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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蓝宁走了出来,并不轻松,脸不自主地沉着。

夕阳就要西下,不会为任何人稍留恋世间半分,一抹点余晖从窗户落进来,把窗户角角落落的污渍还是照一个透光。

罗曼问她:“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休息?”

蓝宁知道现在的模样相当落魄,真是不争气,她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还非要争着一口气。

她踌躇,因面前的这个人是罗曼,才让她更觉窝囊。

蓝宁想要掉头就走。

罗曼说:“叔叔昨晚就做好的方案,我们谁都不能改变这个既定方案。”

“我知道。”蓝宁的声音也微弱。

“他和刘董事长电话里有共识,我们公司该怎么做,承担哪些义务,当然还有哪些酬劳。”

“我也知道。”蓝宁靠在脏兮兮的窗户前,就让那一小抹的阳光沐浴到自己身上,她要慢慢令自己回温。

“蓝宁,我们都是给人打工。”

蓝宁抬起头来,她这边背光,让她不能把罗曼看一个清楚。面前的人隐在黑暗里,又亮在太阳底下,明明灭灭,真是奇怪。

她说:“那我是白来了。”

罗曼摇头:“也有收获,不是吗?”

蓝宁沉吟半晌,问罗曼:“那么你呢?你的意见?”

罗曼笑笑:“我的意见真的有多么重要吗?”她叹口气,又说,“我是个执行者,不像你,还承担决策者的作用。”

蓝宁没有想到罗曼会这样想,自嘲说道:“是我心猿意马,不自量力。”

罗曼便不客气地又说:“确实,刚才你太冒失了,得不偿失。”

于是蓝宁又仔细想了想,她是冒失,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具备,她就冲动了这么一次。但,奇怪,心里没有半丝不安宁。

夕阳光虽然微弱,却把窗棱子的影子笔直射到地上,清晰不拐弯,虽然就要淡了。

蓝宁想,她只是有点难堪。又想,如果换一个人对刘先达说出同样的话,会不会是同样的效果?

这念头不能够动,动一动,就如同伤筋动骨,会牵扯内伤。

蓝宁对罗曼说:“那么我只好请假了,我今年还有五天年假。”

没想到罗曼没有任何诧异,接口道:“我代你请假。”她还望她一眼,似乎是含着极大的认同。

蓝宁最后转头望一望走廊那一头的病房,那里面的是是非非,实为她能力范围之外。

原来现实如此残酷。

她低头往前走。

重新修整过的医院走廊铺着格子方砖,接缝的纹路清晰,好像棋盘,走在这样的棋盘之上,蓝宁更加垂头丧气。一路出去,都无法释怀。

她的行李还在郑许接人的车上,好在司机在车上假寐,她敲了敲车窗,唤醒司机,把自己的行李箱拿了下来。

司机虽然奇怪,但还是恪尽职守地问:“蓝小姐,我先送你去旅馆吧?”

蓝宁问:“哪一家?”

司机答了,蓝宁才说:“我在这里正好有个亲戚,先去走走亲戚。”

司机迟疑,蓝宁已拖着行李箱毫不犹豫走到马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蓝宁让出租车跨县去的是当年自己给“利华美洁”当促销员住的赤城县的那间招待所。临下车时,她问司机:“明天早上去不去滴水崖?”

司机望望天色,说:“明天可能有雾,在朝阳观看不到朝阳,没意思。”

“事事哪能尽皆如意呢?我很少来这里,不能错过的一定不错过。”

司机见她去意坚决,也不是个不会赚钱的人,便说:“那就等八点山上雾散了再去吧,山景可好了,我来接您。”

蓝宁同司机说好了,拖着自己的行李再转个身。

她差点没有认出这间十年之前的招待所,因为如今它已翻成了六层高的小宾馆了。

十年前后,大不一样,原来什么都在变。

蓝宁拖着行李走近,里头服务员拉开门,招呼一声“欢迎光临”,还领着她去服务台办入住手续。

所有服务人员都彬彬有礼,努力诠释好十年之前在这里体会不到的“服务”二字。

蓝宁问:“有热水吗?”

