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怎会如此?”
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刚刚被亲卫从营帐里抢出来的都元帅达海绀卜目瞪口呆之下已然语无伦次。虽然此时蒙军攻城的中军阵地距离那千余名托落赤突围之处怕有两千步远,但达海绀卜却是清楚的看到,CD汉军的箭矢赫然飞出了四百余步的距离,将那千余人中的半数给打落马下。
可尤是如此,尚且不足,只见那汉军弓手根本不曾停手,这第一阵箭雨才从空中落下,这第二阵箭雨却又从他们手中升起。往复之下,不过三轮,两千余人马竟然一人一骑都没能逃出。
眼睁睁看着手下的蒙古儿郎居然就这么被人活生生的屠杀,达海绀卜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抓住边上的亲卫吼道:“阔端呢,大代青在哪?”
亲卫也不敢说话,只是伸手向中军大帐的残骸一指。达海绀卜咋一看之下,还没看明白什么意思,当他看清两名士兵正在收殓着一具身着猩红大氅的残尸之时,差点就直接在担架上昏死过去。
由于达海绀卜堕马受伤,并且伤势颇重,因此先前那枚天雷爆炸之时他老人家尚且在自己的帐子里接受整治未曾听闻,并且阔端等人也是性子太急,没等他整治完毕就动上了手,这才使得达海绀卜逃过一难。
此时只见CD东门洞开,正有不计其数的汉军正从城门内鱼贯而出,列阵城前。而呼尔刺勒所率的那三千托落赤军,除了尚有几个百人队还在汉军的包围圈内奋力突围之外,其余人马已然被绞杀干净,那突围的千余骑人马更是一个不少全被能飞四百余步距离的利矢钉在地上。
眼下攻城主帅以死,统领各军的万夫长、千夫长半数阵亡,继续进攻CD之事显然已经像是浮云一般,了然无望。达海绀卜大恨之下,却也是不得不立即下令收缩阵型,缓步向蒙军攻城大营退却。
此时蒙军的阵地距离城前约两千余步,距离本军大营却是尚有五里,眼看着城内的汉军不断喷涌而出,对方定然是打了衔尾追击的目的。达海绀卜当即下令,命看押战奴部队的蒙军全部放开套索,将手中的万余战奴全部驱赶到阵前,先用他们抵挡一阵。又将手中剩余的攻城器械堆积阵前淋上火油,准备以火墙阻挡汉军前进。
不过,对于这种情况,刘威和他的手下们却是早有打算。当城内剩余的天风弓军士兵和两个预备役师官兵全部出城列阵之时,曹正的两千骑军配合着八百“龙枪骑士”也终于将呼尔刺勒残部绞杀完毕,不过他们却不曾归到城前阵中,而是继续向东南移动,企图绕过蒙军阵地直袭蒙军大营。达海绀卜见状大骇,急忙调动左翼的偏军前去阻拦,谁知此时城千的数万汉军却是行动了起来。
CD东门之外的空地上,只见一个两头厚中间细的阵式已经整备完毕。这种阵型,正是传说中的鹤翼阵。此时阵中打头阵的正是CD城内最后的两千天威骑军,由于眼下确实无马,因此他们此刻只能身着扎甲,手持宋式菱形方盾,右手拿厚背砍刀作为中坚力量组成了步兵方阵。
而步兵方阵两端,自然是两个预备役师官兵,合计一万余人,不过此时他们的装备比起正牌的天威军来却是差了不少。由于CD番库里的步人甲过少,无法完成对所有部队的武装,因此刘威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将一副步人甲分拆成三副。而预备役师的官兵们此时所穿的扎甲只有前胸正面而已,背后、肩膀、胯部和腿部都是空档。当然除胸甲之外,每人还配了一副护臂和一个藤制的头盔,护臂是由经过简单硝制的牛皮编缀分拆步人甲后得到的多余甲片制成,而藤盔却是采用了当年“诸葛亮火烧藤甲兵”时,蜀军所用的那种油藤。
你还别说,人民的力量还真是强大的。当日有老者向刘威献上此法之时,刘威还很是不信,后来经过工部的测试,这藤甲在防御能力确实是能媲美步人甲,并且还拥有价廉物美、轻便等等好处。不过由于战事危急,无暇多顾,因此刘威只是下令为士兵们编缀藤盔而已。不过话说回来,刘威也没准备整出一只藤甲部队来,以防万一日后又被某人弄出个“XXX火烧藤甲兵”来。而预备役师官兵们的武器全是清一色的长枪,此枪全为熟铁打造,枪长两丈,合六米有余,枪重十八斤六两。行进之时枪尖朝天,战斗之时却是将枪架在前面战友的肩上。
原本一开始曹正等人对刘威的这种长枪兵阵很有意见,毕竟现下征战,已然不似千年之前。对于这种防护能力极差、但队型又排得很是密集的长枪兵阵只消一轮箭雨就能杀伤大半,而且蒙古人也特别擅长射箭。因此如果用句比较时尚的话来描述,那就是这种枪阵已然是落伍了。
但刘威一句话就把这个反对意见给压了下去:蒙人短弓射程几何,我军强弓射程又是几何?
