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说不上刺眼,吹过沙洲的微风刮落下片片凋零的枯叶,带来的多是凉爽,还有充沛的灵气。沙洲上的宗门弟子每个呼吸间,身体里的筋脉灵气积郁更显浓厚,为修炼一途的进阶时刻作好准备。
这一切显然和黎书凰无关,再没人打扰,不显孤单的他不急不缓的走向沙洲上的小树林。靠近泗水边有块地势崎岖的区域,地下多山石,不利于药草的生长,药园一直放任这片区域内的林木自由生长,对此地甚少管理的沙洲上难得有了片小树林。常年累月的落叶堆积下,空气里多是腐叶滋味,加上小树林紧靠穿过宗门的泗水河,林间又多是湿漉空气。不讨宗门弟子喜欢的这片小树林多是被他们砍去树木,却甚少在此地修庐建屋。
上山近三月时间,黎书凰来沙洲尝试修炼数次都是在此地,甚是喜欢这片没人注意的小树林。至于小树林潮湿的环境,他倒不太在意,其一是每次来此地呆的时间都不长,对自身影响不大;再者,此地没人打扰自己的修炼,又有树林阻隔外人的视线;其三,自己地当床天作被的日子都呆过,还在乎这点,未免太显矫情。
闭眼深呼吸后,体内顿时充斥浓郁的灵气。初来此地时,黎书凰也曾询问过何振攀关于沙洲灵气特别浓郁的原因,何振攀似乎也不是很清楚,摇头没有答案。遥看眼前的三座高山,他只能在心里说句是历史遗留的问题。
在一处早被砍去只剩下树干的大树桩上坐下,黎书凰熟练的意识沉入丹田,牵引出细如发丝的真气后,丹田便再次如死海般毫无动静。早已熟悉的结局,那细如发丝的真气在筋脉内还没走远,便被筋脉吸收干净。
“唉!”
一番功夫不过十数息时间,再次徒劳的黎书凰只能叹息,眼睁睁的看着灵气充裕的沙洲,他就好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偷进入了处宝藏库,心动又能怎样?只能看着别人一点一点的挖掘罢了。
视线穿过稀疏的林木,沙洲上早是片忙碌的景象,看着药田里的采药人,黎书凰想起以前听来的些许关于采药者的故事。
这些采药者都是山脚下十里八乡的贫困农夫,迫不得已才上山采药只为求一口温饱饭吃,但代价却是将自己最有价值的年纪卖给谪仙宫。在不触犯禁忌外,山门自然保障他们的生命,每月还发放一定的铜钱。待他们老了便由他们带着这辈子在药园里积攒的铜钱下山。
药园还有批炼药者,皆是谪仙宫定期招收的一批资质不算很好的幼童。在长老的看护下,靠药物帮助他们由练气境界进入入玄境界,实力再难前进的这群炼药者便需要夜以继日的提炼药草,以炼制出数量繁多的丹药供给山门支出。
其实丹药仅对练气和入玄境界的修行者有一定提升作用,药园里炼制出的丹药同样只有助低阶修道者提升实力。若是境界达到宗师,那世间药物便只有疗伤之用,至于修行实力达到仙人境界,黎书凰也只从大叔屋中的书籍里看到过,那些呼风唤雨的大人物都已不需要世间药物辅助,全靠自身的调养。
除此之外,对药园的事他便是知之甚少,在大叔身边也没听他说过。
“都是可怜人啊!”
想起自己的处境,黎书凰只能苦笑着借用他们来安慰自己。
黎书凰挪了挪垫在树桩上的一本写着《指寸》的功法秘籍,不能运转真气,功法秘籍再多,于他而言不过是拿去垫床的结果。昨晚在书屋翻书时,发现了这本《指寸》功法秘籍,感兴趣的是书中有利用手指御敌的招式,如同大叔以前教导的腕中力、掌中劲,正面御敌效果不大,但技多不压身,对敌时会有足够的应付手段。今天如果运气够好,他倒能按书中所述尝试一二,若是还不能运转真气,这本功法秘籍最后结果估计是要拿去做厕纸了。
该如何调动真气?
黎书凰自认为早已熟稔运转真气失败的过程,脑海里瞬间出现那一幕。意识潜入丹田,丹田溅出细如发丝的真气后便入死海般沉寂,最后那丝真气更是顷刻间消散在筋脉中。
“该死的封印!”