服务员恭敬答道:“热水全天供应,但是不能饮用。”

蓝宁将入住手续办理完毕,进了自己的房间,已经有服务员在门外等候,手里拎着一只热水瓶,笑容可掬:“这是您的饮用水。”

想的的确是周到。

进入房间,蓝宁又有惊讶。

并不是因为这间单人房内简洁整洁,而是迎面的一张单人床没有如同其他旅馆宾馆一样铺上白色床单床罩,这里铺的是蓝色,上头还有圆月弯月的笑脸,很是别致,看的出这里的管理人是用了心思在经营的。

蓝宁问送水的服务员:“你们是几星级?”

服务员答:“一星级,不过我们就要评上两星级了。”

这样的服务,确该当评上几颗星的。

蓝宁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瘫坐到床上,一转头,就是一大面落地窗,窗外头可以看见山,只是黑夜里看不见山的形,只能看见山的影。

她有些感叹,十年之间,变化老大,人人都能为社会做的更好。

只要他愿意。

然而,蓝宁又气闷了。触动心弦,心神开始不宁。

她是一个人在这个房间内,未免太过孤独,而且是孤军撤退。她拿出粉饼照脸,想要看看有没有溃不成军的颓色。

但房内灯光昏暗,她也并不能看自己看一个清楚,便丢开粉饼盒,仰面躺在床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假寐。

其间她的手机想响了好几次。

第一条是罗大年发来的讯息:“蓝宁,哪里有你这样请假的?开玩笑。”

她没有回复,而是把它删除。

第二条是关止发来的:“到了吗?如何?”

蓝宁仰着头,用一个比较吃力的姿势回复他:“还不错,公费旅游呢!”

很快关止的信息又发过来:“真的?罗大年有这么好?准备去哪里逛?”

蓝宁笑笑:“明天去爬山呢!滴水崖知道不?滴水崖上有朝阳观知道不?回家给你看照片。”

发出去她才想起来,她根本没有带数码相机。

不过没关系,既然无所事事了,她就随遇而安。

蓝宁在行李箱里翻出内衣裤和睡衣,洗了一个痛快的澡,决定把今日的不爽和气馁全部洗刷赶紧,然后早睡早起,明天去爬山。

但这间旅馆还是有些缺陷,隔音效果太糟糕。蓝宁擦干头发躺上床才发觉,墙壁的那一头正发出不够隐约的荒唐的呻吟,在她这里安静的连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到的房间里,显得格外触耳。

人还是不可能完全孤立。

蓝宁很是无奈,在床上翻了好几个身,那头的人显然没有露出偃旗息鼓的意思。

后来她实在渴睡,忍受不了在墙板上猛捶了几下,声音相当撼人,自己都吓一跳,摸摸墙板,琢磨这旅馆内的墙板也许是用木板做的。

隔壁可能也被撼住了,一下无声。

蓝宁才得以放软身体,三下五除二,很快进入梦乡。

一觉醒觉,太阳已高照,她蒙头睡了这一觉,只觉身心皆轻松。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伸手就能掀开窗帘,入眼碧翠,真的是远山含黛。

蓝宁不禁站在落地窗前赞叹山河大好。

北方的山,本就雄壮,叠峦起伏,无穷无尽。就如生命,充满生机,才够好看。

蓝宁伸一个懒腰,忽然就在楼下发现一棵巍巍古松。

她着着酒店里的一次性拖鞋就奔了下去。

这便是十年之前看见过的那棵松,仍旧苍劲有力,四周还围上了栏杆,挂着牌子写了学名,还有年份。

还是棵有了年岁的五叶松呢!

