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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西风裁翡翠:爱尔兰中南行(5)

建造于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Belfast)哈南德·沃尔夫船厂的泰坦尼克号曾号称“永不沉没之舟”。的确,作为埃菲尔铁塔身后世间最大钢铁构造之物,泰坦尼克号理应列入工业时代伟大成就之一,如果未曾沉没,它便是往返于大西洋两岸一桩奢华之梦,展现出人类掌控并享用世界的非凡自信——《造船家》杂志以为,泰坦尼克号“在许多细节方面模仿了凡尔赛宫……摆满路易十五风格家具的休息室,风格类似法国小特里亚农宫沙龙,壁炉上的雕刻作品是《凡尔赛宫的狩猎女神》。还有其他精美的浮雕和艺术作品……上等的柚木和黄铜装饰,吊灯和壁画,印度和波斯的地毯”——泰坦尼克号魂断冰海之前,西方强国已坐拥百余年进步之梦,科技发展,工业扩张,自信心直如股指高抛一日千里。然而,1912年4月的那个夜晚,北大西洋冰山再次代表自然向人类掷出警示:世事无常,命运神秘,轻慢者必为轻慢付出敬畏者无需承受的代价。

科夫多彩色屋舍。离开港口,汽车偏向起伏不定的街巷间荡气回肠地弯转。上坡或下坡,忽左或忽右,可以说,一个漂亮的起伏或转弯就是一段精神性的旋律,足以探入内心的井底,撩动映衬井口那另一段旋律。旋律段段相叠,我们鱼儿般畅游,偶尔走出车外,气态的水域中便漂来一群喷发生猛气息的牡蛎——东欧移民的后代,爱尔兰小武或牯岭街少年,尚不知友善为何物已忙不迭四处游荡。

半岛高处,坡顶,哥特式科尔曼大教堂左侧,一片空地恰可骋目四望。教堂顶棚即由造船师施工,而大理石般平整且嵌有细小花纹的水面上,一艘不知去向的船只刚刚启程。

科夫遗产中心

遗产中心值得一看的不只是里面的展品。建筑本身也颇有价值,它原先是一座维多利亚时代的火车站。

电话:+353-21-4813591

传真:+353-21-4813595

网址:www.cobhheritage.com

电子邮件:info@cobhheritage.com

科尔曼大教堂

参观时可特别注意这个哥特式风格教堂的顶棚,它并非建筑工人而是造船师建造的。

电话:+353-21-4813222

泰坦尼克号纪念之旅

由当地居民设计的徒步线路,参观与泰坦尼克号相关的景物。电话:+353-21-4815211

网址:www.titanic-trail.com

科克 Cork

南方都丽

科克,爱尔兰南部最大城市。有这样一个说法:在爱尔兰,每四座房子中就有一处教堂,每三座房子中就有一家酒吧,但在科克,教堂没那么多,酒吧却更多。

彩色的科克,北岸高岗之上,圣安教堂钟塔曾被称为“四脸谎者”。

早在1825年,托马斯·克罗夫顿·克罗克已写下歌曲《科克(Cork)这座城市》,炫耀当地的吃喝玩乐。科克,爱尔兰南部最大城市,水运便利,人货汇聚,贸易兴极一时。所以,有这样一个说法:在爱尔兰,每四座房子中就有一处教堂,每三座房子中就有一家酒吧,但在科克,教堂没那么多,酒吧却更多。

傍晚,一个愁云带雨、眉梢紧锁的傍晚,我们的汽车滑进科克这座城市。运河塑造了科克,环绕城区流动的运河,既分隔山坡与谷地,亦为云层压低的人间吐送海潮倒灌的咸湿。

帝国饭店。我们下榻于此。一座衣冠楚楚者云集、因幽暗而闪亮的大厅,一处地毯蜿蜒且爬向二层的楼梯,色泽沉闷但图案密集的壁纸,走廊尽头堆积的家具,花草壁纸前妆容古雅的梳妆台,隔壁粗犷的笑声,两个男人,透过声音便能勾勒出他们那稀疏的头发与刚愎自用的盛装。我的房间,一枚冰凉的蚌壳,设备古旧,气息腐朽,关上窗户,呼吸间吐纳的或是数百年前泛起的浮尘。

一家服装店前身正是科克图书馆。

街巷纤微、细腻,好似女人心思。

麦当劳门外,丰腴的蓝白两色立柱,恰似站街者故意露出的大腿。

阵雨。一阵风紧似一阵雨。我们被自己刮到街上。彩色的科克,街巷纵横:步道、店铺、酒吧、餐厅、教堂……科克撕开爱尔兰阴郁天空的倒影,活脱脱一座南欧才有的美丽都会。2005年,科克这座曾在1791年目睹第一艘囚犯船——满载爱尔兰囚犯驶往澳大利亚的巨轮——远去的城市,已被指定为年度欧洲文化之都。2007年,除去一系列久负盛名的节日——5月合唱节、9月民间文化节、10月国际电影节与爵士音乐节——我们又能在寻常的科克遇见什么?

