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悄悄对景立风挤眼睛,“思嘉其实没醉对不对?”
“她这样还没醉啊?”景立风惋惜地叹着气,“她也就这会儿能折腾,等一下没力气就直接躺尸给你看。”
艾琳半信半疑,“可是她还能听懂傅先生说话……”
“嗯,这会儿可能还能听懂别人说话。但你看她认出傅盛朗没有,她要是真的见到傅盛朗,还能可能这么笃定淡然吗?”因为和郝思嘉实在太熟,景立风对她的认识和剖析愈发精准到位。
她难道就不能因为是太高兴了,所以故意装作没认出傅先生,然后制造点浪漫气息吗?艾琳兀自思量。
可她还在嘀咕时,郝思嘉一瞬就像个木头人一样直直地栽下来,那场面不知道多不好看。
樱桃想到傅盛朗这才刚好,不敢让傅盛朗一个人冲上前扛住栽倒的郝思嘉,可为了扶住这位醉鬼,她从旁闪过来时,不慎扭伤了脚踝,疼得龇牙咧嘴。
傅盛朗最终在景立风的协助下横抱起了郝思嘉,将她送回房间里。
“傅先生。”艾琳轻轻叩响没有关紧的房门,得到傅盛朗允许后才拿着郝思嘉一早准备好的礼物盒走入,“这是思嘉送给你的。”
“好。”傅盛朗礼貌地接过礼物盒,“你离开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吧,我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艾琳点头,随后又有些担心地确认一声,“傅先生,您的身体没问题吗?”
“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放心吧。”
叮咚叮铃的圣诞主题曲还在窗外悠扬,而房间里,郝思嘉安稳熟睡,脸上的酡红久久不散,偶尔还形象全无地吧咋嘴,像是被蜜糖甜昏的小姑娘。
傅盛朗替她盖好被子,然后盘腿坐在床头拆开礼物盒。
新印出的画册充盈着纸张和墨水的味道,傅盛朗仔细地翻动一其中页页,细品郝思嘉对陆敏莉的不舍得和担心,看她如何把郝忻煜比喻成只有牙没有脑子的四不像兽,又怎么评价林雪阳和贝璃的感情……
“原来没有我陪着也不无聊嘛。”傅盛朗对着熟睡中的郝思嘉摇了摇画册,“有这么多人陪着你,你还有空画这么多东西。看来过得挺好的?”
说完,傅盛朗忍不住用指尖点了点郝思嘉温热的鼻尖。她在睡梦中发出猫哼般的呓语,但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我可不是要趁人之危喔。”傅盛朗一边褪去身上的毛呢大衣,以哄孩子的口吻自言自语,“我现在是病人,不管怎么说都要好好休息的。来见你一面已经要逼疯某位医生,擅自决定留在这里过夜肯定会让他炸毛吧?”
傅盛朗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边缘,生怕让太多冷风钻进去令郝思嘉受冻。
好在郝思嘉有酒精护体,被窝里暖气四溢。傅盛朗有点困了,他无声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闭眼躺好,不料被翻了个身的郝思嘉紧抱住。
傅盛朗被锁得不敢动弹,将就着姿势,缓缓入梦。
隔日早晨,郝思嘉从宿醉的昏沉中苏醒,眼睛还没睁开先感知到了来自其他人的呼吸和体温。
意外感让郝思嘉的神经快速绷紧,她扒拉开被子想要看清身旁人的脸,但在看到那一刻,她微微石化了。
他怎么会躺在我身边?!这是哪?!
等等——我是不是没睡醒?
郝思嘉翻涌的心情被无知无畏的自我欺骗给镇压下去。
要是这是在梦里,我是不能叫醒他的吧?如果叫醒他之后,我也醒了那怎么办?
