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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梦须臾

第一章

第二卷 赎情

曾经,一直有人在你身后默默守护。

可是某一天,你回头,守护的人不在原地。

温情相望的眼眸,也转移了其他的女子。

会不会有一点失落?

还记得那些日子,胡荼方方九岁,清稚且骄傲的模样,仿佛天下事都不放在眼底。

他斜眼藐着眼前的少女说:“小夫子,你能教我什么?四书五经六书六艺,还是医理?小夫子,你会的,我都会,你不会的,我也会。食我米粟,你分不了我的忧。我要你,又有何用?”

那时的小狮子,已见气质峥嵘,字字句句,不留情面。

孩童时候的她,心性颇烈,容不得他顶撞。

她与他谈诗论道,与他笑语江山,与他斗茶斗酒,六书六艺一路斗下。棋输他半子,琴胜他一筹。两个半大的少年,一连斗了一个月。她终是占了稍许赢面,便是这么一点点,也足压下他嚣张的气焰。

板子打在锦衣男童的掌心,她笑得很舒心,颇有些解了郁结,洗雪屈辱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挨了。临到走时,还瞪着憋红的双眼,狠狠道:“今日输你这一点,来日我定能赢回。”那会儿,竟是连一声装模作样的“小夫子”,也不愿叫了便宜她。

两位小主儿谈不上教与学的关系。

都是一点即通的伶俐人儿,互相斗法,竟然将胡夫人派人送来的数十车册子一字不差,知了个通彻。

再后来,她研究着西丘文,终于教他逮了个正着。

当时,小狮子似笑非笑看着她,揶揄道:“夫子,你学得可真是广呀。”这一句夫子,和着嗖嗖冷风,从牙根中迸出,显然也没尊师重道的意思。

她一瞬间慌乱了。

就见他拈着那张写满勾角繁复的素笺,安静道:“被捉住,便是命丧黄泉的事儿。”小小一个孩子,坐在她闲时用藤条编好的秋千上,天光耀着他略显苍白的脸颊,那个侧面,宛然生动,却活脱脱是个小恶魔。

她说尽好话,他听的时候,看似平静,眼中隐有笑意。

可一转脸,依然带走了那张素笺,只留了一句,“夫子,你好生等着吧。”

为这一句,她如坐针毡,生生急了将近一整月。

一****过去,该来的官兵没等到,倒多了两枚又大又招摇的黑眼圈。正是年底,小夫子按例到了云胡府,她坐在西席,就觉着丫鬟小厮一个个看着自己,窃笑不已。等到回去,一照镜,才发现眼睛上的蹊跷。

她彼时十六岁,也顾些颜面,这么一折腾,想死的心,都有了。

翌日,他优哉游哉地来了,她受不住这煎熬,怒声逼问他到底要干什么,那官府的人,为何又没来?小狮子笑得眉目亮晶晶,清声道:“夫子,我何时说过要唤官府的人来拿你,你自个儿想多了。”

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恶意,笑容粲然,让她一瞬竟移不开眼。

如果一直是那个时候,她不去想西丘文,他不为自己做尽一切事。

也许,她就不会知道什么叫伤心。

小狮子十六岁,第一次远行时,曾经问:“夫子,为情所伤是什么滋味?”

她当时无法回答,而今,她知道了,从他说“夫子,这一次,我虽愿帮你去攀交顾城主。却也仅仅是最后一次。从此往后,你的事,我再不会多管”,从他说“你我之间,一如此匕,永绝天涯”开始,她就知道为情所伤是什么滋味。

“不!不要……”

刘盈从噩梦中醒来,一抬眼,周遭黑漆漆的一片。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梦到些什么,只记得胡荼好像说要与她一刀两段。当初听这些话时,只是心酸。可是在梦里,这样的感情居然被放大了数十倍,她真真切切体会到那样的伤心与痛苦,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

后心浸出细细汗珠,贴着后襟,粘腻得让人心慌。

“砰——啪嗒”,也不知什么时候,窗扇竟没关紧。寒风吹在身上,刺骨的寒凉。

她抚着胸口,有些茫然地低头。

月光漏不进客栈,无论桌椅,似重墨勾勒般漆黑。

一个清越如流泉的声音忽地响起,“夫子,这么晚,为什么不睡?”抬头,是眉目宛然的小狮子,清冷冷的脸颊,似笼着一层薄薄寒冰。

“胡荼……”

她伸手想触一触他的脸颊,“刷”地一下,冷风从指缝间漏过。一手虚空,她猝不及防,整个人就这么从榻上跌落下来。

膝盖磕上坚硬的木板上,痛得她咝咝抽气。

她环目四顾,孤零零的一人。

心口,忽地就涌上说不出的失落。

这身量单薄纤弱的女子,就这么愣愣看着自己指尖,在榻下,把头埋下,双手抱紧屈起的小腿,无声无息地默坐了一夜。

莫道伤心是可怜,人生何处不潸然。

好梦须臾容易醒,忘情一笑错当年。

第二天清晨,刘盈熬好了药。

走到小狮子门外,还没进去,就被鱼微堵住了。

鱼微懒懒地道:“姑娘来这儿作甚?”

