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韬回了都城,立刻先召了长孙嵩和叔孙建到面前,叔孙建和长孙嵩将元韬走后朝中之事一一报过。
元韬一一听完,说道:“宣王之母近来动静如何?”
长孙嵩说道:“自那日被皇上传来口旨训斥过,一直安心呆在府里,未有出过府门半步。”
元韬嗯了一声,说道:“大胆到收买宫里的女侍,套听宫内的消息,其心可诛。只是她还算受教,看在宣王的份上,且饶过她这一次。宣王因她受过,降爵一级,告诉她好自为之吧。”
长孙嵩和叔孙建禀完了事情,告退而下。
元韬便问李盖说道:“琉璃被劫的那件事情查得如何?”
元韬上前才要回,元韬挥挥手,问道:“你只说,赫连二位夫人可有参与此事?”
李盖回道:“属下并未找到凭证。”
元韬淡淡笑道:“赫连昌行事如此小心倒叫我刮目相看了。你猜他是念及兄妹之情还是过于小心谨慎?他也曾为一国之主,若是自甘囚下,我才是真正看不起他了。只是他不该把心思动到琉璃身上。”
李盖迟疑了一下,说道:“也许是故意将心思动到了高家小姐身上。”
元韬愣了一下,继而笑道:“拿这个来试探我,也未免太冒险了些。他自己心里清楚我不动他是想以他树仁昭示天下。却难道没想过,他若不仁,我一样可以给他定罪再昭示天下?如今赫连定已被吐谷浑所擒,一族尽被擒拿,夏国已灭,他如今想复国还有什么指望?”
说完了,对李盖说道,“你继续说。”
李盖便说道:“慕容夫人所参与之事也未查到与乐平王有干系。”
元韬默了一下,慢慢说道:“几个弟弟里面,乐平王最得我的心思。他没有参与,是最好的。然而以他的聪明,他未必没有察觉。”
又默了一会儿,对李盖说道,“慕容夫人那边不用查了。乐平王若是再聪明些,必会规劝。乐平王若是听之任之……”
李盖应了声是。
元韬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到头来,反而是新兴王心思单些。你去让人将新兴王找来罢。”
李盖应了一声,很快去叫人传新兴王。
那人临走时,李盖说道是:“王爷常在酒楼,想来不在府里。”
那人立刻领会意思,领命走了。
李盖再回到元韬身边,元韬说道:“你去到高公府上走一趟。琉璃受了委屈,还不能对外宣讲,宫里有人存了异心,无端连累了她受苦……你去贺夫人宫里问一声,该送什么东西叫她拿主意。”
李盖领了命去了。
他前脚出了宫,新兴王后脚却是来了。前些日子受了杖行,虽然体格健壮,到底也养了一些日子。
见了元韬要行礼,元韬摆摆手,叫内侍置了座位,看着新兴王坐了,说道:“太妃杖了你,是我的意思,两国正值酣战,最怕腹背受敌,你倒没有动脑子想一想后果直接就上手打人,也不看看对方身份,他后面站的是北凉王,北凉王若被惹恼了,背后插我一刀,你可想过后果?”
新兴王被元韬教训,不敢说话。他向来无法无天,浑不讲理,几个王爷都避他三分。然而元韬自小便不同常人,向来手腕冷硬,从来没有给过新兴王客气,更是当朝斥过他数次。他一方面是惧,另一方面却也服元韬。因此元韬斥他,他便闷声不语。
元韬斥完了,从案上拿过一个精致皮套装的袖珍尖刀,递到新兴王面前,“这个是赏你的,你且好好收了罢。”
元韬递了尖刀过来,新兴王原以为元韬动怒,要自己自裁,没想到居然是赏物,不免意外又吃惊。
元韬说道,“你行事虽鲁莽,然而北凉使臣几番张狂,实在有些不像话。你打了他,还了他颜色叫他知好歹,壮了我们大魏的声威,让我十分有面子。这尖刀,是你该得的。”
新兴王再想不到自己打了北凉使者元韬居然是高兴的。愣了一会儿,说道:“皇上原来早就想揍他。”
元韬微微一笑:“他们原也没有几分求和示好的诚意,不是因为和赫连定僵持,我怎会容着北凉如此无礼?打你是打给北凉看的,赏你是我真心真意给的。”
新兴王立刻高兴了,说道:“皇上下次想打谁揍谁,只管明白说出来。那北凉使臣居心不正,居然存了心思要对付高家夫人。”
元韬笑道:“你对高家夫人倒是有几分敬意。”
新兴王说道:“从前我混帐,只有皇上骂我,别人不是躲着我就是奉承我。只有高家夫人看到我的错处,当街骂我又点我。我虽然不喜欢,却知道是真心为我好。高家夫人与我素不相识,却肯出口骂我,这样的人我为何不敬?”
