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诚意送礼
日头来到早间辰时,黎书凰用过早餐,百无聊奈之际学着国师府邸里的仆人忙了起来。
昨日半天光景,无心练剑又没剑谱可看,至于邵师傅书房里的书籍,多是记载了些他不可参阅的朝廷之事。在府邸不大的前后院落里逛了一圈又一圈后,满不在意自身身份的走进厨房,想着消磨时光之余还能做份可口饭菜。
当时在厨房的是位名叫阿桂的中年男子,国师府邸里的管事,黎书凰名义上是府邸里的少主身份,阿桂哪敢让他久候在厨房里,可苦口婆心的劝说不见有任何效果,无奈只能同意。阿桂知道自己昨日事有忤逆,邵元杰虽不责怪,他却不敢再让黎书凰继续参合下人的事情,苦着脸跟在黎书凰身边不停哀求加劝说。
国师府邸不大,前后院落随随便便就能跑个来回,黎书凰能动手帮忙的事情不多,何况府邸里的下人仆役又多是长年累月忙活的熟手,早早将府邸里的琐事忙活出来。带着唠叨不停的管事阿桂在院子里转悠一圈,他也没了心情,转而去找师哥陈善道打发时间。
陈善道昨日在客堂和邵元杰聊了半晌时光,这刻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那张不善言笑的面容更是挂上了笑脸,对于师弟黎书凰过来打搅,也是不在乎的态度,停下修行悟道,看着闷闷不乐的黎书凰询问道:“心中有事?”
黎书凰耸肩说道:“我也说不出具体缘由,可能是刚到洛阳有些不适应,兴许是师哥你和邵师傅让我心有感触,总之突然发现自己沉不下心来。”
最后一声叹息,心说这番心中浮躁是自己修道至今都少有的情形。
陈善道考虑了阵,试着询问道:“是不是即将突破的原因?古往今来,有些修道者会在跨境前显得心神不宁,此事倒也不算严重,只需放平心态即可。”
黎书凰摇头否决师哥给出的回答,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虽然已是练气的巅峰境界,在夺宝大会其间,以及后山数月的练剑日子里受益良多,可要跨入入玄境界,还有段不小的距离。
“这种事以前有过没?”
黎书凰想了想,“记得刚进入谪仙宫时,最初的两三天好像也是这般情形,不过当时不能修炼,心绪复杂自然是在所难免,现在情况就有些特殊了。”
陈善道望着黎书凰摇头直笑,“这种事情我没遇上过,卷宗典籍里也没有相关记载,你只能等老头子回来后,看他有没有好的建议或是解决的办法。”
罢了,又是笑道:“平日里,你一心沉浸在道法修炼,忽然来的浮躁说不定是件好事,至少劳逸结合,你就放宽心去玩两日,指不定过两天自然而然就没事了。”
顿了顿,继续说道:“师哥还有一事相求,往后老头子这个称呼你就别和我抢了,还是规规矩矩的尊称一声师傅,好让老头子记得还有你这位弟子的存在。”
黎书凰考虑了会,做了个鬼脸走出客房,又去麻烦管事阿桂,询问洛阳城里有何处可去消遣无聊时光。当然,洛阳城里的烟花巷,以及赌坊等一些下九流的场所他是没兴趣去凑热闹。以前在刀疤的土匪窝里,没少和匪众们去郡县城里的这些地方玩闹,但现在不同以前,他和师哥在洛阳呆不过半个月时间,可不想在这天子脚下的洛阳城里闹事,还有至关重要的一点,他身上没钱,怀里就剩下两瓶紫灵可舍不得再拿去抵作银子花销。
阿桂听完黎书凰的要求和想法,一时犯难起来,洛阳城里倒是好玩的不少,可没钱那就没地方去逍遥快活,倘若闲逛,坊市里倒是热闹,只是看黎书凰的情形,显然是没这份闲心。
黎书凰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看着阿桂一脸阴险笑容,“昨日邵师傅说西月国的小沙弥住在城东头的驿馆里,你可有法子让我进去?”
阿桂自问身为少主身份的黎书凰容貌不差,认真打扮一番在洛阳城里也是少有的翩翩公子,上一刻毫无姿态的亲近身份,眼下却是副杀人不眨眼的阴险笑容,看得他升起一身鸡皮疙瘩,此刻便是战战兢兢的询问道:“公子,能否说的详细点?”