跨过运河,北岸高岗之上,圣安教堂钟塔曾被称为“四脸谎者”——直至1986年,制作于1847年的四面时钟所指时间从未取得一致。也许这便是科克内在灵魂的一角。有人以为,“科克向来以反叛著称于世”,历史上,这是一座擅于容纳诗人、艺术家、水手、胡格诺教徒与犹太人的城市,英国军队曾因科克民众拒绝服从殖民统治而将城区中心付之一炬。重建的科克由加泰罗尼亚籍建筑师贝特·盖里主持,大大小小的广场依次浮现,这是城市的肺泡,呼吸的节点,自由气质的空间显现,与市民精神相与塑造。据说,在当时,贝特·盖里已采用新颖的花纹地砖铺设人行道路,且设计出仙鹤一般的街灯,直直排向天边。

我们在美与爱的迷宫里漫游。街巷纤微、细腻,好似女人心思,更于墙头悬出彩色指路标牌,肥皂店何在、蜡烛店何在、内衣店何在、家具店何在、可能之爱何在、不可能之爱又何在,清清楚楚,一目了然。运河边,摇滚音乐会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乔治式建筑底层,金发碧眼的人捉住筷子厮杀食物。一家服装店前身正是图书馆。猫王却是酒吧招揽生意的壁画或涂鸦。麦当劳门外,丰腴的蓝白两色立柱,恰似站街者故意露出的大腿。拱廊。英国市场。成群结队的纵声大笑的不无恶意的青少年哪吒。

树枝颤抖成风的形状。天色转暗,依照主人建议,我们登上楼梯,钻入一家设在二层的中国餐馆。经理嘟囔的广东话,打工者川流不息的沈阳口音,澳大利亚白酒,爱尔兰咖啡,炸薯条,牛排,酸酸甜甜的酱汁……科克的确是擅于容纳一切的城市,但每道中国菜都变成了来历不明的甜点,外国人狼吞虎咽的美味,于我口中、眼中,却是整容惨遭失败的女人,一把年纪,偏偏为猎奇者染黄头发、漂白肌肤。

饭后,回到街上。《科克这座城市》……整个科克已是一座酒吧。年轻人捏着杯子。路灯以贝特·盖里未曾预料的低矮方式托举出三个方形光块。短裙。白腿。到处都是踢踢踏踏飘荡而过的短裙与白腿。司机悦色道:她们绝非妓女,这是科克。她们只是人间流动的月光。

圣安教堂

参观时请特别注意教堂的钟。据说这个四面钟,从1847年建成之日起,四面钟显示的时间从未一致过。

电话:+353-21-4505906

科克视觉中心

科克现在是号称欧洲最年轻的城市之一,指的是随着IT业的兴旺,这里聚集了大量年轻人。科克视觉中心,因此也就特别充满创意作品。

电话:+353-21-4279925

英国市场

对许多希望通过购物来体验当地风物人情的游客,英国市场是停留科克期间不容错过的地点。这是一个集中了许多商品有店家的综合市场,可消磨许多时间。

电话:+353-21-4274407

帝国饭店走廊内,花草壁纸前妆容古雅的梳妆台。

布拉尼城堡 Blarney Castle

巧言魅惑

布拉尼城堡试图向我们证明庸常之间亦不乏奇迹。对于自然乃至超自然有着一种怯生生亲情的爱尔兰人以为,只要亲吻了城堡里的一块石头,就能在一瞬间变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巧言善辩。

