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青、灵宣、高永三人乘若伦寺众僧晨课期间,又仔细地将出逃计划重新审视一遍。三人思来想去,总认为此计划虽然冒险,但有释安寺主夜间的那番话打底,也似乎颇为可行。忐忑不安中,也算增加了几分信心。
于是,高永按照亦青的布置,早早离寺去做接应的准备。
关键还是乌垒王,如果他不合作,亦青她们的这般用心也难以实施。
灵宣乘着给乌垒王送药的机会,将今夜出逃的打算和乌垒王说了个大概。
乌垒王听了灵宣的叙述,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用忧郁的眼神看着灵宣。然而,从乌垒王捧碗喝药时微微颤抖的双手,灵宣还是能够看出,乌垒王的内心并不象他表面那样地平静。
这件事本身十分唐突,计划中根本无法推敲细节,只能随事情的变化而定。而乌垒王能不能通力配合出逃是计划的关键。所以,亦青十分在意灵宣向自己描述乌垒王听说出逃计划后的神态。听完灵宣的描述后,亦青心中阴云翻滚。她一个人走出房间,来到大殿,跪拜在佛像前,默默地祈告:“只求佛主保佑,让今晚一切顺利。”
这一天很长很长,亦青按捺住自己的不安,艰难地苦熬着渡过了长长的白日。
到了黄昏,晚饭后,亦青看见乌垒王出现在寺庙的空地上。
两人对视,乌垒王迎着亦青的目光,露出久违地坚毅神色,同时向亦青扬起手中的玉坠。
直到此时,看见乌垒王这般表现,坠压在亦青心中的石头才总算放了下来。
夜幕降临,寺庙中一如往日的平静,僧人们早早灭灯入眠。
似乎真有神灵的庇护,一轮明晰的月亮很快就被厚厚的乌云遮蔽,若伦寺内一片漆黑。
亦青、灵宣和两名侍从护卫着乌垒王悄悄溜出僧房。
若伦寺的后门果然没有上锁。
高永已将各人的马匹备好,早早在寺外等候。
六人上马,正欲飞奔而去的时候,突然见释安寺主追来。
亦青让高永他们先行,自已留下和释安寺主说话。
释安寺主来到亦青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老僧——老僧不是说过还要帮助女使者再寻一条摆脱追兵的办法吗?”说完便将背负着的一个大包袱交给亦青。
亦青疑惑地接过包袱。
释安寺主说道:“时间紧迫,老僧也无法慢慢解释,你们沿沙漠行走,乌垒王看见包袱中的物件,自然会告诉你它的用途。”
亦青虽然对释安寺主所言不解,可是此刻确实时间紧迫,无法在此多言,她坐在马上,对释安寺主一抱拳说道:“寺主保重。”
释安寺主说道:“不要再停留了,你快走吧!”
亦青拨转马头,催马向高永他们追去。
就在亦青和释安寺主话别之时,高永和灵宣护着乌垒王,已经冲到员渠城的西城门。
西门的守城士卒,正处困倦中,他们一个个依门闭目。
高永飞马来到门前,用双戟挑开城门。此时,有两个士卒突然惊醒,跳起身来试图上前阻止他们出城,只见灵宣一手一颗石子,投向那两个持兵仞前来阻截的焉耆国城门守卒。石子夹着劲风,将两人打翻在地。
灵宣一马当先,两名侍从拥着乌垒王紧紧跟随,高永断后,他们飞奔出城。
将出城门的那一刻,高永不放心地向后张望,只见亦青快马赶来。
天上的乌云越积越浓,黑暗中,一行人扬鞭催马,没命的向西奔跑。
离员渠城渐行渐远,六匹马也慢慢地放缓了急奔的步伐。为了分辨道路,恬蝶儿打火点燃了一支火把。剩此闲暇,亦青从马鞍上取下释安寺主送给的包袱,借着恬蝶儿手中的火把,打开包袱,从中拿出一只巨大的面具,在手上观看。
只见这只巨大的面具在漆黑的底色上画有彩色花纹,奇怪的是,这只面具上仅有一只大大的眼睛。在火把的微光闪烁中,整个面具看上去诡异、神秘而充满了恐怖。
乌垒王猛然看见了亦青手中的这只面具,立即面露惊恐地问道:“这是哪里来的?”