十年之间,也有不变的,或说百多年都不变。

这棵古松岿然此地,不枯不憔,望见朝起夕落,自有它的一套风度。

蓝宁没有带数码相机,不过没关系,她的手机可以自拍,便款款在古松旁摆了一个POSE,做了一个非主流的剪刀手,拍下一张照片。

再看手机,这张照片拍的很好,阳光照在她的面孔上,有灿烂的笑容。

这个早晨真的很棒。

昨天约好的司机准时来上工,告诉她一个好消息:“今天是晴天,山上空气好,天空蓝,小姐,你运气不错。”

蓝宁笑起来:“我也希望一切真的不错。”

这天去滴水崖的路也通畅,一路顺利到达山脚下。司机还好心地给指了路,帮她在山下的售票处买了门票。”

蓝宁很感激:“谢谢师傅。”

司机特淳朴地笑笑:“客气了您,咱这儿不算旅游胜地,但是有客人来还不得招呼好?”

说得蓝宁笑容满面。

其实她就是这样,越有烦恼越要笑容满面甩脱掉。

这并非逃避现实,蓝宁想,惟其如此,她才能健康成长,再度出发,走得稳健。

其实山还是这样的山,横看成林侧成峰,林荫之间有条道,可直通入云霄。

山风自上呼呼往下,蓝宁陡然一个瑟缩。

那条小路通上去,看不见尽头,她只得一个孤身。上一次,是时维领头,这一次她是孤身。

忽而怯懦。

好在身边呼啦啦上来一群学生,举着个某大学登山队的旗帜,还是首都名牌学府,看得蓝宁放心。她寻了领头举旗帜的那个问:“你们是不是上山?去不去朝阳观?”

对方点头,蓝宁心里一松,问:“我和你们搭伴吧?”

对方热情地答允了,一起去买了票,再一起出发。

这下未知路途有了伴侣,真的轻松了,蓝宁跟在学生们后头,和他们一起唱着老掉牙的“让我们荡起双桨”,重又踏上这条熟悉又陌生的山路。

这山岳便在眼前,有了结伴带来的鼓舞的力量,蓝宁将那半丝不够明朗的怯懦也扫落,心便如平原上的跑马,放缰奔腾。

山路是不讲究格局的,自然更不会是棋盘,虽有险境,也是前途美好的坎路。

年轻的大学生摘了一朵黄黄小小的野花,一路传下去,一人执了一朵,蓝宁也不例外。

手里小花一朵,看一看,阳光洒落此间,就像有了笑意,在她手里摇曳。

再放眼,连绵之处,山石之间的康庄似曾相识,或者这也是从不改变的。

蓝宁想要努力找寻当年烈士牺牲的遗迹,她向身边的大学生们讲述了这样的一个故事。她在十年前听了之后热泪盈眶的故事。

带头的举旗帜的讲:“还记得不记得当初那块石头?”

蓝宁遥望,而后摇头,讲:“凡事都是一期一会。”

有大学生问:“什么一期一会?是不是《流星花园》里西门和小优说的那个一期一会?”

蓝宁笑着说:“一个人不会踏入两条相同的河流,当时看到的就是当时看到的,再也不会有当时看到的那情景了,我现在找不到了,不过好在当时已经看到了。也许你们之后找到了那个地方,就是新的一期一会了。”

大学生摇头叹气:“大姐姐,你说的我们听不懂,你是念哲学的吧!”

蓝宁眨眨眼睛:“我是文艺女青年。”

年轻的人们都说:“看出来了。”

蓝宁“蹭蹭”就越到他们前头,她摆手做了一个手势,说:“同学们,虽然我找不到烈士的岩石,不过去朝阳观的路我认得了。”

大家都说:“切,就在上面。”

这是大家都认得的路,他们有了追求的目标,个个精神十足,勇于攀登。蓝宁又被踊跃的大学生们甩在了身后。

蓝宁远眺,山壁之上刻着的大大的“关外名山”,好像终点的一个激励,把大家都吸引了过去,他们奋力往那台阶攀去,就要接近那个目标。

目标那边却意外地很热闹,围着好些人吵吵嚷嚷。

走近了,是一个道人装的中年人同几个大汉讲理。

道人讲:“我潜心修行,你们赶我作甚,作甚?我礼佛进香、洒扫庭除、还对游客香客释疑解惑,哪里做的不好了?”