布拉尼城堡兴建于15世纪中叶,跨入景区大门,拣小径过桥,不多时,已见绿意簇拥出一座貌若金汤的城堡。

有一天,我在乡野间乱走。

不知向东还是向北。只是乱走,在潦草的乡野之间。

但一株草、一株树,却让我停下来。

这株草,这株树,不是什么奇迹,也没给我什么欢喜。

但我停下来,在乱走之中缓缓停了下来。

桑克的《乡野间》。这首诗亦教我想起爱尔兰诗人叶芝《凯尔特的薄暮》中《乡村鬼魂》那开篇之句:“在大城市,我们生活在自己的小团体里,只能窥到世界的一部分。在小镇或村庄里,却没有什么小团体;人不够多。所以,在小地方,你必然能领略整个世界。每个人自己就是一个阶级;每个时辰都有新的挑战。”所以,对大城市感到厌倦的人,必然会去乡野间乱走,潦草的乡野之间,离自己更近,离完整的世界更近。

实际上,布拉尼城堡只是一具空壳。

爱尔兰擅于提供这样的乡野,尽管,有时候,在这里,乡野已不够潦草,已被驯服得过于雅致,但乡野终归是乡野,就算没什么奇迹,也没什么欢喜,仍能教人在肉身的乱走之中缓缓停下灵魂。

爱尔兰数日,我们已走过太多乡野:迂回徐缓,平平淡淡。终于,科克西北约8公里处的布拉尼城堡(Blarney Castle),试图向我们证明庸常之间亦不乏奇迹。

一个冰凉的早晨,天空的鼻子抽抽搭搭,眼瞅着便要甩下雨来。我们在一处纺织品商店门前下车——左近村落踞于河川汇流之地,18世纪以降即以水利推动毛纺之术——在巨树膝踝之下,在远坡凝视之间,穿过专为旅游业而划破草地的小径,走向一处尚未开门却已罗列出长队的入口。

布拉尼城堡兴建于15世纪中叶,跨入景区大门,拣小径过桥,不多时,已见绿意簇拥出一座貌若金汤的城堡。实际上,它只是一具空壳,就像衣帽架上的呢子大衣,虽然仍是煞有介事的模样,内在的灵魂却已抽身离去。“不!它的灵魂远未离去!”我听见一个声音向我争辩,娇美的声音,正如《凯尔特的薄暮》中《受蛊的森林》一篇所说:在爱尔兰,“自然界充斥着我们看不到的人”,“大多数都拥有我们从未领略过的超凡之美”。也许正是这位肉眼难辨的女士,指引着我,登上一级又一级石阶,拐入城堡,沿着钉螺内壁般的楼梯旋转至露天的顶层。“看哪!”她说:“这就是布拉尼城堡的灵魂!”

那只是一块石头,普普通通,悬空镶嵌于墙垛之下。对于自然乃至超自然有着一种怯生生亲情的爱尔兰人却以为,只要亲吻了它,就能在一瞬间变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巧言善辩。于是,因沉默寡言而饱受生活凌辱的各色笨嘴拙舌之人不远万里而来,紧贴着细窄的过道,排起一溜弯折的长队。尽管我深信巧舌如簧的本领若能附身于我,简直等于日光蜿蜒蛇行,然而,“巧言创辉煌”、“真理越辩越明”、“胡说改变命运”之类的励志格言却一把将我扯进既自惭形秽又满怀期待的人群。我们彼此相视而笑,缓缓向前,只等着轮到自己抓紧两根铁杆,在一位身边小费堆积如山的老汉协助之下,以倒栽葱的姿势,越过一小截铁栏护卫的深渊,仰头,噘嘴,尽力以双唇触碰那块痰盂般集纳各国唾液的石头——全套布拉尼城堡体操动作稍一收势,我们即大功告成,自此告别木讷而卑微的命运,高谈阔论将永远伴我们前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唠唠叨叨没完没了,在这言说胜于一切的时代,我们与时俱进,不仅诀别于挫折与羞愧,而且高视阔步,无往而不利,无坚而不摧,无论面对任何无理辩七分的对手,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

那只是一块石头,普普通通,悬空镶嵌于墙垛之下。爱尔兰人却以为,只要亲吻了它,就能在一瞬间变得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巧言善辩。

乡野终归是乡野,就算没什么奇迹,也没什么欢喜,仍能教人在肉身的乱走之中缓缓停下灵魂。(上图摄影/姜玢)