亦青答道:“是刚才释安寺主所给,他说用它能退追兵。”
见乌垒王神色异样,亦青反问道:“这个面具真得会有如此巨大的能力?”
乌垒王接过面具,仔细端详后说道:“这是大沙漠中一个古老的传说。说是在浩瀚沙漠中有一个独眼巨人,横行其间,食人无数。”
亦青笑道:“这如何可能?我曾身陷沙漠,怎么没见过这个独眼巨人?”
“但是,在整个西域,人们对此传说都深信不疑。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过,曾在沙漠中目睹过独眼巨人。不仅乌垒国有,焉耆国、龟兹国都曾传出有人目睹过独眼巨人伤人食人的事情。”
原来是这样。
在西域,无论是茫茫沙漠,还是皑皑天山,都让人产生没测的神秘和无尽的恐惧。在这种情况下,传出沙漠中的“独眼巨人”或是“天山雪人”都不足为奇。
虽然知道这仅仅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已,可是在这旷野之夜,看着这样一个面具,大家心中还是产生了一些没名的恐惧。
就在这时,突然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接着“轰隆”一声雷呜。
在闪电照射的瞬间,巨大的面具更是狰狞无比。
亦青捧着面具的手不由一个哆嗦,险些将面具失手落地。
灵宣听到乌垒王的讲述后,心中暗自侥幸:幸好在身陷沙漠之前不曾听过这个传说,不然当日身陷沙漠,又会增加多少恐惧?
又是一道闪电,接着是一连串的雷鸣,大雨伴随着电闪雷鸣倾盆而下。
众人无处避雨,只得冒雨沿着大沙漠的北沿向乌垒国的方向前进。
就在这时,从员渠城的方向传来了众马奔腾的声音。
在雷响电闪的大雨中,亦青听到了身后远远传来的人马嘈杂的声音,她猜想:这一定是焉耆国的追兵。
此时,众人均是全身湿透。亦青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放眼向前望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小山丘,山丘上隐隐约约可见树影摇曳。
亦青回头对身旁的高永、灵宣说道:“还记得我们是如何打败陈石的吗?”
高永忙抢着答道:“当然记得。”
那是高永平生第一次真刀实枪的打斗,对手又是武术名家,一经亦青提起,高永便显得异常兴奋。
亦青一指前方山坡,吩咐道:“高永护着乌垒王隐于山坡树后,我来假扮独眼巨人先藏于沙漠之中,当他们接近山坡后,我便从沙漠中纵身而出,追兵大惊而乱时,灵宣可投石伤敌。如果真如释安寺主所言,追兵就此退去,那是最好,不然,大家免不了准备一场恶战,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住乌垒王安全出逃。”
高永和灵宣齐声答道:“是!”
亦青驱马来到山丘前,挥剑砍下两根树棍,夹于腋下。她见高永、灵宣护着乌垒王隐身藏好后,自己便双脚一夹马腹,纵马向沙漠而去,来到一处沙丘的后面藏起,亦青借着闪电,观察着员渠城方向那一群嘈杂而至的人马。
正好亦青所料,来的果然是追兵。
当高永挑开城门,和灵宣一起保护着乌垒王飞奔出城后,那些突然惊醒过来的兵卒还没搞清楚是怎么会事,便又有一马如闪电般飞驰出城。众兵卒赶紧将有人闯城而出的消息层层上报。待到消息报到辅国侯那里,辅国侯立即断定:“若伦寺出事了。”
他忙起身,让身边侍从去点拨人马。
就在此时,若伦寺的一个僧人不顾门卫阻拦,直闯入辅国侯的府内,见到辅国侯,赶紧报告道:“辅国侯大人,乌垒王和乌垒国派遣来的使者都逃出寺庙了。”
辅国侯瞪圆双眼问道:“这件事,我和你们再三交待,如何能让他们逃去?”
僧人回道:“是我们寺主放走了乌垒国的那群人。现在他也不见了,不知是否也随乌垒王一起逃走了!”