他面前的有人讲:“大师傅,您体谅下,您是做的好啊,可你把灯亮个整夜,每月的电费都不济咱的门票钱!”

道人只是嚷:“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三清爷爷也会觉得你们岂有此理。”

他面前的人摊摊手,表示无奈。

这时有个人发话了,讲:“这样吧,道长把每个月的香火钱算算,看看能不能付一下电费?”

道人为难了,喃喃:“这——”

那人又说:“要不那样,你们这儿观里也没个门岗,下面门票收二十,到了这里再收二十?”

先前的大汉只讲:“先生,您开玩笑吧!这还不是等于没出?咱门票就是四十,这不换汤不换药嘛!”

那人变作一个无奈状:“你们双方都有理,这可难办了。道长是个负责的道长,镇上也有电费的难处,要不——”他转个头,对他身后某个人说,“你在这儿的牧场可是开了不少源,支持一下宗教事业吧!”

他身后的人嗤笑:“你也用不着坑我吧?”

蓝宁听了直乐,她从大学生们中间穿过去,对那位和事老讲一句:“你真是吃饱了太空。”

对面的关止笑嘻嘻地,精神很好,一身的运动装,完完全全为了登山而准备。他背着手,瞅瞅蓝宁,说:“气色不错,很好很好。”

蓝宁看他那个神气,漫不经心,甚至还悠然自得,往那里一站,好像是看着她,又好像是在看风景。

他站的这个角度绝好,是个顺风的角度,风自他身后过来,蓝宁会被吹迷了眼。

她可不想迎风流泪,便快快转移角度,才发现关止身后要为道长掏电费的倒霉人正是梅绍望,他身边还站着那位一直在出差的岳平川。

蓝宁一开口,笑容就满面,她问:“你们组团旅游啊?”

岳平川见到蓝宁突然出现,不免是惊讶的,似乎原本并没有预见会有这个偶然相逢,望一眼自然就把手搭到蓝宁肩头的关止,打趣说:“你小子,浪漫起来真要命,原来是来找老婆的。”

关止并不否认,笑答:“那是,要不然你们还没办法把我骗到这座荒山野岭来。为了这个怎么今天中午也得请我们搓一顿吧?”

倒是掏了钱的梅绍望慷慨,说:“等一会儿就请你们吃好吃的。”

蓝宁显得特别活泼,做一个欢呼状:“我今天胃口好,绝对不客气。”

她同大学生们道一个别,跟着关止他们乐滋乐滋走下山的路了。

梅绍望看蓝宁拽着关止的胳膊走得很疾,脸上还带笑意,不禁问:“是不是又拿了大项目了?”

蓝宁说:“是啊,大项目。”

讲完脚下一个趔趄,被关止扶牢。

岳平川呼一声小心,却觑见不知是不是蓝宁扭的狠了,眼里竟然有氤氲眼泪的趋势,便一指远处的层峦叠嶂,学究气地吟哦了两句酸诗:“云霄雕色、调如竽瑟,筝筝焉?看风景看风景。”

关止干脆就揽住了蓝宁的肩,口里却应岳平川的诗:“还筝筝焉呢!你以为这里有聂小倩弹古筝?”