郝思嘉想想就有些心慌,整个人不敢有太大动作,只是一点点蹭挪得离傅盛朗更近一点。
真好啊,又见到他了。没想到梦里的他居然不是个光头。
郝思嘉鬼祟地探出手臂,极尽温柔地摸了摸傅盛朗的脑袋一侧。
也不知道手术的缝针在哪。一定很疼吧。天呐,毕竟是开颅手术。
因为害怕傅盛朗受冷醒来,郝思嘉缩回了手,老老实实地侧躺着,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他好像瘦了。
郝思嘉又忍不住出手去触摸傅盛朗的肩膀。他曾孔武有力地将蹲守在画板前不肯挪步的郝思嘉打横抱起,让郝思嘉感受到了来自他肩头和手臂的稳健力量。而现在那里少了几分柔软,多了几分坚硬。
郝思嘉闭上眼睛,鼓起勇气、狠下信心般抱住傅盛朗。
“我也很想你。”
头顶突然传来厚重的嗓音,让郝思嘉如惊弓之鸟般瞪圆了眼睛。
她正要抬头看去,却被傅盛朗用下巴牢牢抵住她的头顶,“你能不能温柔点儿?要不是我反应快,你这会儿估计已经用脑袋把我的下巴撞歪了。”
郝思嘉的一颗心狂跳不安,紧捏着傅盛朗的衣服,大气不敢出。
“是没睡醒,还是失忆不认识我了?”傅盛朗移动手臂,环住紧搂着他的郝思嘉,“要不要我给你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阿朗。”郝思嘉终于幽幽地发了声,宛如被吓得蜷缩成一团的猫崽。
傅盛朗心头浮出暖意,嘴上却装傻充愣,“原来还认得我啊。”
“我不说话,就听你跟我说话,你有没有什么要交待我的?多说几句好不好?”郝思嘉说话时,热息扑在傅盛朗胸口,软软糯糯,又酥酥麻麻。
见过她犯傻,可没见过她傻成这样。
傅盛朗悄悄笑,看样子她一定以为这是场转瞬即逝的梦。
也难怪她不相信。
“不好。我还没睡醒,我不说话了。”说着,傅盛朗就要合上眼皮。
郝思嘉从被窝里挣出来,一双眼中水气迷蒙,“好久没有见到你。”
傅盛朗也终于对上她清澈又忧伤的眼神,“我也是。”
“你快点好起来……”这句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呜咽,眼泪晶莹滚出,落在枕头上成了一个晕开花边的小点。
“我好起来了啊。”傅盛朗接住她的另外一滴眼泪,轻柔揩去,“没有好的话,我怎么能来看你,又怎么会躺在你旁边听你打了一夜呼噜呢?”
郝思嘉心口揪紧发疼,仿佛被谁闷声捶了一拳。她眼泪不止,目光也不移开,眼里的傅盛朗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这是不是个梦啊?”受郝思嘉影响,傅盛朗忽然也唏嘘感慨。
躺在英国的那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也想过自己某一天会醒不过来。但是死比生容易,傅盛朗到底本着“坚决不怕麻烦”的毅力奇迹般地良好恢复,并且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再次发作的迹象。
“这肯定是梦啊。”郝思嘉一口咬定,“上次去看你的时候,你还病得脸色发青呢。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好了……”
她哭得口齿含糊,好在傅盛朗都竭力听清了。
“对了,我看了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傅盛朗伸手摸到床头的画册,“原来我是一只猫啊。”
“是啊是啊。”郝思嘉接过傅盛朗顺便拿过来的纸巾卷,狠狠地擦去了眼泪鼻涕,“画得很像你吧。”
傅盛朗又莞尔。
也就以为是在梦里,她才会大无畏地说出这种自恋的话。
“我也给你带了礼物。”傅盛朗说着就要掀开被子去取大衣。
结果半途被郝思嘉紧抱不松手,“礼物先放着吧!不用着急……”
郝思嘉又急又羞地把脸埋进臂弯里,身上淌过一阵沸腾的热流。
“着急啊。”傅盛朗反手抚着郝思嘉的肩头,“你看到礼物……”
“我不看!”郝思嘉少见地发火低吼,“不看不看不看!”
梦境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有时候一件小到不起眼的物件,却会成为开启梦境新篇或者结束当前梦境的关键点。
12岁那年,徐可头也不回地飞到国外学习深造,郝思嘉在睡梦中梦见徐可回到了家,还带着新设计好的公主裙要送给郝思嘉。而当郝思嘉满心欢喜准备打开生日礼盒时,梦境就碎了;
前年,郝思嘉在外婆生日那天梦见了已故的外婆。郝思嘉泪流满面难以自持,而外婆为了哄她开心,说是做了她最喜欢的栗子酥饼。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见到饼的模样,人就醒了。
所以郝思嘉对梦境里出现的任何礼物都充满了恐惧和怀疑。那些一触即发的机关会让甜润心肺的故事被迫中止。
我不贪心,我不要礼物,就多待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为什么不看?”傅盛朗慢慢缩回身体,趁郝思嘉没有注意的间隙,已经将礼物拿在了手里。
郝思嘉没回答他,只是拥抱的力度比先前又增大了些。
“其实没什么啊,我就是带了些身份证明资料。”傅盛朗也不勉强郝思嘉看,“只要拿齐你的户口本,我们就可以去登记结婚咯。”
到底梦境是胆大无边的。
郝思嘉又甜蜜又苦涩地笑了起来,一滴百味杂陈的泪顺着她上扬的唇角渗入口中,这味道让郝思嘉一心以为的梦境更加真实起来。
“好啊,那我们去结婚。”
郝思嘉擦掉了眼泪,忽然天不怕地不怕地松开手,然后从被子里爬起来,取了钥匙把她那个走到哪带到哪的小保险打开,麻利地拿出自己的户口本还有一系列有效证明。
她将自己的资料收进背包里,随后又将傅盛朗的拿去一并放好,接着套上外套,牵着傅盛朗就往外走。
快点快点,趁梦还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