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实在太反常,每天太阳早出晚落,显示出它加倍的威力,很久没有下雨了,天气就这样累加的热下来,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还没到头伏,大地每天就像一个大蒸笼。
中午在家,房间里如同蒸笼,床就像电热毯是热的,使人不想往上面躺,电扇吹的都是热风,吹到脸上让人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热醒,满头满身的汗,摸摸衣服,那衣服比手的温度还高,都不想往身上穿。
这种情况下,做饭吃饭简直就是受罪,中午一顿饭做下来人如同从水里捞出一样。
儿子脸上长满了红红的痱子,不像个孩子样了,每到中午天热,痱子惊了,儿子哭闹不止,张红只好抱着他坐在楼梯口的台阶上,为的是享受那偶尔从楼下门头上吹来的一缕风,因为身上汗水不断,风吹过来,感觉实在凉快,反正在屋里也睡不着,就抱着儿子在楼梯口坐着。
但有风吹过来的时候也不多,更多的时候则是周围翻涌着热浪。
到下午上班时间,张红再把儿子交给婆婆看管,自己去上班。
从家里到后面养殖场这段距离,张红走过去都会被晒得头昏眼花。
气象预报说,这是近百年来同期温度最高的一年。
鸡舍里,每天昼夜不停地开着四台大型排气扇,仍然不断的检出热死的鸡,尤其是夜间,死亡的鸡只从笼里检出来,堆在一堆,令人目不忍睹,“这可都是钱啊”张红心疼极了。
她想尽办法给鸡舍降温,在房顶上铺草帘,用水管在草帘上喷水,但顶不住太阳的热力,浇上去的水很快就被毒辣的太阳晒干了。
在饮水中加入抗热应激药物,加小苏打,加Vc,加食醋,但都是效果有限。昼夜不停地开动通风系统,但那风仍然是热的。
“如果能冻一些冰块,放在鸡舍里,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张红只好找杨经理,请求在冷库里冻一些冰块,放在鸡舍内以求有点儿降温效果。
下午点名的时候,人们一个个红头酱脸的。
“天气实在太热了!”
“这天咋该这么热啊?”
人们见了面,首先就是抱怨这鬼天气。
“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也能缓解一点儿,地里的庄稼都晒干了!”
人们祈求的口气无可奈何地议论着。
可是,人们晚上仰望天空,那天上总是繁星点点,滚成疙瘩。
“明天又是一个大热天啊,你看这星星稠密的!”
晚上在外面纳凉的人们看着满天的繁星无奈地说。果然,第二天,太阳早早的出来向大地喷射着耀眼的光芒。
天,没有一点下雨的征兆。
每天早上,张红都心惊胆战地怕饲养员提早来敲门,那一定是来报告坏消息的:夜里又热死了多少鸡,让她赶快去看看……
越是天热得让人心烦,电视更让人烦心,晚上打开电视,总看到哪儿哪儿都在放什么《鬼丈夫》,一闪的镜头里也在声嘶力竭地叫喊,叫人头皮发麻,这名字也让人毛骨悚然,张红本来就不喜欢看这样的电视,从没见里面的人好好说过话,不是脸红脖子粗地吵个不停,就是稀里哗啦打得不可开交。特别是这个电视剧,什么名字不好叫,偏偏叫《鬼丈夫》实在难听。因此她只看一套的节目。
这天,张红在场里忙到很晚才回家,厨房里,婆婆在做饭,儿子在旁边坐着,见妈妈回来,要妈妈抱。
婆婆说:“你看,怎么这炉火老是也上不来啊?”
婆婆六十多岁了,人也不利索。
张红用通火棍在煤球炉下面掏了掏,见里面赌满了煤渣,说:“说这里面赌实了,都不通风了,要经常掏一下才行。”于是,张红用通火棍掏出了一堆煤灰,那灰尘扑散得满厨房都是。
这时,她想到前两天方科长说的煤气灶的事,“用煤气灶,又干净又方便。”不如买煤气灶吧,张红心想。
陈鸿宇这时回来,见还没做好饭,就说:“这么晚了还没吃饭?”