“我来送药。”

分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小狮子咳嗽的声音隔着薄薄一道门,也清晰可闻,鱼微偏偏拦在那里。他道:“我们家少爷现在没空,姑娘回去吧。”话音刚落,门内就传来一阵女子的低语,似在说些什么,逗乐了小狮子。

男子的笑嗓,低沉愉悦。

刘盈端药的手,就这么生生僵了僵。

她低下头,掩住眸底那丝伤感,淡淡道:“我把药端给二少,很快就走。”

鱼微一臂还捆着纱布,一手也能拦她,眉眼透出如主子一般的戾气,不耐烦地道:“我说了,少爷不想见任何人。”他们家少爷总算想开了,连少爷都不待见她了,他自然不愿意给她好脸色,何况她还折了自己的手臂。

新仇旧恨,齐上心头。

乍闻这么一句,刘盈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没有空吗?

是因为屋里那个女子?

滚烫的药碗,烫着手心火辣辣的痛。

她忽略掌心那一阵阵逼仄的痛楚,道,“就算不见任何人,可药总不能不吃吧……”

鱼微防贼似的把门堵得严严实实,大声道:“少爷伤了,自有的是心痛他的人,也有的是熬药的人,不劳姑娘费心。”

说到底,小家伙软硬不吃。

见刘盈还想说些什么,小鱼微当机立断,忽似想到些什么,斜眼不屑地掠了一眼她,冷声道:“姑娘,您还是走吧,我知你为何来的。少爷答应过你的事,你不用担心做不到,也不必假惺惺地过来端茶送水。”

这话说得不轻。

他全当她如今端茶送水熬药煲汤,只是因为要求小狮子赴顾门宴。

可她分明没存那个心!

刘盈第一次被人这么相激。

咬紧唇,舌尖尝到甜腥的气息,眼底赫然一片冰雪。

门内。

轻纱笼面的神秘少女似察觉到她此时心情一般,回头静静睇了一眼。那一眼,宛如利刃,似要穿过门帘,要狠狠扎一扎刘盈。

再回头的时候,这少女眼中褪去凛冽,揉了一丝浅浅欣慰,剥开鲜黄的新橙,笑着递给小狮子,道:“二少,看她在门外,被你家的小鱼微数落,您就没有一点心痛吗?”这原是句试探。

问这话时,那神秘少女捏紧拳头,心中也在打鼓。

她藏住眼底锋芒,生怕胡荼说一句不忍,自己定会心碎至死。

客房中静静的。

连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胡荼不说话,那神秘少女也就不再开口。

许久,见胡荼闭上眼,送一片鲜橙在口中含住,不徐不缓,淡声道:“以后,休在我面前提起她了。”

少女眼中赫然一喜,仿佛是松了一口大气,僵硬的肩膀也软和下来,她柔声笑道:“我原当二少说假,没想到您真的舍得放了。还是要说一声,恭喜二少。”

小狮子似笑非笑,似听见什么很滑稽的话,想说些什么,终于没说。他半卧在床,手掌缠着一层层雪白薄纱,上面隐约浸出鲜血。他神色从容,虽然看似比以往更加瘦削单薄,精神却很好。

许久,少女听他又道:“下次不要那么做了。”

这两位主儿,都是精明无比的人。

那少女只听了这一句,脸色赫然一白,当即明白他说的是客栈外针对刘盈的那次刺杀。

她正要解释什么。

但听胡荼又道:“你用箫声引来影杀,派他们去杀刘盈,忒大的胆子呀。幸而她只道是东夏影杀在出手,才没惹出大乱。她的武功,不像你想的那般不堪。下次,若没了十足的把握,休得妄动。”

原来并非是因为欢喜刘盈。

话音一落,就见少女眼中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而后,是浓浓喜色,“谨遵二少旨意。”

刘盈在门外,只听见他们有说有笑。

她抿紧苍白的唇,心里有些发苦。

犹豫了下,终是把熬好的药送到鱼微手里,硬扯出一抹淡笑,“把这个送过去。”