辅国侯咬牙切齿地骂了声:“混蛋!”也不答理立在一旁的僧人,从侍仆手中接过长刀,跃上马背,率领着已经集结的一百多名焉耆国骑士,向乌垒王出逃的西城门外追去。
这群焉耆国的骑士在辅国侯的率领下,冒着雷雨,一路叫喊着追了过来。
此时,辅国侯身穿着的战袍已经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他在马上喘着粗气。已经养尊处优许多年了,何曾在这雷电雨夜率兵做过这种苦劳之事?他抹去脸上的雨水,口中恨恨地说道:“待我追上你们,便让这百名骑士一拥而上,将你们剁成肉酱。随后亲自率大军西伐,将小小乌垒国铲为平地。”
借着一道闪电光亮,辅国侯看见了前方远远处一群人正向西方奔逃。他心中大喜,高喊道:“他们就在前面,快追!追上了,我有重奖。”
士卒听见辅国侯许以重奖,顿时,士气高昂,更加起劲地大呼大叫着向西追赶。
渐渐地,他们追至一个小山坡前,见山坡上树影摇曳,在道道电光之中如群鬼舞蹈,辅国侯心中略有迟疑,一想到如让乌垒王逃去,他将如何向焉耆王交待!便挥手让兵卒紧随在他身后,准备沿小径放马上山。
就在此时,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呜,从沙漠中蹿出一个巨人,只见此巨人身高两丈,头大如斗,在闪电下,辅国侯清楚地看见那如斗般硕大的头颅上有狰狞的彩色花纹,让人恐惧不已,最为让人恐惧的是,在彩色花纹的面孔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独眼。
辅国侯心头一惊,暗叫道:“不好,沙漠中的‘独眼巨人’!”
此时,随辅国侯而行的众兵卒都已看见了沙漠中的“独眼巨人”他们无不惊恐万份。有的马匹受惊,人立而起,其中竟然有数匹马将骑在马上的焉耆国骑士掀翻在地后,发足向后狂奔。
又一道闪电划过,在闪电中,“独眼巨人”迈动长腿,向焉耆国的军卒们走来,口中发出丝丝怪叫,辅国侯似乎看见“独眼巨人”的嘴角边还流着殷殷鲜血。
连珠的雷声似乎就在追兵的头顶上轰然炸响,众骑士再也无法克制心中的恐惧,一有人带头,便一起跟随着掉头逃去。
辅国侯想喊住众人,可是,他内心也和他的手下骑士同样的恐惧,于是,辅国侯也跟着他的部下,落荒而逃。他边逃边想:“会不会那二个该死的汉人和乌垒王一起,已经被‘独眼巨人’给吃了?不然前面还看见他们一群人的踪影,怎么转眼间就没有了?那个‘独眼巨人’的嘴角不是还流着鲜血吗?好了,回去后,就这样向国王陛下报告,也算是个交差。”
“独眼巨人”见焉耆国兵卒逃去,并没有立即停下脚步,还是迈动两条长腿在后面一阵追赶,直到那些兵卒逃的不见踪影方才停足。
亦青从头上拿下面具,又将捆缚在腿上的那两根长长的树干解下,对着沙丘一声“呼哨”沙丘后卧藏着的特奴一跃而出,奔腾到亦青身旁。
亦青跃上马背向山坡驰骋而去,和护卫在乌垒王身旁的高永、灵宣会合,冒雨再向西行。
亦青一边奔跑,一边在内心中感激释安寺主,敬佩他思谋周到。
雷雨渐止,天色渐亮。
经过一夜的折腾,众人无不人困马乏。
乌垒王刚从病中康复,体力早已不支。此时,他全身发寒,坐在马上,牙齿不住的打颤。
亦青看见乌垒王在马上摇摇欲坠,便侧头向恬蝶儿问道:“此处可有村落人家?”