“炉子不好烧。”婆婆回答说,一边微微喘息。
“怎么,今天没人请你吃饭?”张红一边做饭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有人请,我没去,天天喝酒,还不如来家吃一碗面条舒服。”他说的是实话。
吃饭时,张红想到煤气灶的事,就说:“正好你回来了,我跟你商量个事,前两天看到方科长家用煤气灶很不错的,干净卫生还方便,不如咱们也买煤气灶吧。免得一天换几次煤球,又热又脏,上火还慢。”
“现在买煤气灶的很多。”陈鸿宇边吃面条边说道,“那就买呗,明天咱们一起去看看买什么牌子的好。”
第二天早上,婆婆说:“我今儿个去街里学主去,晌午就不回来了,到街里你爸那儿去看看。”
张红答应说:“好,您去吧。”
上午,夫妇二人带着孩子到街上选购煤气灶,在店主的推荐下,他们买了一款比较贵的,店主说这个质量好,贵一点也值。于是听从店主的推荐,买了灶和一罐煤气,带回到家里,安装调试一番,中午做饭就用上了煤气灶。
“真的很好用啊,做饭还快,也不用一天几次换煤球了,难怪大家都买呢!”吃饭时,张红高兴地说。
“钱是无价宝,花哪哪儿好。”陈鸿宇说。
饭后午睡,屋里简直热极了,儿子脸上身上的痱子长得层层叠叠,他又哭闹起来,陈鸿宇看到儿子脸上因为长满了痱子都变了形,非常心疼,不停地用痱子水给他洗澡,敷上痱子粉。
晚上人们洗澡后身上的水还没擦干,汗水就像泉水一样涌出来,赶快吹电扇,身上的水干了之后,又是热烘烘的风。
两口子带着儿子下楼到外面乘凉,见一片邻居也在外面纳凉。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抱怨天气:
“现在还没到头伏就这么热,这要是到了伏心里可怎么办啊?”
“今年恐怕要热死人了。”
方科长说:“天气这么热,不如买一台空调。”
“空调多贵啊?五六千块,那是说买就买的?”梅英说。
“哪有那么多钱,现在降价了,一台窗式空调两千多就买了。”
“两千多?那还真不贵。”一个邻居附和道。
“高档用品,只有降到大众能接受的价格水平,才能扩大销量,普及开来。”陈鸿宇也加入讨论的人群中。
陈鸿宇到镇里上班,工作之余,大家忍不住讨论天气的问题,大家抱怨天气热,不可理解地热,这天还让不让人活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
牛书记说:“咱们马上要补工资了,现在空调便宜,谁要买空调,咱们集体买,还有优惠。”
大家都有些动心。
眼见一时下不了雨,上级号召村里打井抗旱,陈鸿宇作为镇长,布置人员下到各村,帮助打井。陈鸿宇也每天趁着早上凉快,到田间地头,现场帮助农民抗旱保苗,晚上住在村里。
两天以后,镇里几个人集体买了空调,人家来安装的时候,张红才知道,她责怪陈鸿宇说:“你还真买了啊?咱们这家属院从南到北都没有装空调的,咱们要是先装了,人家会怎么说?人家会不会说咱们有钱了烧包,买这个买那个的?等人家都买了咱们再装吧?”
张红顾忌地说,她穷惯了,有时候穿一件好衣服都如芒在身,更不用说买空调这样的大件了。虽然现在有钱了,她还是很节俭。
“一台空调,两千多块钱,他们谁买不起?你看咱们儿子脸上的痱子,多受罪啊?买了为什么不装?”陈鸿宇坚持说。
可是,张红心里总有些忐忑不安,每当买东西时,就有这样的心里,好像自己不配先享受好的东西一样。
空调装好之后,晚上开起来,真的很凉快。但她出门上班时总感觉不自在,好像自家首先装了空调,是什么不光彩的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