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占明本不想理会何田田恼人的手机,然而它一遍遍执着地响起,都是同一个号码。何田田的手机与他人不同,通讯录里一个人也没有,任谁打电话过来,都只有一串数字,也只有她自己记得清谁是谁。为了不吵醒何田田,林占明终于接起了电话。
“您好,哪位?”
对面的呼吸顿了一下,传来一个清透的男声:“您好,我是何田田的男朋友王何安,请问您是哪位?”
林占明不禁皱起了眉,何田田这么快就有了男朋友,而且竟然是那天饭局上没说几句话的小明星王何安?她的品味什么时候这么差了?真是丢人。“我是她的同事,她在医院,你过来吧。”林占明报出医院地址,就挂了电话。
王何安?何田田可真干得出来,看她平日里谨慎理智的样子,没想到谈起恋爱来这么不靠谱,还没挣下身家就想着养小演员了。竟然还推荐他演自己公司投资的戏,真的可恶。
林占明插着兜,低头看病床上的何田田,小脸苍白,灵气的双眼合上以后,安静得有如一只猫咪。他下午到单位拿个东西,本以为没人在。却突然听见何田田工位那传来轻微的呻吟,走过去人又不在,正转身要走,才发现她捂着肚子蜷在桌下,额上冷汗直流,连话也说不出来。
向来淡定的林占明大惊失色,赶紧把她抱到沙发上,拨打了120。何田田汗湿的发丝粘在额上,神志也不太清楚,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说着什么,林占明俯下身子去听,原来说的是“妈妈我疼”。
林占明抽出桌上的湿纸巾,为她轻轻拭去汗珠,用手轻抚他的背,安慰道:“别怕,田田,医生马上回来。”她的脊背很单薄,让他心生爱怜,田老师的去世,对他而言不过是年少时绮梦的破裂,尚且令他痛彻心扉,更何况对何田来说,失去的是一生依靠的港湾。
认识她两年来,何田田除了最初的那个雨天,再没有在他面前显露出脆弱。对于他交代的任务,总是按时完成,从未说过不字,对他的训斥也总是一言不发默默改正。而今天的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嘴里喊着妈妈,这才是多年前他见过的那个怯懦的少女。
回忆很快被人打断,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闯了进来,还喘着粗气,林占明低头瞄了下手表,还不到二十分钟。
“她怎么样了?”男人迫不及待地问。
“急性胃出血,还好不算太严重,医生给他输了液,说需要静养吃流食。她刚刚睡着了。”林占明平静地说。
男人稍稍松了口气,想去拂何田田的发丝,又收回了手,朝林占明道:“您好,我是王何安,是您送她来医院的吧?非常感谢您!”
“我是林占明,不客气。”林占明微微颔首。
“原来是林总,抱歉没能认出您。请问阿田是怎么病倒的?”王何安急切地问。
“我到公司的时候,正看见她倒在地上,于是叫了救护车。据医生说还好及时送医,应该没有大碍,不过要注意休息,养成好的饮食习惯慢慢调养。”林占明叮嘱道。
“真的太感谢您了!幸好您今天去了公司,都怪我没早点来找她。您如果有事就先忙吧,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王何安很客气也很诚恳,一点不像林占明见过的其他艺人。
他点点头,道:“照顾好她。”便转身欲走。
“林总等一下!”王何安突然叫住他:“阿田这样,只能跟您请几天假了。”
林占明转过身:“怎么她说我平日很苛待她吗?叫她养好了再来。”然后径直出了门。
王何安盯着病床上熟睡的何田田,再没有往日的娇俏和名言,也没有讲道理时的伶牙俐齿和头头是道,轻柔脆弱得仿佛一片雪,生怕会随时笑容。他轻轻拂过遮住她额头的发丝,覆上她纤细的手指,想把自己的力量和温暖都传递给这个女孩。
何田田醒的时候已是晚上,一睁眼就看见王何安关切的目光:“怎么样,还疼得厉害吗?”
何田田有点迷糊,她最后的记忆是林占明大声叫着她的名字,她来不及回答他,看见妈妈在朝她招手,于是跑过去扑进她的怀里,她温柔的抚着自己的后背。人一清醒,疼痛又隐隐发作起来,她看看头顶的吊瓶,明白自己是在医院。
“我的阑尾还在吗?”她问。
王何安哭笑不得:“在呢在呢,你是急性胃出血,不是阑尾炎,唉你别动,好好躺着,医生说你不能乱动。”
“今天还是周六吧?”何田田看见窗外的月,有种时空错乱之感。
“是,你只睡了几个小时。”
“你吃饭了了吗?”何田田突然问。
王何安简直要生气了:“你自己不好好吃饭弄成这样,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吃没吃饭?以后我真得好好管管你的吃饭问题了!”
“我这个人就是这么有礼貌嘛。”何田田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王何安被逗笑了,随即而来的是心疼,她病成这样还想着说笑话让自己安心。“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进食,你再休息会儿吧。”
“我想回家。”何田田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不行,你得在这儿住几天,等稳定了再回去。”王何安一口回绝。
“我的情况根本不严重,严重的胃出血早就吐血了,我回家静养比较有利于病情恢复。”何田田语气是撒娇,内容却有理有据言之凿凿。
“那也不行,别仗着你那点儿电视上学来的医学常识就想糊弄我,你在这儿安安心心待两天,等医生说你能出院了,我就带你出院。我会在这儿陪你的。”王何安毫不动摇。
“何安,我真的很讨厌医院,我在这儿浑身上下都紧张难受。要不你现在去问问医生是不是可以出院,如果医生同意你就带我走好不好?”何田田苍白的脸上露出悲切的表情,让人难以拒绝。
王何安再三和医生确认了没问题之后,才终于同意。他小心翼翼把她扶上车,一脸无可奈何道:“你真的是不听话,现在我带你回家,你从现在开始要乖乖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好好养病,知道吗?”
“嗯!”何田田乖巧地点点头,忽又正色道:“不行,你不能送我回家!”
“为什么?那谁送你?”
何田田垂下了头:“我家里……有点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