当我再次站直身体,抹去嘴角来历不明的口水,一哨率先领受奇迹的捷克人马已扯开嗓子,纵声赞美起布拉尼城堡的恩惠。城墙、花园、溪流、野鸭……所有正打算趁上阴雨贪睡一晌的灵魂全都被他们吵醒。早在景区之外,捷克人中已有“导师”一路排队一路传授起蒙古喉歌发声技巧,而现在,石头的法力更是一举唤醒他们以歌唱去言说中疾奔的渴望。在这四壁陡立、屋顶洞开、回音激荡的天然音乐厅里,“导师”指挥着学生、同行或发烧友们分列不同楼层、不同方位、不同角落,拉开彩排的架势,即兴分配声部,兴致勃勃忘乎所以自我陶醉地卡拉永远OK起来,仿佛来来往往的别国游客并不存在,或只是空气、雨水乃至枝头叶梢悄然滑落的爬虫,只是伴随声带震动进进出出歌唱家胸腔的寒意或暖流,只是一把把座椅——双脚被牢牢钉在地面,只好默默忍受一场又一场不期而遇的暴雨一般的演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这群捷克人与爱尔兰人有着共同的祖先,因为《凯尔特的薄暮》中《一个幻视者》早已有言:凯尔特人心灵中深藏着无边的、难以言喻的张狂,他们对人间并不存在的无尽事物——难以用语言和行动表达清楚的东西——有着苦苦的追寻。此刻,捷克人扩音器般的肉身中奔涌出的正是无边的、难以言喻的张狂,而这张狂,只指向并不存在的无尽事物——荏苒时光虚掷镜中的美。

布拉尼城堡

确切位置在科克西北方向8公里处。城堡建造年代为15世纪中叶。

电话:+353-21-4385252

传真:+353-21-4381518

网址:www.blarneycastle.ie

电子邮件:info@blarneycastle.ie

布拉尼纺织品商店

布拉尼曾是纺织业重镇,这个影响至今仍在。所以,买一些本地出产的纺织品回家,是爱尔兰之旅不错的旅游纪念品。

电话:+353-21-4385280

基拉尼 Killarney

妖仙与赛车之间

基拉尼国家公园正是爱尔兰湖区,三座湖泊——较大的利恩湖、较小的上湖与莫克罗斯湖,周遭环以密林交织山地,远远望去,自是一片雨迹云踪缭绕的黛绿,森秀幽淡,却与华兹华斯的英国湖区颇有几分神似。

基拉尼镇西南,国家公园入口,鸟来鸟去山色里,百般幕帘千般雨。

《尤利西斯》十一章有个说法,“音乐的美你得听两次才能领略到”,而“对大自然和女人,只消瞥上半眼”。没错,自然与女性本来便如一体——此刻,我们正在女性躯体般丰腴、起伏、勿庸辩驳的自然中俯仰留连。大湖烟雨,绿意袭人,阔草,巨树,繁花,基拉尼镇(Killarney)西南,国家公园入口,鸟来鸟去山色里,百般幕帘千般雨。

海洋的,湖泊的,雨雾的……水流形形色色,吐纳出变幻不定而又浑然一体的爱尔兰气息。基拉尼国家公园正是爱尔兰湖区,三座湖泊——较大的利恩湖(Lough Leane)、较小的上湖(Upper Lake)与莫克罗斯湖(Muckross Lake),周遭环以密林交织山地,远远望去,自是一片雨迹云踪缭绕的黛绿,森秀幽淡,却与华兹华斯的英国湖区颇有几分神似。

依照德语作家赫尔曼·黑塞《荒原狼》的观点:“人是一种试验和过渡,人只不过是自然与精神之间的一座又狭窄又危险的桥梁。他内心深处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他走向精神、走向上帝;他最诚挚的渴望又吸引他回归自然、回归母体,他的生活就在这两种力量之间颤巍巍地摇摆。”作为指向自然、指向母体的精神生活维生素,淡水在湖区——无论英国的还是爱尔兰的——皆以亘古不变的方式表述着万象本源之美的诗意,它们或是凝聚成团,沉落地盆,或是蒸腾而起,气度连空,激发出人类——尤其是自诩荒原狼那诗人或艺术家一类——内心深处一枝华兹华斯式远离尘嚣、避入往昔的纤细感念。而这感念,其实正如钟嵘《诗品》所谓,“气之动物,物之感人,故摇荡性情,形诸舞咏”。湖区式自然,撩动起人类心底最敏锐的触须,它们既如陆机《文赋》所言“悲落叶于劲秋,喜柔条于芳春”那般应和万物、直抒胸臆,亦如叶芝《凯尔特的薄暮》中《受蛊的森林》所及“自然界充斥着我们看不到的人”,“大多数都拥有我们从未领略过的超凡之美”那般言之凿凿、狂放幻想。

莫克罗斯湖畔,快马轻车琉璃滑。

基拉尼国家公园核心地带曾为私人产业,自1932年捐出,即辟作爱尔兰第一处国家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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