元韬笑起来:“你这样想我才是没有骂错你。受了杖刑委屈了你,在府里养了数日,明日便与我和秦王赫连昌同去骑马狩猎吧。”
新兴王一听赫连昌,立刻来了兴致,说道:“听说赫连昌武力过人,箭法精湛,我很不服气。明日定要与他比一比。”
元韬说道:“未尝不可。那日打你是太妃得了我的意思。你心里怨恨了她数日,该到宫里去向她寻个不是。”
新兴王因得了那支尖刀作赏赐,心里高兴,说道:“我的确心里有些怨她。不过现在不怨了。道歉的话我却说不出来。”
元韬笑道:“即使说不出道歉的话,难道不能太妃面前坐一坐?”
新兴王知道太妃素来不喜欢自己,甚或有些厌恶,有些不大想去。然而皇上发了话,又不能不去。只得站起身来,告了退,往太妃宫中去了。
李盖从高宅回来,交了差,给元韬递上一个笔袋。
元韬拿着笔袋,笑道:“她也就能拿针做做这个了。看着比上一次的那个精致了些,实在有些难为她。”
李盖便没有说话。
总不能跟皇上说,这笔袋本也不是做给他的。送了那么多东西过去,只得一个连个绣花都没有的笔袋作回礼,这天底下也就只高家小姐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元韬倒是笑着将案上的笔往笔袋里套了,抽了套口的细绳,满意地笑道:“感了风寒,将养了许久,还为难她将这笔袋做得像模像样。”
下午飘起了雪花,崔浩冒雪到了宫中,元韬正看北凉王派人递过来的书信。
看见崔浩,笑了笑,说道:“告诉乔家,让他筹备五万骑兵至少半年的粮草。”
崔浩一愣,立刻会过意来:“皇上决定打柔然了?”
元韬说道:“小小蠕蠕之国,一再被痛打,不知痛悔,几次三番挑衅边境。若是不打,将来宋地攻过来,他们便是我们背后随时会插过来的刀。”
崔浩应道:“臣回去就跟乔家家主说。”
元韬晃了晃手中的书信:“北凉王的信到了,不日他的世子沮渠牧犍来朝,并送他们的兴平公主来和亲。”
冷笑了一声,“赫连定率西秦军民十余万打算攻点北凉,不是被吐谷浑劫下,北凉现在早成了赫连定的辖下之地。如今他殷勤地过来和亲示好,倒该谢谢赫连定!”
崔浩说道:“北凉王和亲的正是时候。两国相安,对北凉对我们,都百利无害。”
元韬说道:“北凉王不是甘居于下之人。他即位之初,深感国力不足,为求和睦,便称藩于姚兴。姚兴后,又向南凉极力求好,国力稍壮,便举兵而攻,先灭南凉,再灭西凉。他野心勃勃,如今柔然对他虎视眈眈,赫连定差一点占了他的北凉,为求安稳,牺牲个公主对他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他们既然示好,我准备将始平和亲嫁过去,北凉王诚不诚心,端看他如何安置始平。”
崔浩听提到始平公主,便没有说话。他不喜欢始平公主是真,甚至这些年被她纠缠得有些厌烦。然而他再厌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表现出幸灾乐祸或是大松一口气的失态之举。太妃对始平公主极为疼爱,一意要留在身边他是知道的。
元韬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崔浩,说道:“北凉世子大约有半月便到。我已派了人去迎兴平公主的车驾。始平这次出嫁北凉,你去为她送嫁过去。回来再办你和琉璃的婚事。”
崔浩听元韬提起自己和琉璃的婚事,好听一点,知道皇上还记的自己的请求,这是为他作主的意思。难听一点,这明明是在胁迫,不去送嫁便不提他和琉璃的婚事。
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皇上命令所在,臣不敢抗旨。”
元韬看崔浩的样子,笑道:“真要成婚事,高公和崔公都未在朝,你即使心急又能急到哪里去?”
崔浩说道:“臣不敢心急。”
元韬便笑了笑,说道:“好事虽近,北凉世子来之前你却有许多事情要忙。我并不需要淡泊名利的崔直郎。你有那个才华,有那个城府,不该如此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