恬蝶儿摇头答道:“这里的情况小人也不太清楚,不过,邻近沙漠,人烟稀少,一般不太能遇到人家。”
亦青再看了看乌垒王,只见他两腮绯红,全身难以自控的不住颤抖。
亦青认为不能再向前行,忙让众人就地休息。她下马后,从马鞍上取下水袋,递给灵宣。
高永将事前准备好的胡饼分发给众人。
乌垒王接过胡饼,却怎么也吃不下去,他也不管沙地潮湿,竟然横身卧倒在地上。
两名侍从试图将乌垒王架起,但是,乌垒王却哆嗦着嘴唇说道:“就让我这样躺一会吧!”
看着天色大亮,再看看躺在地上不住哆嗦的乌垒王,亦青心里极度矛盾,乌垒王的情况显然已经使她们无法继续赶路了,而此时如果不走,焉耆国再有追兵追来,哪可如何是好?
亦青将咬在口中一半的胡饼慢慢放下。
灵宣理解亦青此时的心情,她同样为之忧愁。灵宣挨到亦青身边,轻声对亦青说道:“婶娘,如果再有追兵追来,他们会不会一直向西,朝乌垒国的方向追赶?”
灵宣的话让亦青心中为之一动,她眼睛一亮,对灵宣说道:“你是说,我们折道而行?”
灵宣点头道:“是的,婶娘,我们不如向北,朝天山方向而去,不仅可以躲避追赶,而且那里的村落也会较多,先找个落脚点,让乌垒王暂做休整。”
亦青高兴地站起身来,一拍灵宣的臂头,醒悟道:“释安寺主提醒过我,千万不可直奔乌垒国。”说着,亦青来到乌垒王身边。
乌垒王正缩成一团,见亦青过来,忙叫身边侍从扶他坐起。
亦青见乌垒王如此情形,心中老大不忍,轻轻地问道:“陛下,还能再坚持一会吗?”
乌垒王不知可否地看着亦青。
亦青将灵宣折道向北的方案对乌垒王说完后,又道:“陛下,我担心,如果此时焉耆国再有追兵追来的话,我们不是前功尽弃了吗?所以,请陛下无论如何,要咬牙挺住。”
见亦青全身潮湿,一脸诚恳,乌垒王感动地点了点头,说道:“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报答?”
亦青回道:“只要陛下一心想着大汉,在下的这一番心血也就算没有白付。”
乌垒王在侍从的搀扶下,支撑着站立,昂首对天说道:“请二位放心,我乌垒国一心向汉,永不负汉。”
亦青亲自为乌垒王牵来马匹,扶乌垒王上马,然后对灵宣、高永说道:“走,我们继续赶路。”
于是,众人折道向北而去。
辅国侯率领兵马被“独眼巨人”吓地沿原路逃回,他们还没有到达员渠城,天色就已大亮。辅国侯勒令兵马停下脚步,他思前想后,总觉地事情蹊跷,就这样回到员渠城,心也不甘!于是,再度下令,率领兵马,转头又向西追去。
人的胆量总是在夜晚很小,白天很大。此时,辅国侯和他的兵卒,似乎已经忘记了黑夜中的难堪,又变得胆气冲天。他们策马狂呼,沿着刚才溃逃的道路飞奔。
辅国侯竟然一路追到了乌垒城。
焉耆国的军队突然在乌垒城下出现,城中大惊,都以为这是焉耆国的先头军队,大军入侵随后既至。于是,赶紧关闭城门。
王后在多滚昊的陪护下登上城门墙。她见那些焉耆国兵卒衣衫不整,疲惫不堪,似乎不象是来乌垒国挑衅征战的样子,便放胆问道:“你们焉耆国何故引兵入侵我们乌垒国?”
辅国侯出列回道:“我是焉耆国的辅国侯,我们国王好心留你们乌垒王在我国做客,你们乌垒王却不辞而别,也太不将我堂堂焉耆国放在眼中了。焉耆王十分生气,要我前来问个究竟。你快让他出来,和我一起回焉耆国,去向我们焉耆王说个原因。”
王后诧异道:“我们国王被你们无端扣留,已有数月,何曾回来?”
辅国侯一听,便生气地高呼道:“明明已经回来,被你们藏匿起来,还想骗我。不怕我焉耆国大军问罪?”
