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看完老套子的情报,感到敌情有变化,敌人有准备不说,而且人数众多,还有大炮。单凭自己带的这点人马,根本不顶事!怎么办呢?麦收召集众人开个会,最后于得水想出一个办法:“发动群众,让四邻八乡的群众,把鞭炮放在铁桶里,一边放,一边大声呐喊‘杀呀,别让鬼子跑了呀’伪装成八路军主力吓唬鬼子。”于是派人找来各村的负责人,组织群众,光这就费了半天的功夫。等到全部部置好,也是天随人愿,突然乱起了狂风,麦收一看,正好,于是举枪向空中连开三枪,这是信号,立即,四面八方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
屋子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破桌子,几个小凳子,两只粗瓷大碗,有一个还破了一个口,连个象样的家俱都没有,但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墙上还贴了一张毛主席像。二曼趴在炕上正自哭泣,门一响,于得水进来了,“妹子,哭啥呀?”“哥,他怎么一点感觉都么有?”“你这么俊的闺女,还愁找不到婆家?非一棵树上吊死?”“哥!你烦不烦?快给我出个主意。”二曼刁蛮地说。“要说这麦收,不应该这样呀,常言说‘女追男,隔层衫’”,于得水拿过一个小凳子坐下,点着一袋烟,琢磨着说:“对了,你到医院伺候他,他就一点没反应?”“没有。”“哦,我明白了,麦收不是毛头小伙子了,经历了一场生死离别,他在心里害怕和女的接触,尤其你在医院里去伺候他,他一定老想着脆枝当初怎样怎样,这样他会产生一种‘曾经沧浪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觉。”“我说他怎么特别反感我。”“这就对了,他不自觉间给自己的心上了把锁,实际上是做茧自缚。”于得水说完吧嗒吧嗒地抽着烟。“没错,哥你说的对极了!那怎么办呀?”
于得水用烟袋杆比划着:“你只有把他的这把锁砸烂,才能得到他。麦收,是个英雄,也是个普通人,也有爱恨情仇。”
麦收从队长那换回了自己的狙击步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胡司令给他的枪虽然也是狙击步枪,但是没有自己这条使着顺手。拿着这条枪,他象重新见到了情人般的高兴。他现在不但能感到这支枪的呼吸,还能感到他的情绪了,他兴奋地拿着枪熟练地拆开,重新上油,用布细细地擦试一遍,那样子,就象是擦试情人的皮肤一样小心翼翼、充满柔情。他喃喃低语着,全身心沉浸在与枪的交流里去了。说也奇怪,麦收一进入这种状态,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把枪,灵魂立即附着上去,他能感觉到子弹的呼吸,子弹的情感波动。子弹仿佛有了生命似的,可以和他交流。附近有多少只枪,每只枪有多少发子弹,他都能知道。你还别不信,按现在的话说,他有特异功能。
他大吃一惊,立即从刚才的感觉中退了出来,刚才怎么回事?他忽然大喜,人枪合一!但是当他尝试着再次进入那种状态时,却怎么也进不了了。
麦收背上自己的枪,走向田野,眼下正是冬季,刚下了场小雪,小北风刮着,跟刀子似的。麦收毫不畏缩,场上一分钟,场下百日功;功夫功夫,不下功夫去练怎么会有成绩呢?麦收在雪地上摸爬滚打,忘记了寒冷,忘记了劳累,忘记了饥饿。有时他在雪地上一趴就是一天,一动也不动,起来时衣服都带着冰茬子,有时候他端枪瞄准,一端就是一上午,手冻得裂开了口子,肿得跟小萝卜似的。
他没有了自己的感觉,他完全成了一杆枪,有的只是枪的情绪,只要抓起枪,他的感觉立即延伸出去,周围几十米有没有枪的气味,有没有子弹的燥动,他都能感觉到,甚至他能感觉到子弹的足迹,子弹飞向目标的那种执着,打不中目标的不甘。
时间真快,转眼春暖花开,这天村里来了演唱团,上演歌剧白毛女,大伙都去看,二曼把麦收叫到自己家里。麦收说:“二曼,鬼子来了,我感觉到了三八大杆的气息,还有子弹的噪动。穿好衣服,你赶紧去队部送信。”“你呢?”“我得去收拾这帮****的。”“我也去。”“你就别添乱了。你要是出个好歹的,叫我怎么活呀!”“那你可要经点心,别伤着。”
麦收真是艺高人胆大,他打发走了二曼,一个人,一条枪,摸向村口。
麦收来到了村口,虽然四周黑黢黢的,但他的情绪越发急噪,他提着枪窜上屋顶,居高临下,仄耳倾听,忽然对着面前夜色一枪射去,“叭!”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夜空。子弹划出一串火光,暴露了麦收的位置。敌人眼见偷袭不成,立即一梭子子弹打过来,打得屋顶上的砖瓦叮当响,麦收在打完一枪后,一个侧滚翻,早转移了位置。
“日本鬼子来啦,快跑呀!”村子里立即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鬼子的哇哇叫声,歪把子机枪的哒哒声,三八大杆的叭叭声响成一片,鬼子冲到了面前。麦收的枪在噪动,麦收的处境很不好,他被敌人包围了。他象老虎被敌人困在笼子里,他要发威,要砸烂这囚笼。他在细心地寻找突破口,从枪声他知道,对面的树后面藏着五个敌人,左面的土墙后面有三个敌人,右面五个敌人。黑暗中还不知有多少敌人在向他掩杀过来。手榴弹准确地扔进左面的土墙后面,轰隆隆,左面的敌人报销了。他趁机把两个砖头扔向远处,随着咚地一声响,敌人的火力立即引了过去。麦收立即一个后滚翻又把一颗手榴弹扔进右面的敌群里,右面的敌人也报销了。但是他的危局仍然没有解除,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有两名狙击手,他刚一直腰,子弹便啾的飞来,他拼命向右一闪身,左胳膊中了一枪。
“我大意了,看来敌人是有备而来。”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他手中的枪和他的冷静。他静静地趴在地上,细心地观察周围,对面一百米处有一个鬼子的枪手正端着枪寻找他所在的位置,他能感到那粒子弹的兴奋和不安。又有十来个敌人从侧面跑过来,子弹打得树枝乱飞。可是应该还有一个,在哪呢?他感应不到那个狙击手的气息。麦收一动不动,他在分析风,分成一缕一缕的,还是没有枪的气息,他静下心来,听大地的脉动,咚咚,大地的跳动清晰而响亮,也没有,他在哪?一时村边的战场诡异地沉寂了下来。他不动,敌人也不动。“咔嚓!”突然传来一声树枝断裂的声音,虽然极其轻微,不仔细听就听不到,但听在麦收耳朵里却响如惊雷!麦收回头就是一枪!同时一个侧滚翻离开了原来的位置,退壳、上弹,响声暴露了他的位置,几乎他枪响的同时,另一个狙击手的子弹就打在他原来呆的地方。
沉重的尸体倒地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还能听到血液流动的声音,和子弹击中目标的欢快。这时四周响起了混乱的枪声,子弹啾啾地打在周围的土地上。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感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好险!