预备役师身后,就是三千人的弓军部队。八千天风军一早就被马正给带走了一千,之后又选出两个营作为神威弩营,余下六千人中又有三千懂得骑术的给安排到了曹正的快速反应部队里。此时,这三千弓军部队手中的手拉弓可都是经过了弓长根等人细心改造过的,威力已经由原先的两石标配增加到了现在的四石标配,通过弓头两端的偏心轮往复机构,开弓所需要的力道反倒比以前开两石弓还要少上许多。
而统领此军之人正是王翊,此时只见王翊身着甲胄,胯下骑着一匹枣红的蒙古骏马,隐身阵中指挥着战阵前进。之所以让王翊前来指挥,主要还是刘威身边可用的大将实在太少了:卢氏兄弟自不消说,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曹正此时正带着他们冲击蒙军后营,而王翊指挥的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也并非主力,只不过是用来压迫敌人的佯攻之阵而已。
就在这时,刘威大手一挥,听城门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密集得犹如爆豆般的鼓声,作为先锋的两千天威步军受鼓声掌控,当先步伐沉稳的踩着鼓点用兵器敲击着手中盾牌,向蒙军阵地逼去。虽说此时蒙军战力并未大损,但无奈主帅和将领都被人一锅给烩了,虽然还有达海绀卜这个都元帅坐阵指挥,但三军的斗志已然全无。此时众人的想法出奇的一致,那就是速速脱离战场,再从长计议。
不过十数息的工夫,曹正的偏师已然将呼尔刺勒残部完全绞杀干净。但他却不率队向中军靠拢,而是由城左向蒙军阵地后方的攻城大营突击而去,只见曹正部以天威骑军为先锋、龙枪骑兵居中策应,天风弓军在后压阵,以极迅捷的速度突击前进。虽然此时蒙军的军心已乱,但达海绀卜的指挥能力尤在,眼瞧着汉军企图绕阵而走,前后夹击,大急之下的达海绀卜也顾不上目下的形式,急忙将唯一剩下的一个重装万人队派出,企图阻击这队偏军。而此时,曹正所率之军的本意正是蒙军大营内的马匹,因此直接就无视蒙军派出部队,继续绕行。并且后队的天风军甚至边行边向衔尾追来的蒙军重骑抛射箭雨。
战场之上,形式那是瞬息万变。
就在达海绀卜驱赶战奴、堆积攻城器械、派出重骑狙击、指挥后军撤退的同时,汉军方面的曹正部也是顺利行至阵左,王翊部已然突前千步余。只见王翊部行至蒙军阵前千步之时,猛然大喝三声:“天风!天风!天风!”
复又进百步,三军又齐声喝到:“跪地弃械者免死!”
那些蒙军战奴虽然已被教化多时,可眼看着面前的钢铁洪流和那惊魂夺魄的呼声,都纷纷觉得腿肚子抽搐,打起了冷颤。但王翊部受命压敌,自然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考虑,待战阵第一线逼压到蒙军阵前将近六百步时,王翊立时下令以四分之一步速前进,弓手定标三角,急速射准备。
这古代部队行进的速度多是由阵后的鼓声来控制,所谓的四分之一步速,是指每四下鼓声响起就行一步。而弓手的标角也是分为四等,每等的角度大约是十五度,定标三角的意思就是指弓箭发射的角度为四十五度角。而此二事都是大宋军制中规定的,并非刘威所创。
复五百步,只见蒙军阵前的战奴群中突然爆发一阵呐喊骚动起来,这是因为蒙军鼓动多时,战奴们却依旧毫无战意,蒙人害怕生出哗变,开始在后阵斩杀不愿上前的战奴来。
王翊虽是文官,但常年掌握武备之事,安能不识如此大好机会,急忙命令全军突击。顿时,王翊部也是一声呐喊,猛然放开脚步向蒙军扑去。
这夹在两军之中的战奴眼见如此形式,也是慌乱非常。显然,正面那明晃晃的刀林枪山是硬闯不得地,那么唯一的出路自然就是身后了。立时,不待旁人指挥,排在第一线的战奴们当先哗变,纷纷转身向逃去。战奴们虽然胆小,比不得正规的军士,但在逃命之时,那勇猛的程度却非是正规军士所能比拟的。
那后阵负责驱赶战奴的数千蒙军仓促之下,当时就被哗变的战奴给搅乱了阵型,且不说战奴之中还有胆大心狠之人乘机倒戈相向,顿时就被绞杀了大半。
担架之上的达海绀卜眼眶暴烈,双目赤红渗血,眼睁睁的看着那近万战奴阵前哗变,如斩瓜切菜一般将殿后的数千草原勇士尽数吞噬。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今日牺牲在CD城下的这数万蒙古勇士对新生的蒙古帝国意味着什么。
这数万蒙古勇士意味着蒙古帝国日后饮马中原的希望,意味着草原民族问鼎天下的可能,意味着蒙古人终于能扬眉吐气一洗几百年来被辽、金、宋等过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可是就在今天,只是仅仅一日之间,这些希望却是如泡沫一般,活活灰飞湮灭。
不过数息工夫,阵势崩溃,眼看着汉军驱赶战奴犹如潮水一般淹杀过来。达海绀卜怒急之下“噗嗤”一声喷出了半口猩红鲜血,用哀怨的眼神看了看正被汉军驱逐着追杀在队尾的战奴们,又用愤怒的眼神死盯着身后城东攻城大营上空已然映照天际的火光,最后只得有气无力的说道:“传令,全军……撤退!”
大汉开元元年十月二十三日,酉时三刻。
天地之间一片青芒,却是到了黄昏之暮。
此时,天边红云渐薄,日暮西山,暮色如血。
大地之上却是烽烟寥寥,呐喊与嘶吼齐鸣。满目萧条,残肢血雨共天地一色。
大元一代名将,窝阔台大汗次子阔端,损命城前。
阔端掠蜀之战,至此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