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哥破了文州之后,如果不是陈林在阴平道上拼死狙击,想必末哥此时怕已率领大军攻入西川腹地了。虽然窝阔台曾向这末哥、阔端二人许愿,谁先攻入西川,谁就有天大赏赐。末哥虽然愚钝,但身边却还有按竺迩这个日后大元的一代名将,按竺迩见末哥有意一马当先,当下劝到应该小心谨慎,且阔端的底子比咱们厚实,应该让他来打这个头阵。因此末哥得按竺迩建议之后,连夜就向剑阁城下的阔端部传达了已夺文州,得阴平道的消息。
这两地往来,本来只是一个昼夜而已,谁知末哥信使初七日抵达剑阁之时,却听闻阔端率了大军取食利州去了。待信使赶到利州,利州城已然城破,并且阔端屠城三日的命令已经下达。面对着城中成群结队、穷凶极恶的屠城大军,就连阔端自己都是没办法强行收拢的,只有待军士们杀够了、抢够了、疲倦了,这才能把部队聚集起来。
于是这一耽搁,阔端的大军直到初十才打道回剑阁,连夜清点了两万精锐奔赴文州。如此一来一回,蒙军直到十二日方在文州城内集结了四万精锐,准备由阴平道杀入西川。
而此时,阴平古道的另一端,马正虽然初八日就在龙州得知陈林率了五百勇士狙击蒙军之事,可是直到十一日夜才在阴平道中部与陈林汇合。只见自陈林之下,五百勇士所余的百余人几乎人人带伤,且衣衫褴褛、面目全非、人鬼难辨。昔年从军之时,这马正、陈林二人曾是同袍,当下相见自是唏嘘不已,待马正将刘威的种种说与陈林知之,陈林自然就此归顺了威帝。
十三日,阔端祭天,发兵入蜀。遣精锐蒙军四万,探马赤四万,随军匠人一万,战奴驱口一万,计十万人,号二十万大军攻蜀。
十四日,大军行至阴平道半途帽儿山(阴平山)处,遭遇马正部引山崩突袭,伤亡逾千,道毁。
十五日,蒙军复行,夜至摩天岭。次日辰,大军生火造饭之时突遭落石,死伤惨重。
十六日,蒙军至景谷道,栈道被毁,大军不得前进,耗时半日修复。
十七日,大军至左担道,栈道复毁。蒙酋大怒,亦复修之。
至十月十九日,蒙军才至江油关。蒙军来至关下意欲抢关,怎知关上声息全无,守关宋人竟然不战而走,阔端大喜命急进CD。后蒙军沿涪水而下,过绵州、绵竹、汉州,于大汉开元元年十月二十二日达CD北门城下。
蒙军所过沿途城池,皆闭门不出,蒙军大惑。但蒙人意在突袭CD,只道宋人畏战,也不放在心上。
二十二日中午,蒙军先锋至CD城下。只见城上已然剑拔弩张,全无突袭之机,只得绕城而行以查敌情。谁知才至城南,突遭强弩袭击,一个阿勒斤赤千人队竟然只有十余人得回,余人皆中箭堕马。阔端闻此事大怒,按照蒙军军制将这逃回来的十余人全部以军法枭首。后驻军城东,命匠人赶制攻城器械,择日攻城。
是夜,蒙军主帅大帐内,此次掠蜀的两路大军主帅以及麾下大将皆聚集于此,商讨攻城策略。就连在利州城下折了山根的郝和尚拔都,此时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列会此席。
只见众人先是食饱酒食,这才遣出军士警戒大帐四周。那阔端首先言道:“汪安答,你先来说说,这城内的情况。”
“是!大代青!”汪世显对着阔端一拱手,这便言道:“五日前,我军细作曾来消息,此时CD城内得那刘威打理,已然建成了两军。一军名天威,是为骑军,约有五千人马,统领之人名叫马正。此人原是CD武卫军的一员剔将,也就是千夫长,后来因为临阵脱逃而被贬为守门的门卒,这刘威来了之后,将他拜为了天威将军……”
汪世显刚说到这,就听一阵哄堂大笑,那郝和尚甚至笑得拍胸抚背道:“哈哈哈……笑死我了!一个贪生怕死的门卒也能当什么‘天威将军’,那我手下的兀剌赤(ulaai﹐马夫)岂不是能当宋人的元帅了!”