于是蓝宁又笑起来了,揉揉自己的脚踝,一仰首,在山回路转的地方看见一片竹海。竹海边还是峭壁,涓涓细流汩汩而下。

蓝宁趁机讲:“我去洗个手。”

梅绍望在后头说:“咱们的饭馆到了。”

原来竹海后边,还有一个菜园子,菜园子里有个小土房,上头挂着“饭店”二字的白旗子。

关止指了指白旗子,蓝宁点了点头。

她去流水边洗了手,顺便又洗了一把脸。

这里空气好,流水清,蓝宁在流水的倒影里,看到自己眼睛红彤彤,比的上兔子。其实脚不是很疼,但是眼睛却是这么红,那三个大男人是一定看到了的。

蓝宁很窘,坐在流水边的大石头上,拿出化妆包,仔仔细细补了一个妆,把蜜丝佛陀粉色胭脂在脸上细细抹开,又涂了同色的眼影,一照,起码嫩到十几岁,虽然遮了些眼睛的红。

她叹口气,还是不善伪装,用流水把妆容洗干净,简单上了一个隔离霜,涂了下口红,才进了小饭店。

那间小饭店真是小的不得了,里头只有几张老方桌,关止等人选了靠窗看得见竹海的位子。

不过这里的菜不是顶好,一色的素食,都是店家自家种的,胜在一个新鲜脆口。店家也有腊肉供应,口感偏干,关止尝了一口就放筷子了。好在梅绍望还点了三峡老窖,酒水比较正宗,四个人干脆就喝了酒。

蓝宁问梅绍望和岳平川:“你们怎么也来了?”

梅绍望答:“我们饭店在这里有个养殖基地,坝上牛羊质量好,不比内蒙的差,价格还便宜,我们的那招牌菜孜然羊骨和牛柳粒就靠这原料好。”

蓝宁抚掌:“原来你们早从第三产业跨越到第一产业了。”

岳平川笑:“垂直整合体系,‘三星’的看门绝技,你们关止推崇备至。”

蓝宁歪着头看着关止,他喝两口小酒,尝两口蔬菜,就是不开口。

梅绍望也看着关止:“我老早叫他再来看看,也是当年一起为之奋斗的事业,他就是不肯。”他讲完,眼神颇暧昧,瞅完蓝宁又瞅关止。

关止一本正经对他说:“我们早想到坝上二度蜜月,这回老罗和老梅肯出差旅费,不来白不来。”

蓝宁笑说:“是是是,我们是粗放型经济家庭,还是要勤俭节约的,有老板们赞助,再好不过。”

梅绍望和岳平川齐齐说他们是“一对活宝”。

后来便只是插科打诨互说家常了。这一顿的菜不是那么好,就是吃一个山里菜的新鲜,只是酒喝多了。

蓝宁喝的时候没注意,最后结账的时候,把梅绍望手里的一张一百看成了两张,还以为他不小心多给了钱,死活拉着没让他付,最后还是被关止拉开了手。

但她又不算太醉,也许是下山途中被山风吹出了三四分的清醒,还对开了车要送他们的梅绍望报出了自己住的旅馆的名字。

晚上的山路很黑,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峭壁,梅绍望不能算把车开得平稳。

蓝宁靠着车窗,跟着车子一同颠簸,窗外黑魆魆的,她既看不到悬崖也看不清峭壁,只是眯着眼睛,睡了一个迷迷糊糊。

她耸了一耸身子,靠过去,便有肩膀搁在自己脸颊下头,让她寻到一个安然的姿势。

蓝宁是真的想睡了,可车里的人还讲着话,有一搭没一搭,轻声细语地,但她还是听了进去。

“这下着山坡,我还是没想通,为什么你突然反对‘麦达利’的融资考察?原本你对我们的融资合作是乐见其成的,这变脸变的也忒快了。对方都跟我投诉说你不合作。”

说话的是梅绍望,他问的正正是坐在蓝宁身边的那一个人。蓝宁身边的人没有做声。

“我们在标准化上已经花了十年功夫。”

这是在喟叹,连蓝宁都能迷糊地感受到说话的人流露出来的不满。

岳平川来打圆场:“老梅别急,这不,小关不是跟我们来看牧场了嘛!”

蓝宁身边的人终于开口,声音放的很低。

“老梅,我不想做的事,随便是看看风景就行了。”

“你预备袖手旁观?”

