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老虎桥监狱关押过很多名人,比如陈独秀,他是当时的社会知名人物,一度被关押至此,1937年日本人轰炸南京,老虎桥监狱是标靶之一,陈独秀被埋在废墟之下,差点没能出来。也有国民党的高级将领,张灵甫杀了老婆之后,遭到全社会妇女同志的谴责,就被拎到这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囚犯,他在“政治属性”上极不稳定,见风使舵,像个变色龙。同时,他还得到钱钟书的评价,说:天底下除了向日葵,再没有比他更亲日的人或东西了。
他,就是周佛海。
老虎桥监狱对周佛海有着非凡的意义,他被判死刑后关押在这里,但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并没有走向打靶场。即便如此,作为一名汉奸,周佛海没能逃脱历史的审判,并最终病死在这里。所以说,老虎桥监狱对周佛海而言,是很纠结的。本来要枪毙,后来给****了,为此周佛海全家在监狱搞了个庆祝party,可惜他身体不行,最后死的时候很惨——因病而死的人,也很少有那么惨的。
先来看看这个监狱,“老虎桥监狱”其实是民间说法,因为附近有一座老虎桥,在附近盖的监狱也就叫“老虎桥监狱”了。这个监狱最早的官方名称是“江宁罪犯习艺所”,光绪年间创建,从名字上可以看出,这个监狱是“西洋景”。因为以前中国的监狱很差,犯人吃的是猪食,穿的是烂衣,直接睡在地上。而有朝一日居然要被关进这个地方“习艺”,简直匪夷所思。
犯人们有此等福气,完全要感谢一个叫郭嵩焘的人,他是中国第一位驻外公使。从英国转悠一圈回来,郭公使眼界大开,觉得国内这些人简直不是人,而是野人。他写了一篇《伦敦与巴黎日记》,明确提出了改良监狱,主张为犯人提供较好的食宿和医疗条件,让犯人在监狱内学习手艺,以便他们出狱后维持生活。然后,他很明确地被罢官了,野人就是野人。
郭公使虽然下岗了,但是他主张的这个监狱建成了。清政府为此花了10万两雪花银,参考的是日本监狱制度,度地绘图,在南京城内进香河东侧老虎桥45号,建江宁罪犯习艺所。宣统即位后改为“江南模范监狱”,有人说它是中国近代最早的监狱,什么是文化?这就是文化。而南京,最奢侈的就是历史文化,随你挑个玩意儿,说出来都是历史,都是文化。
老虎桥监狱最初只有病监和女监,还有教诲堂、课堂、工场等附属设施。后增建传染病房、分居病房和医务所。1917年就有监房104间,可容纳犯人800名。这个监狱是很传奇的,以1929年的资料为例,老虎桥监狱共有犯人632人,其中男犯600名,女犯32名,绝对的“重男轻女”;犯罪的最大种类是抢劫,其次是吸食鸦片,斗殴和谋杀列第三,还有89名男犯和12名女犯,因风化罪而坐牢。不要因为世道乱了,就安心耍流氓。
当然,在这些罪犯当中,大多数是穷人,弱势群体,他们常常为了小利铤而走险,锒铛入狱。1927年是个例外,这一年,老虎桥监狱共有犯人748名,但有595名是公务员。至于原因,大概因为这一年******刚刚定都南京,政治上是很云谲波诡的。等到抗战胜利,国民党还都,老虎桥监狱当时共有监房172间,可容纳犯人3000名,规模达到历史鼎盛时期。老虎桥监狱的鼎盛时期,恰恰是周佛海人生的低潮期,低潮成什么样呢?干涸的快要见底了。
说完监狱,我们再聊聊周佛海,从一定程度上说,老虎桥监狱的名气,一部分还是因为姓周的。众所周知,上个世纪初,湖南是出人才的地方,周佛海就是湖南本土出产的一枚人才。他的父亲早年曾经做过曾国藩的幕僚,但他并未因此而沾光,但周佛海的运气实在不错,有了一个东渡日本求学的机会。他当时在日本京都帝国大学读书,因为追求时髦,所以迷上了马克思主义。
周佛海的文笔非常棒,很有文采,写了很多宣传共产主义的文章。这些文章被陈独秀看到,就把周佛海拉了过来,小伙子好好干,今天晚上有好饭。“好饭”很快就要出锅了,****一大,周佛海作为旅日代表参加。会址在贝勒路附近的博文女校,当时放暑假,学生不在,代表们租住在这里。因为同是湖南老乡,所以周佛海和******住在同一个房间,挤一张床,在一个盆里泡脚。
周佛海当时是共产党内炙手可热的人物,陈独秀不在的时候,他甚至代理过****中央局的书记。客观的讲,周佛海是中国共产党的早期创始人之一,甚至****一大的会场,也是他的老婆杨淑慧帮着给布置的。提到周佛海的老婆杨淑慧,是很有必要说一下的,她将在周佛海身陷囹圄的时候,发挥重要作用。杨淑慧年轻漂亮,受过良好教育,出身名门,她的父亲曾是上海滩风云一时的人物。有一次,杨淑慧到李达(****一大代表)家里去玩,见到了穷书生周佛海,一见钟情的故事就发生了。
周佛海当时在乡下有老婆,叫郑妹,并生有一子一女。但他觉得,之前那个不叫爱情,眼前这个美貌如花才是自由婚姻。在周佛海和杨淑慧结婚之前,一位《上海时事新报》的记者把这事儿捅了出去,杨淑慧的父亲杨卓茂大怒,扬言要用“诱骗良家妇女罪”控告周佛海,但这事儿被“少年张国焘”和“少年刘仁静”给摆平了。为了断绝女儿与周佛海来往,杨卓茂把女儿关在自家的阁楼上。第三天,杨淑慧自创轻功,破关而出,跟周佛海私奔日本鹿儿岛。
可以说,杨淑慧是死心塌地跟着周佛海的,但是周佛海有偷腥的喜好,拈花惹草,都被杨淑慧一一化解掉了,“跳阁楼的女人”是伤不起的。虽然周佛海为组建中国共产党做出过贡献,但他很快发现,这个组织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不仅如此,他还要交党费!就在他很郁闷的时候,“财神爷”来了。时任国民党中央宣传部部长的戴季陶写信给周佛海,约他回国一起工作,月薪200现大洋!另一位“财神爷”是广东大学校长邹鲁,他聘请周佛海兼职广东大学经济系教授,月薪240现大洋!
