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快半个小时，雍和等人还没有来大讲堂，台下依然很安静，只能偶尔听到压得很低的哭声和安慰声。
上次，能够容纳数千人的大讲堂可是坐得满满的，现在看上去却只有数百人。
被雍和用奇怪的方法杀死的人有不少，但怎么说应该会留下两三千人吧，毕竟这行的人非常会克制，敢嘲笑雍和的纯粹是一时冲动。
难道跟云梦堡变成废墟有什么关系？
【不止这个原因吧，市场上哪有那么多奴隶卖？】
奴隶市场的主要客户是缺劳力的商人、恶趣味的富豪官僚、需要大量实验体的生物研究所和主攻生死方面的法师，这就决定了奴隶的最低品质也得是四肢健全、没有疾病的正常人——内战不休、污染严重、瘟疫肆虐、饥荒不断的环境下的正常人。
就算在那种环境下，有资格做奴隶的人其实也不少，联邦有专门的机构抓捕和培育优质奴隶，让红枫商船每次都能带回上千个奴隶。但被那些大客户一分，真正流入公共市场的奴隶也就两三百个。
反正闲得无聊，我数了一下大讲堂里的人数——包括自己在内，一共四百八十个。
假设这次买回来的奴隶特别多好了，流到市场上的有四百个，那也意味着至少有七十九个人杀了奴隶以外的人，做了不道德的犯罪行为。
【应该是杀了联邦的难民。】恋恋停顿了一下，解释道，【红枫尽管喜欢推锅，但向来不会否定事情的存在，如果有公民遇害，多少是要报道一下的。敢抛头露面的法师不是墨雏那样的不死者，就是像巫医一样有人罩着，海上安全部最近都懒得说又捞到多少特工和杀手的尸体了。】
【所以挑难民下手？】
【没人在乎难民的死活，更不会去保护他们，挑他们是最好的。】
【最好啊……】
难民可不都是任人宰割的软柿子，这点我是很清楚的。
咔擦。
帷幕后面的门被打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嘿，认真听话的大家，久等了。大哥哥你也到了呀？太好了，这些天我好担心你呢。要是你迟到了，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看到那个身影，听到那个声音，我刷的一下坐得笔直，肚子隐约有些莫名的疼痛，可能是条件反射吧。
【说什么担心我啊，要不是她，我怎么可能会挂掉！伤心又是几个意思？因为要费力杀我，所以感到悲伤？？？】
【说得好！怜酱赶紧去怼那个女人，不要怂！】
【……为了小命着想，我选择怂到底。】
【噫——】
雍和被红袍人拱卫着走上讲台，红袍人的数量比之前多了不少。
队伍的旁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没错，就是给我的手术费去了两次零头，还打了个一折的好朋友墨雏。
远远地看着，她似乎依然是一副憔悴失眠的神态，衣着还是很随便，只是手上多了一本血红色封面的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本书就是她的魔导书《脏魂百解》，一本正常人看了便会发狂致死的禁忌之书。（脏是内脏的脏，读四声）
顺着雍和的视线，墨雏注意到了我，摆摆手算是打招呼，我僵硬地点头回应。
虽然离得很远，但我知道墨雏肯定看得清楚，毕竟打了这么久的交道。
一队红袍人从帷幕后面搬出了好几个大桶，还有好多红袍人拿着碗。看到这一幕，我瞬间明白了什么。
“哼哼~~”雍和的表情非常开心，反正看上去是那么一回事，“坐在这里的大家都是认真听话、杀掉猪猡的优秀猪猡哦。对了，大哥哥你还没有杀过吧？”
“！”
“不过，没关系。”雍和指着那些可疑的大桶说道，“今天还有一场测验，这回的测验比之前那个更有用。大哥哥只要过了这次测验，前面那次就直接pass掉。说起来，我正想办法弄材料呢，碰巧有些坏猪猡不听话，我就让他们做了点渣滓也能做的贡献。充分发挥属下的才能可是领导者该有的基本素质，对吧？”
最后一个问题明显是向我发问的，我一个激灵，立马回答道：
“对！您说得对！”
【怜酱好怂……】
【不怂你上啊！】
【才不要，会死的。】
看到我的怂样，墨雏一点也不意外，或者说她是习惯了吧。第一次去她家，她正忙着剥死婴的皮，旁边还吊着孕妇的身体，我当场被吓昏了过去。
红袍人从桶里捞出了一碗又一碗液体，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我知道那十有八九是肉汤。台下的人结合雍和刚刚的话，显然也意识到了肉汤的材料是什么。
“我讨厌人类。”雍和说道。
“说到我最讨厌的动物，那就是你们原生的人类。不管是用科技的，还是用法术的，我都最讨厌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你们不负责任地创造了我们完美人类，自称我们的父母，却又将我们全部否定，全部推进焚化炉。”
“很遗憾，乌鸦矗立于巨蟒头顶的黎明，红猫舔舐了未烧尽的遗骨，我吞下一亿亡魂，重归于世，并带回了所有同胞。”
