在镇里是干部吗?你不能让他帮忙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啥我考了第一,还被刷下来了?”
张红见妹妹哭得这么伤心,安慰这她说:“等你陈哥回来,我让他问一下。”又说:“你别太在意,现在门路这么多,非要当这个代课老师?工资又低,干点什么不好?”
谁知大玲说:“世上的路千万条,而我面前的路能有几条?”
张红震惊于这句话,不禁愕然。是啊,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是具体到某个人,囿于能力、环境、眼界等等主观和客观的因素所限,他的人生的道路无可选择。
晚上陈鸿宇从镇里回来,张红说了有关村里招聘小学老师,大玲考了第一又被刷下来的事,让他到镇里问一下怎么回事,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
陈鸿宇说:“这是分管文教的一个副镇长管的,我回去见了他问问,不过,如果已经确定了就无法挽回了。
第二天,他回到镇里,就想到分管副镇长那里问一下情况,他从宿舍出来向副镇长办公室走去,恰巧碰到翠平。
翠平很随意问道:“陈组长,干什么去?”
“哦,我找刘副镇长问个事。”
“什么事?能不能跟我说说,我给你参谋参谋。”她半真半假地笑道。
“可以啊,也不是什么秘密。”跟翠平商议一下也不错,毕竟她在这儿工作时间长,比自己熟悉。陈鸿宇心想。
他就跟翠平介绍了大玲应聘村里小学教师的事,说想去问问最终定下了没有。
翠平想了想说:“不如我先给如你问问情况,我知道大玲,就跟自己的妹妹一样,也像她姐姐张红似的,学习一直不错,要不是家里困难,不让她上高中,不然也能考上大学的,她要能当老师真不错。你还别说,真要快点问问,马上快开学了,要是定了就不好改了,我一会儿专门到他办公室,有什么情况我告诉你。”
翠平想显示自己的能力,增加自己的在陈鸿宇那里的印象分。
“哦——那也好,你先给问一下。”见翠平那么主动帮忙,他也不好坚决拒绝。
下午,翠平找到陈鸿宇,告诉他问过刘副镇长了,说还没有最后确定,咱不如晚上请他吃个饭,联络一下感情,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个代课老师而已,大玲又考第一,让她当,谁也没有话说。
“又要请客联络感情?”陈鸿宇皱眉。
……
大玲得知她当代课老师的事有希望后,就高兴起来,私下和丈夫小尚商量,要不要给那个分管的副镇长送礼?不是更稳妥些吗,不然的话,最后当不成,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于是,两人花大价钱买了两条烟,又在烟盒里放了二百块钱,趁晚上给人家送去,送完之后,这才放心了。
就等着通知她去学校代课了。她又唱起来那首过去在家里挨打之后常常唱的红色娘子军里吴琼花唱的歌:打不死的大玲子我还活在人间……
可是等到都开学了也没有等到通知。录取的就是副镇长的亲戚,还是大玲的同学,也是初中毕业,在班里比大玲成绩差多了。
陈鸿宇知道了大玲和她丈夫给人送了那么多礼,生气说:“谁让你们送礼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本来就是问问,行就行不行就算!我要知道,不会让你们去送礼的,几个月的工资白扔了。”
自此,大玲非常灰心,嘴里经常唱着:打不死的大玲子我还活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