一听到辅国侯用大军恐吓,王后就有点气短,她回道:“我是堂堂一国王后,如说瞎话,今后何以再面对国人,何以再让邻邦信服?我们国王真的没有回来。”
听乌垒王后说这番话,辅国侯暗自思忖道:“难道乌垒王真的被独眼巨人给吃了?”他似乎也就相信乌垒王已不在人世。辅国侯抬头对城墙上的王后喊道:“既然你们国王没有回来,那就算了。你看我们,为了保护你们国王,已经疲惫不堪,你们快快给我们弄些食物,我们吃过就走,也不再进城了。”
乌垒王后听到辅国侯承诺不打算进城,心中石头落地。
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是,常年来对焉耆国的惧怕,使乌垒王后还是吩咐手下官员,让他们给那些焉耆国的兵卒去安排食物。
王后下城回宫,一路上,心中暗想:“难道我们国王逃出了焉耆国?难道那两个汉人女子真地救出了我们的国王?”国王没有回来,王后又不免担忧道:“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就这样,王后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待焉耆国的那些兵卒走了以后,乌垒王后急忙让多滚昊安排四处打探乌垒王的下落。
多滚昊打探多日,最后带来了一个很确定的消息:“乌垒王是从焉耆国逃出了,后来在沙漠中遇见了传说中的独眼巨人,之后,就再无音讯。焉耆国人都相信,乌垒王已被独眼巨人给吃了。”
听到此话,王后大哭。以为乌垒王真得已经不在人世。
可是,几天后,待卫突然进殿禀报:“恬蝶儿求见王后。”
王后听见恬蝶儿求见,惊喜中忙吩咐道:“快快带他去寝宫见我。”
侍卫应道:“是!”便出殿宣召恬蝶儿。
乌垒王后转身回寝宫等待恬蝶儿进见。
艾米妮公主见母后神态焦虑,坐立不安。她轻轻走到母后身边,拉着母后的手轻轻叫道:“母后。”
情绪激动的乌垒王后一把将艾米妮公主揽入怀中,她拥着孩子,双眼盯视寝宫大门,口中喃喃地将自己心中的期盼向女儿说了出来:“恬蝶儿会不会是被你父王派遣回来的?”
“父王还活着?他不是在沙漠中遇见了‘独眼巨人’?”艾米妮公主在王后的怀中疑惑地昂起头,看着王后。
王后放开艾米妮公主,然后蹲下身来,拉着艾米妮公主的双手,对她说道:“不!你父王是个好个,他心地善良,待人诚恳。‘独眼巨人’不吃好人,它只会保护好人。就是天神,也不允许‘独眼巨人’将你父王这样的好人给吃掉。”
眼泪在王后眼中转动,使得王后的眼睛看上去特别的亮丽有神。
门口侍女报道:“王后,恬蝶儿来了。”
乌垒王后站起身来,迅速抹去眼中的泪水,坐回椅上,神态又恢复了端庄严整。
“恬蝶儿,你进来。”王后吩咐道。
“是!”恬蝶儿答应着走进寝宫,见王后端坐椅中,公主倚偎在王后身旁,便急步上前,双膝跪倒,说道:“恬蝶儿参见王后,参见公主!” 说完话便匐身在地,撼然大哭。
恬蝶儿的哭声,使王后刚刚平定的情绪再度失控,她也跟着嘤嘤落泪。
艾米妮公主抱着母后一起哭泣。
寝宫内一片悲鸣。
片刻,王后平静下来,她急于要知道乌垒王的情况,问道:“恬蝶儿,你此次前来,可是国王陛下派你回来的?”问完这句话,王后双眼就象燃烧着两团火焰一般紧紧盯着恬蝶儿。
恬蝶儿抹着眼泪,回道:“是,是陛下派恬蝶儿来见王后的。”
恬蝶儿的这一声“是!”使王后长出了一口气,她全身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下来。王后象全身虚脱了一般,无力地向后靠去,她令侍女扶起恬蝶儿,赐他坐下,又让侍女给恬蝶儿捧来了一杯奶酪浆。
恬蝶儿手捧奶酪浆,未及喝上一口,便急忙将乌垒王如何在亦青等人的保护下,逃出员渠城,亦青又如何在沙漠中假扮“独眼巨人”吓退焉耆国的追兵,如何又转道向北,现正在天山脚下一处小村庄中暂住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向王后详细述说。
王后的心情随着恬蝶儿的描述起伏,她好一会才从恬蝶儿的故事中缓过神来。此刻,王后不仅为乌垒王九死一生,终于逃出大难而庆幸,而且对亦青、灵宣等人充满着感激和钦佩。
待恬蝶儿喝完奶酪浆,放下杯子后,王后问道:“现在陛下的情况如何?”
