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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狭路相逢

当地政府正打算把这荒无人烟的小岛开发成旅游胜地,所以,曾一度沉睡千年的雾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了。各种机器开始轰鸣,各色人等也开始从全国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苏阳就是在这样的时候随着潮流来到了这里。

小岛位于中国中部,气候温暖,甚至在大洋暖流的作用下,四季也不是很分明。夏天有海风送来凉爽,冬天也很少下雪。

此时,岛屿的建设方兴未艾,只有为数不多的游客和一些来这里寻找机会的人。随着火车的南下,春天逐渐被苏阳抛到了身后。眼看着窗外的风景越来越明丽,从家里一路而来,北国春日剩下的寒冷给越来越浓的绿意冲淡。苏阳是爱出门的,只是,他出门的理由大家都不是很清楚。

是为了追逐陌生新鲜的风景还是为了躲避身边纷繁的人事?这本身就是个很难分辨的问题,何况苏阳还经常表现得模棱两可。

只知道苏阳喜欢用照片把他看过的人或事都记录下来,仿佛这样就可以留住尘世那些稍纵即逝的美好。

车上的苏阳向来很安静,也许是平时在工作生活中说的太多了,也该歇歇了。他只是侧身看着车窗外飞逝变换的风景,不和任何人搭话。

几经辗转,苏阳来到了这座小岛。五月的岛屿覆盖在一片翠绿之下,任由各种生命在其上忙忙碌碌,不置一言。

看了看四周,苏阳似乎觉得很满意。寻了个临海的住处,打开窗户就能看见碧蓝的大海,看见阳光下的沙滩,看见泛着金光的海水卷起波浪。

东部开发的早一些,基本规划在年前就已经完成了,现在,只等着商家和游人到来,把这个地方变得热闹甚至拥挤起来。

岛上的天气变幻莫测,这也是它吸引游客的一大招牌。这年头,我们越来越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仿佛唯有这样我们才能安稳度日。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说着变幻无常的岛屿可以让人们从那些掌控与征服的努力中抽身出来,重新去体验一下生命的脆弱与无能。说真的,这实在不能算是个好的营销策略,有谁希望自己妆容整齐,心情大好的出去,却被一场大雨弄得狼狈不堪的回来;又或者做好了出门看雨的打算,结果却只能看着太阳重新露头,把想看的风景都晒干?

可就是这样一个想法,居然通过了,这样的招牌也就像模像样的竖起来了。把名字也定成雾岛了,取得是雾的变幻无常,不可捉摸之意。

苏阳来的时候是大晴天,虽说不是很热,但从春天走来的苏阳还是穿多了。等下雨了就会迅速冷下来,只是初来乍到的苏阳还不知道这里的天别有自己的一番脾气。

他心里藏着事,也不太在乎这一切。随便找地方就安顿下来了,这一次,他自己也不知道会呆多久。

一切收拾妥当,苏阳开始在岛上四处晃悠。说实话,苏阳并不十分喜欢大海,变幻莫测的东西容易让人不安,而那万里波涛更是变换之中的杰出代表。如此说来,雾岛并不适合苏阳这样的游人,只是,他倒也算不得游人。他不过是来这里走走,也许很快就走。刚来不到一天的苏阳并知道这个岛屿的用意与长远打算,他只是四处走走,仅此而已。

岛上的建设已初具规模,尽管剩下的工作还很多,但一些必要的设施已经齐备并开始运转。

苏阳抵达的时候将近午饭时分,此时已是将近夕阳西下了。因为开始建设的缘故,也因为地势的原因,小岛东边的视野相当开阔,一眼就能看见茫茫水域。

这时候,一轮红日已翻过小小的山岗,隐没在一片苍翠的背后。苏阳打小就喜欢看太阳,虽然这并不是父母为他起名为“阳”的初衷,倒也误打误撞的迎合了他的喜好。

反正现在是在闲晃,不如就追寻着太阳的轨迹,往西边去看看。

随即,苏阳离开新铺的公路,踏上一条林间小路。四季常青的阔叶林长势茂盛,几乎把天空遮挡的严严实实,只在极少的缝隙里漏下几许被树叶剪碎的阳光。随着林子越来越深,视线也逐渐暗下来,气温也比阳光下的大地要低些。绵延在这里的纵横交错的小路不知道是谁开出来的,在视野尽头指向各自不同的方向。

说来也怪,明明是人先踩出的路,到头来却被自己踩出的道路限制了方向。

苏阳之一心想往西边去,也就不关心其他的路结局如何了。

苏阳的步履始终坚定而迅速,仿佛是个为了某个选定的目标义无反顾的前行的追梦人,事实上,他不过是想送今天最后一程。

林子渐渐地稀疏了些,小路也渐渐开阔了些,路边不知名的野草正怒放着同样不知名的花朵。它们开在这人迹罕至的孤岛上,高兴开时便开,高兴谢时便谢,从不用在乎是否有人歌颂或惋惜,它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一年又一年的枯荣盛衰也从不感到无聊或埋怨。既不发无谓的牢骚也不兀自得意骄傲。

林木稀疏之后,视线里又重新出现了澄澈的海水依稀破碎的图画来,那一轮浓红的落日正在海天之间无限留恋,一副不肯离去的样子。余晖还铺在摇曳的海面上,把水域点燃,烧成一片辉煌。苏阳终于走出了林子,此刻正站在夕阳的对面。面前是无限浩淼的大海与无遮无拦的巨大的太阳,站在海岸上的苏阳实在太渺小了,只不过是苍茫人世间的一粒尘埃,就那么固执而且充满热望的落在这片太阳对面的山崖上。

眼看着落日一点一点的收敛余晖,它落在水面上的影子仿佛是伊人垂落在地上的长长的衣摆,随着留恋的步伐一寸一寸的远离,使得此刻的太阳有了一种一步三回头的柔情与温存。苏阳站在那里,就像自己也是这里的一块石头,一截断木,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站在这里了。千百年来,一直就这样与落日相顾无言的依依惜别。

断崖之下有带着潮气的海风涌上来,崖下的礁石孤傲着站立着,任凭海水一次又一次热情的拍打也依然无动于衷。一次又一次,浪花撞在坚硬的礁石上碎成了无数飞溅的水珠,然后,它们又再度聚首,重新来过,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随着太阳的下落,天地间的光芒慢慢的收敛起来。苏阳目送着太阳敛尽最后一光芒,目送着海鸟们回到自己的家中,目送着崖下的海风孤独的来回,他的眼里也是一片温暖与柔情。

建设的巨手尚未到达这里,再加上这里地处偏僻,断崖之下便是一片乱石,也没有渔人光顾。入夜之后便显得十分冷清,身后的林子越来越深看不到尽头,面前的大海卷着波涛,更远处的水面却只有平静,一路延展到天边,后来把天也淹没了。

苏阳转身又踏上来时的路,眼里错落的光影此刻都褪成深深浅浅的黑,他才闻见空气里那些莫名的花香。在湿腥的海水味之下,这些花的香味显得极淡,只是浮在空气中的一层稀薄的雾气,若即若离的存在着。然而却又不容忽视,因为整个人都被包围在花香之中,就有了一种恍惚的脱离了海水的感觉。黯淡的夜色里,那些花儿的蓝色却显得格外明亮,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而明媚了自己。

林子里渐渐升起了一些萤火虫,这些在夜间出行的小虫儿莫不是怕林子深了看不见星星,就自己带了几颗给林中的生命开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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