没有月亮,只有星光。有血液漫漫浸透衣衫,血腥的气息在空中弥漫开来。是那个偷袭的狙击手的血,他离自己如此之近,吓得麦收出了一身冷汗,都摸到他近前了,夜给了他掩护,也给了敌人掩护。有一颗子弹打在了大腿上,他紧咬着牙,不吭声。对面的狙击手和他一样冷静,这令他十分被动。枪里的子弹那没射中目标的不甘,让他愤怒。他感觉着对方的位置,对方就藏在一棵树后面,子弹打不着他,对方的不急不噪,令麦收很无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刚才死的狙击手给了他教训。
麦收腿上的血在无声地往外流动,他有一种晕眩的感觉,他拼命地抵制这种感觉。小鬼子的三八大杆穿透力奇强,子弹只是给他的腿穿了个眼。伤虽然不重,但如果不及时包扎,血会流干的。
周围的乱枪还在响着。除了那个狙击手,周围还有十一个人。
周围响起了激烈的枪声,县大队终于过来了。那十一个人惊慌起来,调转了枪口,与县大队交起火来。很快被于得水等人消灭。但是那个狙击手呢,麦收竟然感觉不到了。麦收感觉不到危险的气息,也听不到子弹的噪动,他终于艰难地站了起来。“得水,我在这。”“组长,你没事吧?”队上成立了狙击小组,麦收是组长。“腿被子弹穿了个眼。”“麦收!你受伤了?不碍事吗?”是二曼子惊慌的声音。她背起麦收,向屋子里跑去。二曼长得五大三粗,象一个假小子,背着麦收竟然没有一点沉重的感觉。
“乡亲们都进了地道。”二曼说。这时村子里鬼子哇啦哇啦地说话声,不时传来,还有零星的枪声,女人的哭喊声。
鬼子进村了。
地道口就在屋子的炕席底下,二曼背着麦收,揭开炕席,进了地道。于得水等人又去阻击敌人去了。二曼背扶着麦收在地道里坐下,地道里点着一盏煤油灯,一灯如豆。二曼从身上取出急救包,给麦收上好药,用纱布一圈圈地缠好,一边缠一边问:“疼不疼?”“不疼。村里没受什么损失吧?”“都进地道了,我哥他们都在地道里打鬼子呢。对了,活阎王的人也跟着下来了。”二曼终于把纱布缠完,用胶布粘牢说道。“什么?”“大家一慌,他们不知怎么就跟着进来了。”麦收一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暗道:不好!这帮******的走狗,多次蓄意制造磨擦,不择手段地想消灭八路军。“不行我得去看看,他们在哪?”全村的地道通着,可以直达村外。“你的伤这么重,先歇着吧,我去看看。”“只是钻了个眼,不碍事。你去我不放心。”两个人摸黑往前走,大约走了几百米远,麦收闻到了血腥味,再往前走,麦收目呲欲裂,两名县大队的战士倒在血泊之中。再往前爬,他看到灯光下,活阎王的参谋刁三坏带着一帮人,用枪逼住王梅和一干县大队的队员:“王政委,投降吧!”“刁参谋,你们这是干什么?外面的鬼子正在屠杀中国人,你们却在这干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对不起,兄弟也是听命行事。再给你一分钟的考虑时间。”啪!又一个战士倒在血泊之中。“别开枪,你们这群混蛋!”“王政委,时间到了,交枪吧?”“参谋长,我看把他们全都枪毙了算了,费那事干吗。”“混蛋,王梅是徐司令点名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一定要抓活的。”说完,霪笑着看着王梅。
麦收握枪的手在发抖,这群龟孙子王八蛋!他的感觉疯狂地向周围延伸,他的心忽然一阵悸动,麦收忽然神情紧张,他的紧张传染给二曼,她突然感受到一种杀气,两人几乎同时偏过头向后看。后面一片黑暗,但是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那个拐角所在位置是非常理想的伏击地点,一股肃杀之气立刻笼罩了四周,令人不寒而栗。这种感觉,就是刚才在地道外被鬼子包围时都没有。那是一种死亡的气息。
那个狙击手看到二人停下,头转向自己的一刹那,果断的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