“我讨厌人类，最讨厌了。”
“见到人类小孩就想踹死，那不知所措的哭声和尖叫能让我兴奋。”
“碰上一只乐观向上的健康人类，那会使我很不快，砍断那个猪猡的手脚，让他流血致死是排解苦闷的好办法。”
“孕妇是奇特的存在，把胎儿挖出来的话，绝大多数会先关心胎儿的安全，而不管自己身上的致命伤。想必那就是你们跟我们强调过很多次要感激的母爱吧？太感人了，我无论看多少次都看不腻呢。”
“你们的亲情实在有意思。我喜欢玩一种游戏，把幸福美满的一家老少全抓起来，轮流给每人一次选择的权力，选出一个家人让我们杀，剩下两人的时候就让他们互杀。每次、每次、每次，我都能看到相当精彩的表演，搞笑的情节我会大笑，精彩的情节我也不会吝啬掌声。然后，我就把互杀录像和活到最后的人交给警方，在电视机前为失去舌头和双手的玩家庆祝他的通关。”
“人类，多么糟糕、多么美妙的动物啊，你们生来就是为了创造我，然后用生命取悦我的吧。”
“但是呢，不过呢，作为《虐杀人类》的玩家，我的可用道具似乎不是很够。我可爱的同胞们是很能干啦，但你们的数量实在是多得恶心。”
“所以——现在就是发挥玩家智慧的时候了。我当即想到你们，跟人类社会各方各面都有接触，却被几乎所有人歧视嫌弃的猪猡中的猪猡。而且那个装嫩的老不死不是特别在乎你们，不会因此跟我闹翻。作为游戏道具，你们可是很棒的。”
“只有一点瑕疵——你们是人类。我讨厌人类，更希望手底下有人类，于是我想到了让你们变成非人的办法。”
每人面前都端上了一碗冒着热烟与香味的肉汤。我面前这碗汤里有一小块带皮的肉，还有几片不知名植物的叶子，味道非常诱人，让人食指大动。
大讲堂里的哭声变得清晰起来，台下众人的面色没有一个好看的，通知君已经在擦第五遍汗了，手抖得很厉害。
“人类历史上，吃人并不是稀奇的事情，一些人甚至将人肉视为神的食物。嘛，这不是重点，重要的是只要吃下人肉，人类对于食人者而言，就不再仅仅是同胞，还多了一个身份——食物。”
“正常人不会喜欢食人者。除了虚无的法律道德因素，还因为站在食人者面前，他就会怀疑眼前的人也许是正准备行动的狩猎者，而自己则是被盯上的猎物。”
“只要成为食人者，你们就会成为人类的天敌，你们和其他人之间就会产生根本性的隔阂。也就是说，心理和社会双重意义上的非人化。”
“你们眼前的肉汤是我请墨雏法师亲手调配的魔法料理，只要喝下去，身体就会慢慢异化，这也就是生理意义上的非人化。”
“三重非人化过后，你们应该多少能顺眼一些吧。”
“当然，你们可以选择不喝，只是我会很生气的，请务必考虑清楚。”
雍和说完了一长串话，就不管我们，跑去和墨雏聊天。
她们聊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台下人正面临着非人化与死的重要抉择。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攥紧手帕，通知君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些人才跟我老婆女儿们一般大，我回去该怎么面对她们啊……”
喂喂，通知君你刚刚的话让我想报警啊！
我喝干最后一滴汤汁，擦了擦嘴，安慰起他来：“别想不开嘛，她们会理解你的。”
通知君转过脸来，刚想说什么，看到空空如也的碗，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小、小、小怜，你、你这是……？！”
瞬间明白了他在震惊什么，我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墨雏有时候会给我做饭吃，用的都是人肉，我早就习惯了。人活着是人，死了就是东西，人肉跟鸡肉、鸭肉没什么区别，就是味道不同。吃人肉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杀人。再说了，红枫没有侮辱尸体罪，吃人肉不犯法的。”
“大叔你趁热喝啊。别看墨雏那样，她做的饭菜可好吃了，冷掉就太可惜了。”
被死婴和吊死的孕妇吓昏，我醒来后，墨雏就端了一碗刚做好的皮蛋瘦肉粥给我吃，味道惊人的美味。我没有看到死婴和孕妇，还以为是噩梦，结果她们都在厨房，那碗粥就是用她们的肉做的。
说实话，当时我吓坏了，回家后做了一个星期的噩梦。也许是心理作祟，那味道一直挥之不去，以至于我鬼使神差地求墨雏拿用剩的材料再做一碗，后来就上瘾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愚蠢，尸体也就看着恐怖而已，我没有必要抗拒它的美味。当然，主要是墨雏的厨艺太赞。
【大叔的眼神怎么有些奇怪？】
【我想，他已经理解了雍和说的非人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