恬蝶儿答道:“陛下身体很虚弱,好在身边有那个汉朝的女医帮助医治调养。”
乌垒王后暗暗思忖道:“幸夸有汉人女医在国王身旁,着实让人放心了不少。”
“陛下派你回来,是否说过他何时归来?”王后又问道。
恬蝶儿答道:“陛下没有说何时回归乌垒国,只是让小人回来向王后报个平安。”恬蝶儿沉吟了一下,又小心地说道:“陛下好象不太愿意回来。”
“喔?”这出乎王后意料,她问道:“为什么?”
“小人也曾问过陛下,但是,陛下好象顾虑重重。具体顾虑什么,小人也不敢揣摩!”恬蝶儿小心的回道。
王后又问道:“那三个汉人的意思呢?”
“小人不知。这三人每每说话之时,虽然不回避小人,但是,她们均用汉语交谈。小人听不懂她们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她们好象有什么事正被耽搁,显得十分着急。”
听完恬蝶儿的回话,王后陷入沉思:亲身经历了焉耆国辅国侯率兵追至乌垒城下,也就不难理解乌垒王何以会顾虑重重了。
王后起身,用手一拉身边的艾米妮公主,说道:“走,我们一起见你的父王去。”
见乌垒王后要前往看望乌垒王,恬蝶儿大惊,忙离开坐椅,匍匐在地,对王后连连磕头道:“王后不可前去。小人来时,陛下一再交待小人:陛下幸存之事,只可让王后和公主知道,万不可大肆宣传。王后若要是带着公主前往探望陛下,不就是将陛下的行踪大告天下了吗?”
“这——”听到恬蝶儿的话,王后脸色惨白,一下跌坐在胡床上。
王后心中无比凄苦,她贵为一国王后,就是想见一下自己的丈夫,竟然也如此之难!
此时,匍匐在地的恬蝶儿大气也不敢出,只是将脸紧紧地贴在地面。
见母后不言语,艾米妮公主摇着王后的手臂,轻轻呼喊道:“母后!母后?”
王后回过神来,看着女儿,泪水流落面颊。
艾米妮公主懂事的用小手抹去母亲脸上的眼水。
见女儿如此,王后顿感惭愧。于是,她打起精神,对恬蝶儿说道:“恬蝶儿,你起来吧!”
“是!”恬蝶儿口中虽然答应着,可是,却依然匍身在地,未敢起身。
王后上前,亲手将恬蝶儿扶起,口中说道:“恬蝶儿,你再辛苦一下,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能有你来办。”
恬蝶儿见王后有任务交待,立即屏气凝神,静待王后吩咐。
“你挑选二十名强壮军卒,速回陛下身边,让那些汉人放心去办她们自己的事。”王后严肃地说道:“对亦青传述我的话:‘她的事,如果需要乌垒国为之出力,乌垒国义不容辞。’”
恬蝶儿躬身答道:“是!”
王后看着恬蝶儿,继续说道:“还有一句话,你务必要对亦青说到。”
见王后说地慎重,恬蝶儿更是仔细聆听。
“从今后,乌垒国永远忠于汉朝,绝不变心。”王后说完这句话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恬蝶儿应答道:“是!”
见王后吩咐完毕,恬蝶儿小心地从怀中取出玉坠,双手捧上道:“陛下让小人将玉坠送还公主。”
王后接过玉坠,正准备带入艾米妮公主的颈项,没想到,艾米妮公主却阻止母后道:“母后,这个玉坠此次保佑父王从焉耆国安全脱险,说明它确实具备神力,不如将玉坠赠与我的汉人师傅,保佑她们在西域也能达成心愿,可好?”
王后看着女儿,含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