鱼微刚想推开药盅,一抬头,但见刘盈眼中似有针芒扎来,想好的那些刻薄话顿时噎在嗓子里,吐也吐不出,无意识就接下药碗。

等他反应过来,只见着刘盈一抹走远的影子。

也没啥不同,没来由的,心里就是泛上一丝负疚。

鱼微忽然想到,在云胡府中,她也是这般独来独往的模样。所有人都道她清冷孤僻,性子诡异得很,连他自己也没仔细去瞧。

可如今,这么一瞧,却发现并非她孤僻。

正似一个圆,她勉强不了自己融进来,便只有生生划分了楚河汉界,生死两不知。而那个圆,却是从伊始起,就没准备接纳她这个人。

出了客栈,往外走,是熙攘街道,纵是孤城,这儿自给自足,依旧是异常繁华。从城门往外,步过漆黑的甲板,再走一段路便是高耸的山。第一次到天封时,刘盈只记得一片沉沉云翳压着视野,近了才知道那是城楼。

她走得迟缓,此时正值深秋,草木萧萧。

一步步踏在零落泥叶上,发出“嚓嚓”的细响。

温和地,舒缓着她心中郁结。

不知从哪里,忽然传来个低沉冷峻的声音。说话的人,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叫礼貌,什么叫温和,硬生生地丢下一句讽刺言语。

“我还当刘盈是何等厉害的主儿,如今一见,没想不过一个寻常女子。”

刘盈顿下步子,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她也不回头,斟酌了下言辞,和声道:“近些天,我一直知道有人与我作对。没想到小女这般能耐,惹上的竟是堂堂十九王爷。我原当十九王爷只会在宫墙之中,养精蓄锐,却原是我高估了宁王殿下。”

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

“啪啪啪!”

掌声一下下响了起来。

刘盈忽然从沉思中醒来过来,对方是皇子,她是民。

如今绝不是斗意气的时候,她想起自己刚说出的话,恨不得把舌头咬掉。

宁王眼中掠过一分杀机,终于从后面走到刘盈眼前,一笼青影,就这么忽地压下。他居高临下看着刘盈,眼中依然那般暴戾,空气中,分分寸寸逼仄着上位者的迫力。

这个应在皇城的十九王爷居然跑到了天封。

刘盈觉得新奇,可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宁王逼视着眼前的女子,有些不屑。

十年前,有人曾偷偷翻阅过摄政王的天机谶,大篇大篇晦涩难懂的文字中,只有这一段话流传出来——“沧原,岐州;叶紫,刘盈。一谋一师,平镇九州。”天机谶向来不留无名之辈,这句话在沧原差点兴起大乱。

天下叶紫、刘盈何其之多,当年一拨儿贵族子弟,哪家的少爷没有一个叫刘盈的夫子,叫叶紫的谋士。若非皇榜天下,摄政王称其无稽之谈,还不知这群蠢蠢欲动的贵族会惹出怎样的乱子。

可即便是摄政王公告了天下,空穴来风并非无来由。

宁王是什么人,明里信了,心里又岂会当真。他费了忒大工夫,终于查出当日芙蓉宴上的女子,就是堂堂天机谶上的刘盈。

生生错了忒好的机会,对宁王而言,实乃大辱。

他追上天封,暗里观察了刘盈许久,实在对这个女子有些失望。

便是她芙蓉宴上提醒淑宁猜谜的那点小心思,他也不看在眼中,只觉这女子虽然有巧智,绝不至像天机谶上那般厉害。

如今,刘盈又为情而苦。

对宁王而言,这女子就有点愚了。

女子不沾情也就罢了,一沾情,纵是再狡黠聪慧也会犯傻。

名不至,实不归。

说的便是她了。

不过,他到底是个精明能忍的人。

纵是失望,还是决定会一会这天机谶上的女子。

心思电转间,宁王也懒得遮掩眸中那些轻蔑,只听他冷声道:“小刘夫子,光是有好记性,能记得本王的声音,还是不够的。”

刘盈根本摸不透他葫芦卖着什么药。

她低头,尝试补救方才所犯的那个致命错误。

只听女子的嗓音响起:“王爷息怒,民女原就不是什么聪明人,不知什么才所谓够,还情王爷指点。”

“休与我打这些马虎,刘盈,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本王清楚得很。十四岁以前在教坊学习,花名幽篁。因心思聪颖,名震当地,在庙会上得了岐州胡夫人的眼缘,把你从教坊中赎出。而后教胡家的小少爷识文断字。二十一岁,这般半老年纪,竟与自己的学生有了露水姻缘。二十四岁出岐州,入天封……”

他说的得描淡写,刘盈心中却狠狠一瑟。她看着眼前一身锦衣,双目敛中浓浓暴戾气息的年轻男子,嘴角微微翘了翘,似乎是想笑,终于只翘起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低下头,掩住嘴角那丝弧度,“宁王这么说,应似十分了解我的性子。”

宁王不答反问,“你说呢?”他实在没看出她哪里生得绝色,这般的姿色,也能在教坊中站稳吗?