众人大乐,阔端也是大笑。可是阔端见汪世显面色甚有不满,也知正事要紧,当下就制止了众人继续取笑。汪世显这才继续道:“这另一军又名天风,是为弓军,约有万人,亦是马正管带。目前CD城中守军虽不足三万人马,却是征招了十万民夫上城驻守。眼下CD城防以城南最弱,城东次之,城西再次,城北最强。”
汪世显话才告一段落,却是见那按竺迩问道:“汪万夫长,那城中汉帝刘威到底是何来头。”
按竺迩虽是攻破了文州,但却对CD之事知之甚少。当下汪世显自是取出当时所得那文告,以及用蒙语翻译过后的文书与按竺迩观之,道:“这刘威其人来得甚是蹊跷。我军的细作只是得知,这刘威自称是峨眉山上的仙人,于九月二十七自CD西门入。架有一神车,不用畜力,亦可自行。传言其在城外之时,曾架神车击杀了我军一个千人队。”
“千人队?”按竺迩闻言大奇,自己派入蜀地游弋的阿勒斤赤不过一个百人队而已,何来千人之说。
汪世显又道:“后据民间传闻,这刘威本是蜀地峨眉山上的仙人,千年之前就得道成仙,乃是汉朝武帝刘彻的族叔,在汉人的史书《史记》之中有传。后得天帝令谕,下凡来拯救宋人,又说赵氏宋庭无道,于是自立新朝,称为大汉……”
这汪世显所派细作也确实了得,以当时那种通讯条件也能做出如此详细和迅捷的情报支援,可谓强人了。当下汪世显自然是将细作报来的所得所知一一道来,且情报之中,尚能将虚言和实情分辨得八九不离其中。
这众人听罢汪世显的汇报,虽是大奇,却也是大惊。
虽然有宋一朝,民间的士人学子已然全盘接受了程朱理学,对鬼神之说全都抱着“子不语,怪、力、乱、神。”的思想,但蒙人却是对神鬼理敬有加,并且全族之人甚是崇尚信奉萨满神教。
这萨满教相对当时来说还是属于原始宗教晚期形式,曾广泛流传于东北、西北边疆地区操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蒙古、突厥语族的许多民族中。甚至鄂伦春、鄂温克、赫哲和达斡尔族到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尚保存该教的信仰。
所谓萨满,这是因为通古斯语称巫师为萨满,故得此称谓。南宋徐梦莘所撰《三朝北盟会编》中用“珊蛮”一词,记述了女真人信奉的萨满教。该教具有较冥杂的灵魂观念,在万物有灵的信念支配下,以崇奉氏族或部落的祖灵为主,兼有自然崇拜和图腾崇拜的内容。崇拜对象极为广泛,有各种神灵、动植物以及无生命的自然物和自然现象。没有成文的经典,没有有宗教组织和特定的创始人,没有寺庙,也没有统一、规范化的宗教仪礼。巫师的职位常在本部落氏族中靠口传身受世代嬗递。
当阔端听闻这汉帝刘威居然是汉人的神仙派下凡来专门对付他们蒙古人的,并且又听闻有什么鬼魅妖物借他们的主神“长生天”的名义做恶,当下自是大骇,也不顾汪世显的劝阻,就命军中的萨满巫师来到帐前跳大神占卜,为他解惑。
可阔端却是不知,就在此时,那汪世显口中的汉帝刘威,正站在离蒙军大营五里不到的东城墙上,指着蒙军大营外正在放牧夜草的马群向身边的臣众笑道:“朕前日曾言蒙军不日必会‘’,卿等皆不解其意。且看,这便是朕口中所言‘货物’,蒙人现下不正是已经‘’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