“中国餐饮业的高毛利人人都知道,但这个行业没有技术壁垒,专业程度低,标准化还没有建立完善,完全仰赖手工操作。这十几二十年亦步亦趋发展起来,家家都有老底不便透露。‘景阳春’要融资没问题,你的规模化流程化已经做的相当好,融资可以如虎添翼,但是不要把整个行业拖下水,就要想想水里那些学游泳的。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去做‘麦达利’行业取数,把中国餐饮业兜底掏的咨询对象。”

蓝宁想要换一个姿势,她身边的这个人说话语速极快,整个人似乎都要热起来。

这似乎是熟悉的,自远方传达过来的意念,却又在耳边。她朦胧之间,暗生了几分张惶,稍稍一动,又被身边的人扣牢。

他就要她在这一个安全的小区域内。

“关止,‘丛林法则’向来是残酷的,我们大家都懂的。国家都打开大门搞了改革开放,何况我等小小一企业?你怎么这么迂腐?”

“我做不了挡车的螳螂,那是自不量力,但也绝不会做国外风投的活雷锋。”

“妈的,关止,我认得你狠。”

于是她身边的人便笑了起来,似乎是很快活。

他还说:“老梅,经营的根本还是在产品,我不跟你辩。融资以后,坐庄的资本家必然要求你急速扩张,你的供应链是不是能满足扩张需要,够你头疼的。千万别来头疼我没理那几个洋鬼子当咨询师。”

车内的男人们都笑了起来。

车也终于颠簸到了尽头,停将下来。

蓝宁用手支了一支座椅,关止把手搁到她的膝盖上,她猝然一避,清醒过来。

“我自己走。”

关止在她耳边暗骂:“你整天脑子里在想什么?我还没奔放到当着那两只老鬼的面背媳妇儿。”

被蓝宁一把推出去,她跟着摇摇晃晃走下了车。头脑还是晕着,以至想着是要同老熟人们道别的都没有做,径直便向自己的房间直冲,走两步又头重脚轻,被后头跟着的人挽住了胳膊一路回到房间。

这天终于是要结束了。

蓝宁扑倒在床上,再也无法移动任何一根手指,只想就此睡去。

这一天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却如此劳累。头脑清净以后,在酒精的催化之下,空虚得更加难受。

仰面脸上一热,有人拿了热毛巾给她擦去了伪装的脂粉,然后是脱下了她的鞋子,T恤,解开了内衣,又给她套上了睡衣,再拉好了被子给她盖上。

蓝宁把脸陷在枕头中间,这么软软的,她轻轻用面颊揉了几下,好像劳累淡了些,空虚也淡了些。

她咕哝:“你再去开间房吧!我总不能让你睡地板。”

有人在她额头拍打了一下,手势很轻。

她想,他如果出去了,她又是一个人了。虽然这样一间房间是给一个人住的,但也许多一个人,会好一些。

可蓝宁已经没有力气出声挽留,意识蒙沌,就要陷入黑甜乡之中。

半夜的时候,她动了一动,朦朦胧胧醒了过来,才发觉原来身边有人,手搁在她的腰上,胸膛贴着她的后背。

她小心翼翼呼吸,身畔的暖意靠的这样近。身畔的这个人同她呼吸的节奏一致,均匀如同一人。

原来她这么需要这样一种温度。

蓝宁小心翻个身过来,关止拂了拂她额前的发,拂到她的面颊上。

她笑起来,被他摸到上扬的唇角。

关止低声抱怨:“你隔壁住的什么人啊?大半夜都没让我睡着。你能睡这么死真是天书奇谭。”

她一手握住他的手指,沉默不语。

关止还留在那里,流连她的温暖,不愿远离。

他问她:“蓝宁?”

她答他:“关止。”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出一口气:“还好。”

“好什么?”

“有点不好,这床太小。”

这话不讨巧,她又想扭他,可一动,牵动了他们结合的地方。关止抽了口气,偏还要问:“隔壁是双人床?明天我们换房间好不?”

蓝宁没好气:“换个鬼,明天回家。”

关止狠狠吻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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