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月落,时间来到上午辰时,黎书凰躺在甲字阁楼里还没苏醒过来。昨夜韩总管并没久待,带来那件消息后很快离开了阁楼,再往后鸳鸯阁送来吃的喝的,两人在阁楼里呆到深夜,刘诵带着韩总管回了宫,黎书凰一天下来肚子里装了太多酒水,以至于昏昏沉沉的不想再动弹,考虑到国主刘诵付了钱,他索性在阁楼里睡下。
这刻日头升起,阁楼外上来一群端着早点的丫鬟,在这些人的最前面有位体态婀娜丰满的貌美女子,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等好一会不见有人回应,她便是直接开门走了进去。
女子刚走进阁楼,顿时是眉头蹙起,世人常说办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昨夜在屋内的两人未免过于放纵。酒坛东歪西倒着随意躺在地上,一圈圈酒水更是随意洒在地毯上,桌上七八盘食物不知何时倒在了一个盘子里,以至于油浸满桌,更有些滴落在地毯上,摆放有序的坐椅已经是横七竖八的景象,角落里摆放着的琴棋书画也被破坏掉,有墨渍也有酒水沾染在上面,棋子散落在琴盒里,棋盒却又远远的被抛在房间门口。
她蹙着眉头慢慢走向内间,房间里再杂乱也可以无视不管,只希望待会交谈甚欢,以后再见面能称呼一声朋友。
世间总是如此,有关系有背景,谁都想与之结交,再不济落个好印象,也好过树敌一方来的妥当。
不知是女子惊扰了黎书凰的美梦,还是他已经睡醒过来。
女子出现在內间门口时,黎书凰恰巧睁开了眼睛,撇了眼阳光高照的窗外,顿时是挺腰惊坐起,赫然发现內间门口多了位女子时,忙拿起衣服遮掩自己的裸露身体。
女子掩唇笑道:“黎公子身材不错。”
黎书凰最头疼应付软红阵仗,以前在乡下能博得李菲儿的喜欢,除了年少无知的勇敢,怕是少不了枭龙帮二当家的头衔。见对方两眼直盯着自己,他摸着鼻子笑道:“江小姐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我怕孤男寡女的有辱你的名声。”
女子正是簌凤院留在此地的最大管事,江菁,她和黎书凰昨日在花萼楼聊了几句,勉强算是初识。这刻到了她的地方,想和黎书凰拉近关系,少不得依仗她女子优势。见黎书凰面露羞涩,江菁顿时媚眼笑道:“我都算是鸳鸯阁的老鸨了,黎公子难不成还以为我会有好名声?”
黎书凰发现自己小瞧了江菁,对方显得有备而来,眼下又是一幅旖旎勾人的风景,搁平时他早逃之夭夭,这刻却是在她的地盘,不想被她拿捏住自己的三寸,只得强装镇定,思忖间,又换作色眯眯的笑脸回应道:“江小姐大清早叨扰美梦不说,知道自己是这里的老鸨,昨夜也不安排几位姑娘过来服侍,我兄弟可是气愤了一夜,到现在都还没消停下来,要不江小姐帮帮忙?”
话音未落,黎书凰直接走下床来,一副江湖浪子的模样走向依靠在內间门口的江菁。
江菁见黎书凰穿着亵裤就坦坦然的走了过来,忙摆手说道:“黎公子可真会开玩笑,真有需要只消说声,咱鸳鸯阁还能在这方面怠慢黎公子不成。”
话虽如此,江菁却半点没有退却意思,黎书凰暗叹糟糕之余,只得继续扮作轻薄男子的模样,一手轻轻搭在她红白襦衣肩上,一手撑着门框,挑眉道:“江小姐,我这不就是有求于你,你该不会是只点火,不打算灭火吧?”
“黎公子可是要耍流氓?”
“那要看江小姐如何断定了,按理说你情我悦的事,断然不会被人说作流氓,若只是一厢情愿,十有八九是要送去见官府。”黎书凰边说着,搭在江菁肩上的手慢慢向胸口下滑,“江小姐,你说这內间布置的如此妖艳,是不是正适合风花雪月一事?”
眼见得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快落在胸口,江菁仍是副笑脸姿态,只是一手轻轻拍走落在身上的咸猪手,另一只手却是巧用暗劲将黎书凰推后一步,借着空隙施施然的退出内间,又是故作正经的说道:“黎公子,这个时间点应该吃点东西填裹肚子,外面还有一群丫鬟在候着了。”
“江小姐所言正合我意。”
黎书凰借坡下驴,却没急着跟随出去,浑身早憋出冷汗来,擦还来不及,见江菁又去唤等候在外的丫鬟进来,三步作两步忙去穿衣打扮,心中却是暗叹江菁这般女子果真如大叔所言,翻脸比翻书还来得快。不过正是如此,他才有种脱离险境的感觉,再陪着江菁耗下去,他非得认输不可,至少自家兄弟早已经认输服软。
等候在外的丫鬟在江菁的吩咐下,进阁楼来整理屋子,花去半盏茶时间,阁楼才得以恢复如初。黎书凰凑巧在内间着装整理完毕,在丫鬟的服侍下清洗一番,最后才在摆有早点的桌边坐下。
江菁遣散丫鬟,等内阁只剩下自己和黎书凰后,她开口询问一声:“阁楼那番惨状可是昨夜黎公子一人所为?”