运气好的实在太过分了。
周佛海当时还在念大三,一听这消息,论文答辩也顾不得,就直返国内了,找份像样的工作还真不容易。第一个月发薪,周佛海带着老婆孩子,到广州最有名的粤秀大酒楼,开了一次洋荤。他觉得还是国民党实在,有酒有肉有粤菜,于是投靠了******。尽管******登门拜访过他,要他悬崖勒马,但周佛海决心已定。为纯洁党组织,****中央准其脱党。周佛海是凭笔杆子起家的,跟着******,他为蒋起草讲话与命令,为其独裁出谋划策,成为******身边的“文胆”之一。
周佛海曾经是******的心腹。******当时建立了两个特务组织:一个是中统特务,其核心组织为“清白团”,成员除了陈果夫、陈立夫,还有周佛海;一个是军统特务,其核心是以黄埔军人为核心的“复兴社”,周佛海被指名为该组织最高级干部之一。也就是说,周佛海身兼两大特务组织的负责人,他“劈腿”了。
1931年,周佛海在国民党四大当选中央委员,且得票最多,号称“状元中委”。他的“状元中委”是******帮忙搞到的,所以,周佛海很感激老蒋,对******的死敌汪精卫素无好感。汪精卫瞅他也一肚子气,汪精卫曾公开告诫手下:周佛海真不是个东西(原话),个人品质也不好,你们以后不要跟他玩了!
汪精卫对周佛海的评价,大约就是仨字儿:没人性。这话传到周佛海的耳朵里,他也不是吃干饭的,马上写了一篇文章,给报社说,只要能发,稿费我不要了!周佛海的文章是这样写的:汪精卫也很烂,人品和我相比,也不咋地,我周围的哥们儿也不能跟他玩了!好嘛,俩人开始“过家家”了。
周佛海对汪精卫的评价,大约就是四个字儿:吃里扒外。******一看,汪精卫和他的“爱犬”周佛海干上了,地上咬的都是狗毛,自然喜不自禁——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周佛海日后会弃他而去,而投奔的对象居然就是汪精卫。所以,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话还是当初******教给周佛海的。周佛海之所以投靠汪精卫,原因很复杂,客观来说,他觉得汪精卫比******更像个领袖。
事实上,就当时的情形而言,汪精卫的确比******更有领袖风范。有一件事能看出来,就是当周佛海叛逃出走的时候,******很生气,结果把周佛海的母亲等一家老小从乡下抓起来,软禁到息烽集中营。周佛海是个大孝子,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于是托付戴笠照顾一家老小。后来,周母在息烽病死,戴笠曾代当孝子,开吊祭奠,目的自然也是为了拉拢周佛海,此是后话。脱离了******,周佛海参加了汪精卫的“低调俱乐部”,成了汪精卫的“股肱之臣”,在叛国亲日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在反对抗日,主张剿共的态度上,周佛海和汪精卫臭味相投,这两个昔日对骂“不是东西”,互不买账的冤家,终于走到了一起。周佛海深得汪精卫的信任,不仅掌握汪伪政府财政经济大权,还掌握有一个战斗力很强的税警总团,多次与新四军作战,镇压当地的抗日运动。汪精卫的伪中央政权成立时,伪政府中的各院,部,会的汉奸要员,都是在周佛海笔下“十分钟之内产生的”,周佛海对此十分得意。他还很狂,觉得作为一个男人,握了这么个权柄,死了也值。
周佛海是个狡猾的“钻营家”,他其实很早就预见到了日本人的失败。眼见日本侵略者对中国的进攻已成强弩之末,周佛海曾私下对人说,他有两个没有预料到:一个是万万没料到日军在占领武汉之后,会停止进攻;二是万万没料到日本会向英美开战。为了给家人留条后路,他给儿子周幼海准备了十万美金,安排他去美国读书。自己,则做起了“裸官”。
为了给自己留条退路,周佛海决定向重庆靠拢。他先给戴笠写信,表示要将功赎罪,为军统效力。接着又派人秘密到重庆,向******“自首”。******也回了信,要周佛海利用伪上海市市长的身份,“遏制新四军的发展,同时抢占东南沿海地区,为日军投降接收做准备”。虽然没有在这封信上署名,但老蒋的亲笔信最终救了周佛海一命。从此,他准备了一部秘密电台,与军统互通款曲,成为汪伪政府最大牌的“潜伏”间谍。
周佛海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办事很给力,说到做到。把自己变成“潜伏”之后,周佛海向重庆输送了大量情报,还帮着戴笠把自己的同事——汪伪特务头子李士群给宰了。日本投降后,周佛海被******任命为上海行动总指挥,负责国民党对上海的接收。汪精卫的“股肱之臣”,顷刻变为国民政府的接收大员。但是,等国民党顺利接收上海后,周佛海失去了利用价值,戴笠要对他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