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起,江雾聚。
有仙音自中天起,笙箫钟磬,管弦呕哑,弥漫开来,直灌九天之上,下揽深海明珠。
飘飘然,悠扬曲调,如梦似幻。
天之浩淼处,有牡丹真身,蔓枝青青,花苞妍妍。在仙音缥缈处,在清波江雾中,亭亭玉立,含苞待放。
忽然,曲音骤转急促,花瓣颤颤,有露珠点滴沿玲珑曲线缓缓划过。
雾浓,曲急。
众人直觉身处其中而不能自拔,呼吸声压抑到几乎听不到,仿佛惊到了那天上牡丹仙。
淡香,浓抹。
鼻尖下有清香馥郁,优雅雍容,又仿佛闻到有香自九天而下,双目只盯空中璀璨楼阁,唯恐错过盛开的刹那芳华。
悠悠,万籁俱寂,有钟磬齐鸣。
心底蓦然一紧,期待、揣测、坠坠、欢喜,醉到眼前美景之中。
牡丹,开了。
妍妍绽放,富贵雍容。原是那淡粉花瓣,大气延展,怒极盛开。
叠叠粉瓣,翠翠花萼,青青绿枝,婀婀娜娜的配出一枝牡丹盛景。
仙音再转,氤氲妖艳声声,忽有一人从花中蔓出。
墨发三千,毫无束缚地披于身后。白衣蹁跹,有江山水墨豪书其上。
他,舞起!
幽幽,缓缓。
广袖迎风,长衫飘扬,御风而行,仿若蓬莱仙师。
青丝铺满侧颜,便已勾魂夺魄。
忽的,低吟长啸,似乎清音自天而下,传文于世俗凡人。
清朗如春风,吟哦似圣音,如痴如醉,脚步难行。
仙音,渐歇。
他,一扬广袖,墨发顺扶其后,背影渐行。
流星阔步,死生契阔。
众人痴醉,不敢挽留。
曲散,仙离,一场盛宴彻底迷醉八方来客,倾倒一城烟雨。
明珠眨了眨眼睛,这就是牡丹仙子?
赵其询坐在旁边,将底下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中,不由得意。眼波扫过明珠时,骤然一跳。
“你这是什么表情?”
明珠回过头来,眼神木然没有焦距,樱唇张开,傻傻地看向赵其询,又或者什么都没看。
赵其询眼角抽搐,本来挑起的唇角又放平,继而又下撇趋势。
然后,他突然笑出声来,指着明珠,开怀道:“哈哈哈,你牙没长齐!”
靠!
明珠惊艳的小脸褶在一起,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不过一张檀口抿在了一起。
赵其询看到,笑声不止,华丽旖旎的的声音在夜色中勾的人心底痒痒的。
“别笑了,你有龋齿。”明珠微微一笑,端庄,秀丽,仿佛侍女图中走下的典范。
赵其询果然不笑,脸上颜色红转青,青中透着黑气,依然俊丽妩媚。
“谢明珠,你真是睚眦必报。”
明珠点点头,浅笑依旧,开口道:“我还小,牙没长齐并不是什么可笑的。倒是你,还没束发就有龋齿,看来呀,未曾成年,便已垂垂老矣。唉——”
唏嘘声拖得悠长悠远,似乎真心实意地惋惜赵其询的未老先衰。
“爷糖吃多了,不行?”赵其询皱眉,他什么时候坏牙了?暗医没发现?
明珠闻言,更是诧异,打量他像是一个怪物,最后厌弃道:“难怪嘴不甜,原来是不漱口。”
让你讽刺人,本少就骂你怎样。
赵其询拳头握的嘎巴响,面上镇定,只是声音莫名地多了丝暗沉:“方才的歌舞如何?”
明珠神色淡漠,只是唇角依然勾起:“你方才没看到我的反应?”
手侧有四碟点心,其中三叠都是甜糯糕团,她将其中一碟子咸酥拉近,看了看上面排布均匀的芝麻,颗粒大小如出一辙,品相尚可。
“目瞪口呆?”赵其询鼻尖哼出一声,显然不信明珠说辞,“糊弄爷?”
明珠又觉得咸酥不够焦黄,突然不想吃了。
“就看你如何理解了。”
“什么意思?又给爷打马虎眼?”赵其询不悦,在他眼皮底下还各种心眼儿,真真是,人嫌狗厌。
明珠瞥了一眼赵其询,淡淡道:“谁能想得到牡丹仙是男人,难道还不够目瞪口呆?”
自古阴阳协调,也亏得赵其询行事诡异,竟然能让男人当这头牌,还大大拉拉地摆在众人面前。
赵其询听到并未生气反而得意洋洋,不由卖弄道:“这你就不懂了,我这是风雅地行风雅事。既然客人都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文人墨客,这安抚且能触动他们的当然不仅仅是早已让他们做鬼也风流的普通牡丹了。”
“所以,你就挑了朵让他们羽化登仙、早日极乐的男奇葩?”明珠不屑,心底只怪可惜了好地好景,不过,这座楼如今的行事也行。
她,不必多言,因为,太美好的东西,不会太长久的。
“外面的拍名会也差不多了,爷就说,风流才子一掷千金的不单单只针对女人。”赵其询一指点下,楼下有一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最终拍得牡丹青睐,与男佳人引见。
然后,手心一拍椅背,突然,有一面墙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