黎书凰摇头又点头,却是不答话。
“为何?”
黎书凰挑眉笑道:“我刚才就说了,我兄弟气愤了一夜,为了撒气,肯定会做些有辱斯文的事。”
这一切的确是他一人所为,至于原因,他也说不准,可能是多年的贫穷生活,一朝见识到了山外的繁华世界,便是体会到世间的天地差距,难免为自己,也为多年生活的乡下百姓感到不公,然后有了愤满,有了怒气,又在满肚子酒水的刺激下,一次性的发泄了出来。
至于国主刘诵,仅有的放纵是将整个棋子尽数扔进了琴盒之中,当时还说与人交手如棋手落子,十年小心却是一招不慎,险落得满盘皆输的身亡境地,最后棋局能否盘活,全靠棋子觉悟,最后将目光望向了他。
黎书凰没能明白其中意思,倒是猜到可能牵涉道刘栗带施家姑娘进了风月场所,具体情况只能回去找邵师傅商量。见江菁一时沉思,遂问道:“江小姐,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请我吃早点吧?”
“黎公子身为天谴者弟子,在梁太后寿宴的上的豪情壮举,真是让小女子我大开眼界,今早过来自然是想高攀黎公子。”
“昨日听国主说起鸳鸯阁一晚收入有如千金入怀,我才是真的长了见识,除了羡慕,若是可以,我更想高攀江小姐您这位金主。”
......
两人在桌边开始话语机锋,直到半柱香的时间,黎书凰才施礼离开。江菁站在窗户边目送黎书凰坐着鸳鸯阁的马车消失在坊市里,好一会才恍然醒悟过来,在她印象里最初看见黎书凰裸露半身时,对方可是一脸害羞状,大概是心机了得,才有了后来的耍流氓行为。
她这般猜测时,唇角浅浅勾起,淡淡笑容似烈日里的凉风沁人心脾,沉吟几许,轻声嘀咕道:“老姑娘竟然被一小家伙给混了过去,真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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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赟国与西月国之间以南北数千公里的莽山为界,自北向南从充州过漳州、古歙州到霍州白鹭湖,其中漳州与古歙州横穿莽山,共属东赟国和西月国地界。据说远在书中没有记载的虞朝时,朝廷就花费巨大人力物力,在两州地界开辟十数条官道供人们往来穿行莽山,至今有近千年时间。
日头刚升起,蓝色的天空下青山绵延,视线里是一望无际的绿色里,有条丈许宽的官道突兀的横亘其间。官道上自绥州洛阳过来三位僧人,年纪有小有老,长幼不一,其中身穿玉色袈裟的年老和尚嘴中念念有词,再细看去,蹙起的川字眉凸显得很是气愤,以至于黑白交替的山羊须不时上下抖动着。
在老和尚身边是为身穿绿涤袈裟的小沙弥,两手捂着耳朵又嘟囔着嘴,满脸郁闷神情,这刻终于忍耐不住,“戒律师叔,您念叨一路不嫌累,我听得都累了。”
“无名子,你真是要气死师叔我不可...这次回到寺里,你必须抄诵完经书万万字,不然休想再走出寺庙半步。”老和尚异常气愤的说着,又是口诵佛经手作佛礼,一心只盼着替小沙弥消除佛法业障。
无名子顿时耸拉着脸,“我都说了那本书是有善缘的黎书凰送的,师叔你干嘛惩罚我啊?再说了,那本书不都已经被你给撕毁了嘛!”
两位大小年纪悬殊的僧人这般僵持时,在他们身后走来一位身穿黑涤袈裟的年轻僧人,面无表情的背负着五六个行囊,看了眼戒律师叔和师弟无名子,多少能猜到两人因何争执,可惜他是爱莫能助。
昨日傍晚临出洛阳时,师弟无名子身上的那本男女缠裹在一起的书籍被戒律师叔发现,由此深感痛心的念叨了一路。
也是,这天底下哪有人给出家人送有辱风化的画本书,何况这出家人还是怀柔寺里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讲经和尚,若是让主持和一众长老知道了,便是他这位寺里最具慧根的道经和尚怕也讨不到好。说来说去只能怪那位黎书凰,摆明了是有祸害心思,如若不然,便是地痞流氓的行径,不管怎样都让他有出手将其大卸八块的想法。
“这黎书凰号称天谴者的弟子,依贫僧看就是一地痞流氓。”
年轻僧人暗自嘀咕着,身形不急不缓的跟着前面两人一路前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