十九王爷皱起眉,似厌恶得连衣角都不想沾着。

在他看来,这女子十分可厌。

别的且不说,身为师长,居然连自己十六岁的弟子都不放过,实在****得很。

十六岁的男子也不算小,可和自己的女师有那样的干系,太过肮脏。

刘盈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道:“原来堂堂十九王爷,也会做这些勾当。十九王爷查得很全,也很细,民女不得不服。”

在她笑时,那双眼眸乌黑安静,分不出是喜是怒,唇色苍白,全无血色。

这样弱不禁风的模样,忽地让宁王心中一动。

他忽然似明白胡荼迷上了她哪一点,忽地勾起她的下巴,似想印证自己猜测,不由分说将唇欺了上去。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她的唇真的很软,浑不似她的人,这般冷淡疏离,让他忍不住想掠取更多的蜜津。

可一张眼,却看见刘盈睁着眼睛看着自己。

那眼中,无喜无怒,漆黑得宛如一潭死水,冷得让他心中那些旖念,纷纷烟消云散。

宁王忽然没来由地升腾起一股怒气,狠狠一摔,把刘盈摔到地上。

他狠狠抹去唇间遗留着的她的气味,眸中射出粗暴狠戾的寒光,“不愧是教坊出来的女人,你就是靠这副模样,得到那个小狼崽子的青睐?真是****得很,就连本王,差点也被你迷惑了。”

刘盈的手掌抵着地上的泥砂。

她双唇被宁王粗暴的索吻碾出了淡淡一点血色。

她无视被石砾划破的掌心,双目一如既往的漆黑沉静,死水似的不起波澜。

她缓缓将双手拢在袖中,眉心一点清冷,宛如雪色清寒,淡淡道:“没有让王爷舒心满意,是民女过错。民女认识的人,千千万万,没有一个叫小狼崽子。王爷若是想羞辱民女,很遗憾,一如王爷所言,民女不过是教坊出来的****。”

她说得淡漠,眸光冷凝如死。

不知为什么,十九王爷心中忽地狠狠一瑟。

那些羞辱她的话,全部化为云烟,被她若无其事地丢还给了自己。

她如果迎合讨好,甚至是哭哭啼啼,都比眼前这副模样好。可偏偏刘盈是这么一个态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心中为什么忽地有些懊悔。

眼见她唇角破裂,宁王抽出手帕,想要帮她擦净嘴角那星儿血丝,却被刘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她淡淡道:“王爷来这儿,除了羞辱民女,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儿了吗?”

被她这么一提醒,宁王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这个以好色粗暴闻名沧原的放荡王爷,忽地就收起了那些情绪,居高临下地看着刘盈,俨然不复方才的失措。

他正色道:“小刘夫子,本王要和你合作,不知你可有兴趣。”

“民女身无所长,恐怕又要让王爷失望了。”

这一次,宁王展示出上位者的容人雅量与风度,根本不因她生冷的拒绝而退缩,他手中握着一枚木牌,和声笑道:“小刘夫子还没听本王合作的内容,何必自轻自鄙。你有足够的时间想,到底要不要和本王合作。本王自也有足够的时间等着小刘夫子的回复。”

他说着,将手中木牌递到了刘盈手上。

只一眼,刘盈眼中赫然绽出一星儿雪亮的光芒,“你这是什么意思?”

堂堂十九王爷,此时笑得也算十分欠抽。他道:“如你看的意思。小刘夫子,那个小狼崽子帮不了你的事情,本王都可以帮你,只要你与我合作,我保你所守的人,安然无忧。”

刘盈气得咬碎银牙,“你……”

宁王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陡地暴喝出声,“合不合作?”

刘盈死死捏紧那块木牌,那目光似要吞了眼前这个长身如玉的冷峻男子,终是狠狠低头,从齿根中迸出一字,“好。”

一言既出,再无悔改。

无他,只因这木牌,竟然与申老先生交给自己的木牌一模一样。

她虽然不知宁王怎么知道这副木牌,不过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自己最私密的底细都打听了六成无差,他自然有自己的底牌。

如今,商言合作,可不简单的只是合作关系。

宁王根本算准了她根本无法拒绝,无论她合作也好,不合作也罢,他都有十足的把握让自己不得不效命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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