“前天傍晚刚来洛阳城,西月国的讲经小沙弥不知为何送了坛好酒给我,还说酒赠有缘人。既然是有缘人,我自然得去拜会一番,不然我堂堂谪仙宫的弟子岂不是让他西月国的小和尚给小瞧了去。”
黎书凰将前日傍晚遇上小沙弥的事情说了一番,至于昨日邵师傅在客堂里的告诫,早被他抛在了脑后。
阿桂心中盘算一番,尔后将自己的想法说来和黎书凰商讨,然后两人便是依计行事。
很快,皇城道上出现辆悬挂国师身份的辂车,车夫自然是管事阿桂,黎书凰冠冕堂皇的坐在车内,充当着国师府里的少主,享受过往车辆的礼让,还有路上为官之人的恭谦神情。透过辂车车帘看了眼外面,黎书凰心底有着声声唏嘘,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待遇,昨日险些命丧在人家的看门狗手里,今日却坐在马车内享受着来往人的拥戴,说来真是嘲讽可笑。
当然,人们的拥戴谦让和黎书凰无关,他们恭谦的对象不过是代表着国师身份的辂车,至于谁在辂车里坐着,他们显然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
一路无话,阿桂驱使悬挂国师身份的辂车来到坊市,黎书凰迅速的购买两坛低价酒,一份肥的流油的早餐,阿桂则是厚着脸皮买来本令人大跌眼镜的糜色书籍。
一番动作后,两人直奔东城驿馆而去。
东城驿馆并不算豪华,平时只作信使的落脚地,考虑到三位怀柔寺的高僧身份,梁太后最初是将接待地点设置在四方馆,奈何三位僧人执意落脚驿馆,说是更符合僧人朴素身份,梁太后便不多言,由着三位僧人去驿馆折腾,只让驿丞好生招待,几日后,派遣去驿馆里的宫人也给说服回去。
辂车行到驿馆已是辰时三刻,升起的太阳有了几分热辣,驿丞属于不入流的品秩,在洛阳这出天子脚下实在难以让人正视一眼,见挂着国师身份的辂车出现在驿馆门前,哪敢有半点犹豫,忙上前去见礼。
黎书凰出门前,特意穿上邵师傅早备下的锦衣,还有鞶腰玉佩,这番变装令气质容貌本就不差的他更似世家公子,走下辕梯后,出手搀扶起驿丞,“敢问西月国前来的讲经小僧何在?今日特来拜访。”
驿丞倒也不觉得奇怪,三位高僧来洛阳这段时间,已有不少称中公子前来一述,看了眼面前谦和笑容的黎书凰,忙在前引路,“公子请随我来。”
黎书凰敲门进入小沙弥的房间时,眼前有着难以置信的一幕,小沙弥竟然还在床上睡觉,等他将手里的两坛酒水以及早餐搁在桌上时,床上的小沙弥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打扰自己美梦的黎书凰,睡眼惺忪的开口:“我认识你,前天还带了两坛五加皮陈酿去找你,没想到你今天会过来驿馆。”
黎书凰端坐在桌边,笑道:“你来我往,你赠酒于我,我岂能失礼于你,今日过来特地还礼。我叫黎书凰,不知如何称呼小僧?”
“无名子。”
小沙弥打着哈欠还不忘伸着懒腰,没有半分的待客礼貌。
黎书凰也不在意世间俗礼,笑着出声道:“怀柔寺这般时日应该是念《德业经》的时辰,你却还在酣睡,我很好奇你的讲经身份从何而来?”
小沙弥嘟囔着嘴唇,很是不喜的坐到桌子一侧,“老主持死活要我穿上这件绿涤袈裟,我却是半点不知缘由,寺里戒律繁多,不仅只让我吃素,还要我戒酒,若不是戒律师叔由着我每日酣睡到醒,我早跑出寺庙还俗去了。”
看了眼目瞪口呆的黎书凰,小沙弥很不以为然的继续吃着油腻早餐,更是端着酒坛喝了口,又皱着面容抱怨起来:“你好歹带点好酒来,真是诚意不足。”
怀柔寺号称西月国国寺,在西月国的影响力仅屈居于大悲寺,寺内戒法森严,规矩繁多,其中戒律规定寺内僧众得每日诵经三千,叩佛问心以消业障一说。
小沙弥如此年纪,又是副惫懒性子,却是怀柔寺里的讲经僧人,黎书凰好奇他所修行的天道究竟有多高深莫测,看着自己面前半点没有佛家僧人的形象,终是嘀咕着谩骂句:“这他娘的奇了怪哉!”
见无名子不再喝酒,转而一心吞咽肉食,忙从怀里拿出已经改头换面的书本,笑着又道:“你以礼相待,我便诚意十足。”
无名子瞟了眼黎书凰放在眼前写着《道德经》三字的书本,一副苦相脸,“我在寺里最烦这些经书,掌戒长老前些年逼我每日看本经书,眼睛都快看花了。若不是念你与我有善缘,早你一拳轰出去了。”说着,扬了扬那瘦小的拳头。
黎书凰原以为无名子只是说笑,不想小沙弥头顶虚空传来佛法之声,隐约还有金光弥漫,再次错愕的无以复加,暗骂道:“狗娘养的,无名子真是修行的天道啊!”手中动作却是极快翻开写有《道德经》的卷首书页,眼神望着无名子挑逗一眼,笑着解释道:“一切皆是虚妄。”
小沙弥见到书中扉糜纠缠在一起的男男女女,顿时丢下手中的肉食,执佛礼低头忏悔:“阿弥陀佛,小僧罪过罪过!”作罢,眼神闪烁的瞟了眼房门方向,油腻小手的速度却不输黎书凰,刹那间就将面前的书本套进自己怀里,“小僧谢过施主好意。”
黎书凰早被惊呆的无以复加,无名子这番前后变化于他而言已然没了半点惊奇,心中对小沙弥已经竖起妖孽二字的形象。他如此想着,对小沙弥的一番动作只当视而不见,一副正经模样和桌对面的小沙弥谈笑风声。
日渐晌午,黎书凰兴致乏乏的走出驿馆,心有所思的坐着辂车返回国师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