黎书凰忍不住咒骂句。年前,他为了保护心爱的女子,被大叔李长卿封印在深山的老妖孽烙下张封印。从那之后,丹田识海被封印的黎书凰再不能运转真气。半年多的时间,无奈、郁闷、气愤等等失落情绪不是没有,甚至自暴自弃都发生过,可黎书凰始终不悔当初行径。
天下男儿谁愿意见到自己心爱的女子遭受欺凌而不奋起反击的。
若是再有机会,他还是会毅然持剑上前。当然他也不会在听从大叔的建议去刻意压制丹田识海,不然入玄境界的他面对才从大叔封印里逃出来的只剩下魂识的老妖孽,哪怕老妖怪过去是有仙人境界的实力,黎书凰自问也有一战不输的可能。
那时候,还没到东赟国成年男子的年纪,黎书凰只要踏入入玄境界,便成为大叔李长卿口中的万里挑一,亦是王掌教所说的天之骄子。可惜,以前过往的种种而今都成为了过眼云烟。
良久,黎书凰抛去脑海里的杂绪,那处刘严谨送给自己的一瓶紫灵。一枚紫灵富含大量灵气,哪怕是入玄的修道者吞服后,稍不注意都有可能是爆体而亡的悲剧下场。黎书凰心里有些没底气,在乡下可没这么奢侈过,在大叔勤恳的关怀下,他能做的只有日复一日且脚踏实地的修炼。从没试过吞服丹药来练习,更不知道体内筋脉的承受力度,看着手里的那瓶紫灵他一时有些没了底气。
黎书凰遭受被大叔封印百多年时间的老妖孽一掌封印后,大叔引导真气冲击丹田时,体内筋脉被动的接受了一次洗筋伐髓,前些年有意压制丹田识海时更是没少引导真气冲击体内筋脉。丹田识海没有封印的存在,寻常灵气匮乏之地,缺少灵气补充的真气怕也是耐不住体内筋脉的疯狂吸收速度。
思虑再三,眉头紧皱的黎书凰毅然吞下一枚紫灵。
黎书凰迅速的闭眼内视自身,紫灵入体后,眨眼间就化作大量灵气,这瞬间功夫黎书凰筋脉脉内充斥着的灵气开始四处乱窜,甚至大有暴涨之势。心惊之余,黎书凰赶紧意识如丹田识海激起那丝孱弱的真气,迅速引导真气在筋脉内流转。这一次,真气靠着筋脉内浓郁的灵气补充,没落得被筋脉吞噬干净的下场。
眼见得真气在灵气的灌溉下渐趋壮大,黎书凰赶紧引导真气在筋脉内运转。
此时的他是有苦难言,在灵气的肆意冲撞下,体内筋脉多是伤痕累累。真气虽然吞噬灵气后得到快速补充,但远不足矣修补筋脉内被灵气造成的创伤。
脸色再次煞白的黎书凰嘴角有血慢慢溢出,全身更是如被针刺神经,咬牙忍受剧痛的他为求缓解刺痛,不得不时时龇牙咧嘴的大呼凉气。
弹指间,黎书凰已是如水洗过,浑身湿漉漉。
“别毁了筋脉就谢各方神灵庇佑!”
欲哭无泪的黎书凰自然无暇顾及身体外在,忙着不停的引导真气吸收筋脉内肆虐的灵气,同时努力修补筋脉内的创伤。
运转真气走遍体内一个周天后,黎书凰体内危急形势稍稍缓解。黎书凰得以长叙一口气时,自嘲多谢各方神灵庇佑。
有了一次经验,接下来就轻松很多。
引真气足足运转十个大周天后,充斥在筋脉内的灵气才完全被消耗。
身乏心累的黎书凰睁开眼才发现天色昏暗,看了眼树梢间挂起的弯弯月牙,以及东方展露鱼白。愕然,黎书凰才明白一天时间竟是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过去。再看自己,湿漉漉的道袍早已被风干,浑身上下罕见的附着有不少黑色泥垢。
身心舒坦的黎书凰也不在乎注意这些旁枝末节,借助丹药能够在体内运转真气后,他终于看见期许已久的力量的曙光,那久违的感觉足以使他啸傲山林。
三个月的时间何其短暂,又何其漫长,他就像穿行西荒的旅者,生死垂危时终于看见了不远处的绿洲,兴奋、喜悦等众多情绪一时间都汇聚在一起。良久,他才发现自己眼眶都已经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